且不说西月和小葵在三百余里外的凤绮山上游走一夜,其强烈的气息引起众小妖的恐慌,两人沉浸于修炼,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不安的躁动。
鸡鸣刚过,西月和小葵回了净月院。怕回来得迟了,李婶春兰等人过来,发现她们不在院子里,会生起疑心。
西月回到西屋,便往榻上坐去,日间的事情繁琐,夜里又奔走山间,此时回来正好,离日出还有一个时辰,静坐恢复体力。
晨浴之后,西月将官袍穿戴整齐,走过荷塘上的桥,径直朝前走去,走到垂花门前,打开两道门,只见丁小伍立在门外。
西月见他一脸疲惫,对他轻轻一笑:“小伍,卯时过了,下班啦!回去休息吧?”
丁小伍疑惑的望着她,西月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丁小伍脸一红,低下头,“下班?”
西月干笑两声,“呵呵,下班的意思就是放衙拉!对了,你家住哪里?”
“我。。。。。。没有家,住在衙署西院!”声音里透着几分苍凉。
西月拍了拍他的肩道:“挺好!住衙里方便!多少岁了?没成家吧?”
“没。。。。。。二十六岁。”丁小伍低着头,神色有些复杂。
“嗯!我不跟你聊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哦,难道你有什么事要说么?”西月想到,大清早的,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站在这里吧?
丁小伍站直了身子,拱了拱手,正色道:“禀大人,昨夜有两个人翻墙进来,被我们捉住了,关了起来。”
西月俏眉一蹙,“问过他们是什么人么?”
“问了,他们说是大人的朋友!”丁小伍扬了扬眉毛,一脸质疑,紧紧的盯着西月,他自是不信那两人是大人的朋友,朋友怎会半夜翻墙进来,但那两人的谈吐不俗,气度不凡,他只是将他们“请”进了客房,并没有关进牢里。
“哦?朋友?”西月寻思着,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就只有白梅、晚华和师傅,可是他们似乎用不着翻墙。翻墙这种事师傅倒是可能会做,只是绝不会至于被这群凡人抓住。哪会是谁呢?“关在哪里?”
“西院的客房。”
西月顿了顿,她看了丁小伍一眼,关在客房呢!"我先去看看,你去休息吧,这种白天做完事晚上还轮着值夜的制度不好,身体会吃不消的,得改改了。”说完便朝前走去。
丁小伍楞了片刻,上前几步,支支吾吾的说道:“大人,你的胡子。。。。。。”
西月一怔,举起双手,摸了摸嘴,心道:“糟糕!胡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竟然没发现!”
她看了看丁小伍,他的眼睛里写着疑惑,她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虽然才接触一天,但她觉得他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她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灿烂的笑道:“你发现啦!小葵说我太年轻了,有胡子的话能更有威严一点。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么?虽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
丁小伍面无表情,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西月:“大人放心,这件事我决不会透露半个字!”说完便迈着步子走开了。
西月望着他的背影,怔了怔,这丁小伍真是个怪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生的哪门子气呢?她好歹是县令也,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得罪了她可没什么好处吧!
西月又摸了摸嘴唇,胡子还是去贴上吧。她觉得自己刚刚那解释很好,即便他说出去了,承认就行了,胡子照样贴着,增加威严嘛,谁还能怀疑她什么?
西院客房。
地上散落着两条绳子。
一位帅气的男子歪躺在椅子上,二郎腿翘得老高,衣袍恣意散落而下,头上随意的挽着个结,乌黑的长发垂过椅背,脸上洋溢着烂漫的笑,不停的伸手抓几案上果盘中的瓜子,剥了,抛得老高,奇特的是,都掉进了他的嘴里。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双臂交叉,双腿大大的张开,双唇紧闭,鼻翼微张,修眉倒竖,一脸怒意的等着对面的男子。
两人默不作声。
穿过月洞门,进了西院,西月立即闻到了那两人的气息,心下一惊,他们是怎么找来的?明明昨天没有人跟踪,啊!难道是小葵那声“大人”被他们听见,泄露了身份?哼,也亏他们敢找来!不对!他应该知道我是女子了,也就是知道我有欺君之罪,为何还自称朋友?
