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黄的银杏街,雨林芒的唇色,琉璃黄的落叶纷飞,黄昏的乐章散落一地。
只是一遍又一遍机械麻木地张贴着海报,我的双手颤抖不止。
右脸火辣辣得疼,果然下手太重了,当时的我根本毫无理智可言。
骐带我去参观彼岸古都,这是件好事,但是我怎么会突然变得烦躁不安,更是莫名地悲伤绝望了起来,隐藏在灵魂深处的负面情绪仿佛一下子都被捞了上来。
血红的花瓣、斑驳的城墙,回头他不在我身边,一路上他接了三个电话,第一个11分钟,第二个5分钟,第三个7分钟。花色遥远,他姿态疏离,神色冷漠。
那一瞬间,我看不清他了,眼里只剩那燃烧般妖娆舞动的曼珠沙华。
人生那么长,还有长到离谱的噩梦,我不能平静地接受!我只在梦中歇斯底里,我在疯狂地呼唤他,而他却不出现,得不到满足的愿望成了恶心的妄想,我会毁了自己,于是死在了梦中。然而醒来,他还是不在我身边,这样的世界会不会很像梦境,也许我自杀便能再次见到他。
我以为这个世界也是梦,不止一次,我站在无边的美景中彷徨,世界把最美的一面展现给我,让我独自享受美好的一切,而我的双眼早已难堪重负,这样的美丽对一个孤独的人来说太过残忍。
他厌恶电话,我也厌恶电话,他带我来欣赏美丽,而我却尝到了噩梦的味道。忽然涌入一段似真似幻的记忆,他的冷漠似乎不止是针对外人,曾经,他也用这样的态度折磨过我!
我对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一脸疑惑和失望。他放低姿态对我说对不起,我才不是为了那几个电话而生气,他搞不懂,我也不愿承认,脑子不够用了就直接甩掉他的手大步走开。我怎么这么反常!
“胶还没刷,当然贴不上。”有人拿走了我手里的胶水和海报。
一看是武子瑟,我尴尬一笑。
“脸怎么了?”他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我右脸上。
“没什么。”我立马夺回他手里的工具,若是再和他闲聊下去,部里会有人对我产生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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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我一向不喜欢做会后悔的事,一旦做了便也不会后悔,被骂被罚我都坦然接受,这是一种“魔鬼自当为魔鬼”的心理,看起来有种知错不改的感觉,毕竟我是一个潇洒后悔的人。
可是这次不一样,我想要做点什么来补救我们之间的裂缝。
躲在房间角落里,我发了疯一般地扇自己巴掌,一掌很痛,却远远不够解恨,任何人对破小孩不好我都不会允许,包括我自己。
我应该像墙角的破茶杯一样,被摔个稀巴烂,我该怎么处置自己才能让自己满意?
天色黯然,仿佛默许我进行一切阴暗的报复……
“MAMA。”朱恩在门外叫我,我忙整理了一下自己,打开门,他秀出自己的画——一个小房子里,有婪、骐、我,还有小小的他。他总是能够无言地拯救我。
上帝,朱恩是你派给我的天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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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徒,你今天泡的茶不好喝,估计情节鱼都懒得冒泡了。”花诰好笑地吹了吹漂浮在杯盏里的茶叶,今天的茶叶放得有点少,不像平日里一撒一大把的风格。
我的画笔顿了一下,继续画,没有理会他偶尔苛刻变态的挑剔。
他起身走了过来,看了看画面说:“又开始死抠一个地方了,注意整体。”
我提笔离开画面中的陶罐,可却无处落笔。
“你的思路一向很清晰,今天怎么了?”他取走我手中的铅笔,“这样的状态会毁了这幅画,有什么事趁早解决了,今天就到这里。”
“让我再留一会儿吧。”正是因为无法面对,我才躲在3027自修室。
“我和你说过的吧,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还有,这脸上的指印是怎么回事?”他语调冰冷,声音却温柔似水,“谁敢毁我小徒容我就灭了他,我不要丑小徒。”
我抬起右手放在右脸的指印上,吻合,然后便无可奉告地趴在了桌子上:“师傅,你走的时候再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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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姜家,他们说骐没回来,都十点了,他怎么回事!
