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熙熙攘攘的街上,琳琅满目的各色商铺在街道两旁铺排开来,显得华丽富贵。街边上摆着各种小摊,往来的人群时不时的在摊前停下脚来,看上两眼,买上几件。街中拥堵,往来的车马轿子被围在中间,动弹不得,车夫轿夫大声的吆喝着,人群朝两边挤了挤,中间露出一条道来,车夫轿夫松了口气,慢腾腾的赶过街去,还不忘回头骂上一句。
街边有个小小的包子铺,“王包子”。伙计揭开蒸笼盖子,白白胖胖的大包子冒着腾腾的热气,馋得路上的行人口水直流,几个人立即围了过去,手里捏着铜板,伸长手臂,眼睛直直的盯着笼中的包子。
老板一一抓过客人手中的钱,嘴里乐滋滋的叫着“这位爷一个”、“这位姑娘三个”“这位小哥三个”、“这位大婶六个”。。。。。。
伙计右手捏着夹子,迅速夹起包子放进左手摊着的白纸上,敏捷的一包,递在前面伸出的手上。
拿到包子的人刚退了出去,后面的人看准了缝隙便钻进去。
很快,一大笼包子就卖光了。铺前的人群松动,钻出个七八岁的孩子,手里攥着个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大口,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突然,街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人群叫嚷了起来,如使了法术一般,急急朝街边涌去,街中瞬间空出一大片地方来。
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骑着一匹棕黑色的骏马,飞驰而来,瞬间便到了孩子跟前。那孩子正走在街中,被疾驰而来的高大马匹吓得傻楞,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手中的包子掉到地上,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嘴里塞满了没来得及咽下的包子。
只听得马儿一声长嘶,高高的扬起前蹄,马上的公子大喝一声,马蹄眼看着就要踩在那小孩身上。
人群一阵惊叫,纷纷倒抽一口凉气,姑娘们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一幕惨剧。
马蹄落下的一瞬间,街中掠过两道白影,小孩被安安稳稳的带离了蹄下。落在旁边的铺前。
人群一阵欢呼,目光都投向了包子铺前的三人。
西月伸手擦了擦孩子的眼泪,一边轻轻安抚着他的背,让他镇定下来,一边笑着问他有没有哪里疼。
小孩两眼噙着泪花,嘴里含着白白的包子皮,摇了摇头。这时旁边挤出个三十左右的妇人,楞了一楞,一把抱住小孩,放声大哭了起来:“我的儿啊!叫你别在街上乱跑,你就是不听,你吓死娘了,你要是出了事,娘可怎么活啊!”
此时锦衣公子喝住了马,骑在马背,居高临下,大怒道:“你是怎么管教孩子的,跑在路中间,惊了老子的马,你可赔得起?”说着扬起马鞭,狠狠的朝母子两劈来。
西月骤地转过身子,把母子两往里一推,挥动白袖,欲拉住落下的鞭子。
只见左边的白衣人飞快的伸出手臂,稳稳的抓住鞭子,握在手里,快速一拉,那马上的锦衣公子一怔,生生的摔下马上,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阵喝彩,“活该!”“好!”之声绵绵不绝。
西月回头,只见阳光下,一张俊朗的脸,面无表情,眼睛冷冷的盯着地上的锦衣公子。
“是他!”
方才她飞身马蹄下救下孩子时,感觉到还有一人也一同飞了过去。在她拉过孩子的一只手时,那人拉住了孩子的另一只手。其速度之快,身法之灵敏,毫不逊于她。方才她急着孩子的安慰,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却不料原来是他。
西月左右望了一眼,果然,那个自称龙子霄的家伙正在对面的人群中站着,摇着把描金小扇,眼里满是玩味的笑,直打量着她,弄得她心里毛毛的。
此时,人群后挤出几个面目不善的人来,上前扶起锦衣公子,轻轻拍掉了他衣上的尘土。朝着人群大喝起来:“看什么看,仔细剜了你们的眼!”
街上的人们暗暗的咒骂了几声,却都等着看好戏,一动也不动。
锦衣公子双手叉腰,目露凶光朝凌东宇走来。他身后的恶仆也学着他的样子,朝包子铺围了过来。
锦衣公子一把揪住凌东宇洁白的衣襟,狠狠的说:“你小子有种,也不打听打听,我陈金贵是何许人!敢在老子面前撒野!”说着扬起左手手掌,朝凌东宇脸上甩去。
凌东宇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那锦衣公子被这冷冽的目光瞪得心里生寒,手掌一时停在了半空,嘿嘿的干笑了两声。索索的放开了他的衣襟,在他胸口拍了两下,退后了几步,目光瞄了瞄西月和那对母子,喊道:“你们给我打!四个一起打,往死里打!”
身后的恶仆早就准备好了,个个目露凶狠,朝四人扑了上来。
“住手!”
丁小伍刚跟古董店的掌柜道了声谢,转头不见了西月的身影,看见“王包子”前围着许多人,便走了过来,刚挤到中间,便看见城东大户赵老爷的小舅子——恶名昭著的陈金贵,正带着他的走狗们,朝西月等人围去。
众人一静,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有人认出是丁小伍,便叫了起来:“丁捕快!”