推开门,那一幕落入她的眼里,心里却很平静,那种冲上去暴打他一顿的冲动早已消失殆尽。
一道白光射进屋来,大红身影渐渐清晰。
凌东宇神色一转,站起身来。
龙子霄抬起双眸,漆黑的睫毛弯成唯美的弧形,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瓜子落在了地上。他拍了拍衣襟,放下斜翘的腿,纤白的手指拂过案面,依然歪躺在椅上。
西月看到地上的绳子,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把目光转向凌东宇,只见他笔直的站着,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平静的道:“你们走吧!”
两人一怔,朝她投来惊异而怀疑的目光。
西月向里走了两步,冷冷的道:“本官不知道你们是何人,也不想探究,昨晚夜闯县衙的事可以不追究,只是,若有下次,本官定不轻饶。”
凌东宇看着她,面无表情,心里却满是诧异。
凭他的身手,昨夜那几个小喽啰根本抓不到他,只是被这个无赖抱住,没法出手,才被抓住了。解开绳子后,他要破窗逃走的,可那无赖就是耐着不走,只是忍气坐了下来。本来是以为这次定要拿出那个来才能走人,没想到竟然这样就被放了。
他睖了歪在椅子的男子一眼,哼了一声,朝他走了过去,扯住他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拖着他,朝门走去。
当他走过西月身边时,轻轻的说道:“谢了!”
西月一怔,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龙子霄被凌东宇拖着,一脸不满,但扭不过他,只得任他拖着。当他与西月擦肩而过时,他抓住了她的手臂,朝她的耳朵里吹了口气:“女人,别忘了,我叫龙子霄。”
她身子一颤,果然,他已知道她是女人。她转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只见他正回头对着她粲然一笑。
即便确信他已知道她是女人的秘密,西月却并不担忧,心里反而有点高兴。
清早的插曲就这样平静的结束了。昨晚她是多么的慌乱,不过一晚,便已然能表现得如此平静,当西月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不由得暗叹自己的无情。
小葵和阿顺已经出去了。他们昨天虽然得到了些线索,但却没能找出半个窃贼。
阿顺显得十分沮丧,半个月,十宗盗窃案,除非神仙帮忙,否则他是绝不可能完成的。责罚难免,但新官上任,他这个小捕头不拿出点成绩来的话,地位很快就不保了,因此点卯之后便立即出发了。
元亮和曲文蠡也早领着差人巡街去了。赵曙带着人悄悄去城西执行任务了。
西月坐在堂上,背后一幅“青天白日”,上横书“明镜高悬”四字,八名高大壮实的衙役手握木杖分两边站立,面无表情。
西月在案后,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案上插满令签的签筒、挂着毛笔的笔架、漆黑的砚台,沉重的惊堂木,大堂里显得阴气森森,心里不禁有些发怵。想到堂中跪着之人,兴许半句话没话,就被吓倒在地了。就如刚刚那个原告,明明是别人欠了他钱没还,那声音抖得,仿佛是他欠了别人钱一般。老半天才说出一两句话来,耽搁了不少时间。
西月想着,吩咐两边的人退后两步,大堂中间顿时空阔了不少,感觉也没那么压抑了,才吩咐人带原告。
原来衙里还请了个老得掉牙的吴师爷,第二天才到衙门里来,文绉绉的说了一堆话,听得西月不耐烦。他老归老,迂归迂,对原临国的律典很是熟悉,这让西月喜出望外,便将他留了下来。
一连三日,将积压的八宗纠纷案快快的断完了,左右有律法在。弄清双方纠纷的实际情况之后就好办了,不过是依律而断,又恰好出来个律法百科吴师爷,不用她翻律典,自然轻松了很多。
阿顺小葵一组人的进展仍然很慢,赵曙在城西的秘密任务也没有突破,衙署里的气氛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