我跑回学校找了一圈,琴房没有他的身影,顺便去学校后山的教堂看看,他应该会在那儿。
后山这一路上都不会遇到活人,若是遇到了那一定不是人,我得找个防身的武器,于是抓起个扫把就上山。
一路急速飞奔,不作休停,远远的,看见他坐在教堂门口的石阶上,清幽幽的月光洒在他单薄的肩头,看得我一阵心疼。
我跑上前去,他抬头望见了我——江某人气势汹汹而来,手握一柄大扫把,好像追杀离家出走的不良少年的母亲都是这个形象。
我抛开扫把便跪下去拥住了他,而他还重复着对不起,我疼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错的是我,那个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破小孩别说了,是姐姐对不起你,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切都太陌生……”
“对不起,姐姐。”他伸手抚摸我自残的右脸,因为太过小心而微微颤抖。
“不是你的错,都是我,当时怎么会那么糊涂呢……”
他像个孩子一般被我紧紧揽着,怀里人风雪般的味道令我心安。我与他骨肉相连,失去他比死还痛苦,那样伤害了他,几个巴掌根本挽回不了,那时我悔恨得恨不得杀死自己。
我们彼此珍惜,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除了彼此我们一无所有,我疼他,也疼婪,只是对他似乎还有一种异样的情绪,他只要望我一眼,我便想紧紧拥抱他。
原谅我,破小孩,我真的太害怕失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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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不可以与现实混淆,我没有拒绝运动会的工作,参赛除外,婪反而是积极得很,初中时的她毫无集体荣誉感,对这些是没兴趣的。充实的日子会有一点紧张,唯一的好处是没时间胡思乱想。
婪的800米赛跑呐喊声不断,突然发现她有很多粉丝,而且女生占了绝大多数,这么诡异的比例是怎么回事?
这时看到人群中有个眼熟的身影,之前检查各班黑板报时也看见她了,我移开视线,本能地拒绝。
“水!阁主!水!接着!”脱里的眼里满是崇拜。
婪轻松接过,直直走向武子瑟,伸出拳头:“怎么样?我说过第一的吧!”
武子瑟回拳,这是一种哥们间漂亮的手势:“阁主报了那么多项目,悠着点。”
“如果你想要更多第一不要客气,尽管说!”
我拉她坐下,看着她的模样有点忍俊不禁:“你的形象呢?别动,我给你梳头发。”
“为什么你每次都不流汗呐?”婪后仰着脑袋看我。
“不是让你别动吗?头低下!”我趁机捏她的脸,结果摸到了一把汗,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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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风里州把暖空气赶向了海洋,留下一阵混乱的气流,树木在风中摇落一地金黄。流殇披上校服外套便往班级包干区走去,今天她值日。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你说呢?”这清冷的声音充满了不屑。
流殇继续扫着落叶,音乐楼那边传来的声响清晰无比。
“看我一眼好吗?我没有任何恶意,江阿姨在我眼中就是我亲妈妈,其实她很爱你们,我会劝她和爸爸把你和两个姐姐接回家,今年过年大家一起过好吗?”
面对女孩的深情对白,江英骐冷冷道:“讲完了?让开。”
“你别这样,哥哥!”女孩忙拦住将走的人。
“嘁!”江英骐恼得不行,应该说,他一看见她就被挑起了怒火,手里的文件夹毫不留情地挡开了女孩的阻拦。
女孩追上去不依不饶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江英骐阴着脸恶声恶气让她放开,女孩有理得很,根本不怕他动手,几句恶言又算得了什么。
“咳咳。”流殇出现在路口,“江学长,大家都在等你开会。”
江英骐这才摆脱纠缠,他脸色阴沉道:“知道了,走吧。”
走吧?为了不穿帮,流殇只好大步跟上。
直到进了音乐楼,江英骐才解冻表情,不过看得出来,他依旧很烦躁。
“刚才多谢了。”
他对外人的态度果然冷淡得很,连道谢都这么形式化,就像在台上应付那些交际。
“没什么。”流殇往楼下瞥了一眼,问,“她还在外面候着,你打算怎么出去,午休马上就结束了。”
“音乐楼有没有什么后门?”
“有。只是,你不可能一直都走后门。”
江英骐眼神凌厉地扫向她,流殇毫不躲避地接下,这杀伤力是不小的。他马上又移开了目光,漂亮的眼睛对着楼道上的镜子一闪一闪地发着凶光,随即立马转身。
“走,回去。”
这回倒是他主动上前搭话,主动权捏在手,局势立马翻转。
“现在知道认亲了,可惜太迟了,因为你们不配。”他换上冷锐讥诮的口气,唇角诡异扬起,“还是说,你是那个女人派来要钱的,想要多少?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
“不是的!你……”女孩既伤心又失望,扭头便哭着跑开了。
江英骐无言地站在树下,风过落叶纷纷,单薄的白衬衫抵不住寒意侵蚀。这样高傲精致如精灵的男孩竟沉郁在那么身不由己的俗世,如果不戴上面具,他就会受伤。
心疼他,但却给不起安慰,流殇默默走开,落叶又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