陈金贵瞄了丁小伍一眼,不屑的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衙门里的丁捕头啊!哟呵,没穿你那套行头啊,今天放假呢?那这事儿可不归你管了,一边喝茶凉快去吧!你们别停,给我打!”
那一帮凶狠的恶仆们扬起拳头,丝毫不理睬丁小伍,嘻嘻的朝四人围去。
“哈哈哈哈哈哈。。。。。。”人群中传来一阵极不协调的笑声。
众人又是一惊,均露出怪异而担忧的眼神,望向对面的一人。那几个仆人又停住了脚,回头张望。
龙子霄摇着摇着描金小扇,不顾周围众人异样的眼光,兀自张着喉咙,放声大笑。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盯着莫名大笑的龙子霄,他笑着笑着声音越来越小,有些接不上气来了。只听他重重的咳了两声,又大笑了起来。
众人只当他是傻子,也轰轰的笑了起来。
陈金贵气得一脸酱色,气势汹汹的绕过他的骏马,朝龙子霄走去,刚刚积了一肚子火气,正好没出撒,他抬腿狠狠给了龙子霄一踢。
只听龙子霄“哎哟”一声,停住了笑,一脸痛苦,抬起被踢的脚自顾自的摸了摸,一边还摇着他的小扇。
众人一声惊呼。陈金贵得意的笑了,“原来是个傻子,经不得踢,还不滚远些,扰了大爷的兴致,仔细剁了你喂狗吃。”
龙子霄装得一脸可怜,小声的说:“傻子怎么打人呢!”
陈金贵以为他不服气,洋洋笑道:“傻子就是打你!”
众人一听,哄堂大笑了起来,“骂得好!”
陈金贵对众人的反应感到莫名奇妙,他旁边的小厮立即给他使了个眼色,他随即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又恼又恨,一把拧起拳头,朝龙子霄脸上砸去。
龙子霄身形一晃,闪到两尺之外,躲过了他的拳头,回身对众人拱手道:“各位朋友捧个场,给点掌声!”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鼓掌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那对母子眼见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错愕的抱在一起,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西月悄悄瞥了身旁的凌东宇一眼,只见他美目含怒,瞪了瞪大出风头的龙子霄,又面无表情的扫过人群。
丁小伍护在西月身侧,紧紧的盯着陈金贵等人。
陈金贵一拳不中,反被众人讪笑,心中火气更大。朝龙子霄追了上去,拳脚相加。无奈对方左躲右闪,怎么也击不中,心里更加恼了,便招呼他的奴仆们,将对方围殴。
可惜,这些奴仆们刚伸出拳头,还没触到龙子霄,便一个个全都跌倒在地,叫苦不迭。
人群一阵惊呼!见平日横行霸道的陈金贵等人被打得一塌糊涂,真是大块人心,但都怕被这帮恶人逮住,将来会找自己麻烦,都快快的走开了。
西月、丁小伍和那对母子站在原地,不由得多看了凌东宇两眼。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手,丢在地上。仿佛他的手碰到这些人,便被弄脏了一样。
他张开修长的手指,一把死死的钳住龙子霄的手臂,就要走开。龙子霄一脸苦色,朝西月眨着眼。
西月全然无动于衷,任他被拖着消失在人群之中。
~
一直停在街口的马车缓缓的驶过。
车中坐着一名娇柔美丽的小姐,此刻她的眼神有些恨恶和悲痛。她旁边坐着名丫鬟,丫鬟一手挑着帘子,一手扶着暖暖的食盒,食盒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但两人似乎对这饭香无动于衷。
丫鬟放下车窗的帘子,一脸的幸灾乐祸,“小姐,你看啦!他活该!打死他才好呢!仗着他哥哥在京里做官,就敢到咱家来撒野!照说,咱舅老爷好歹是庆州府令,怎么就由着他横行霸道,欺负于你。哼!今天该他倒霉,县令大人就该把他拖进衙门,打他个半死不活,也省得他来欺负小姐你。”
赵宜凝见提起那恶人来,只觉得心里恶心,冷冷的道:“桃香,不要再说了。”她低下头去,心里悲痛,却掉不出眼泪来。她早就不想活了,若不是为了娘,她早就死了。
原想着娘能逃到舅舅家去,便可以避过一避,可谁知,半路被抓了回来。她本来还期望自己替娘顶罪,可惜人证太多了,她没有办法,只得认了。
但娘是为她才错手杀人的,她一定要做些什么。她苦苦的求她爹,给衙门捐了五千俩银子,得以侍奉她在牢里的娘。
原本她还以为舅舅知道了会来救娘的,可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却丝毫不见动静。
如今,娘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念,等娘去了。她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她如是想着,眼睛里掉下晶莹的泪来。
那丫鬟见赵宜凝掉下泪来,连忙取过手绢给她擦了擦,安慰道:“小姐,我不说了,你别伤心了!赶紧把眼泪擦了一擦,待会儿夫人见着你哭红了眼,又该伤心了。”
赵宜凝轻咳了一声,朝这个姐姐般的贴身丫鬟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她有什么好伤心的呢?没有了,早在那个屈辱的晚上,她就没心可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