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忘仙赶走了静子家周围埋伏的警察。警察局长是林家外系族人,这些警察能进来林家,费了不少心思,进来后,也是小心翼翼的,局长亲自带领,守在这里的就是警察队长,他认识林忘仙,林忘仙让他走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说,也知道,这个案子,已经结了。因为,林忘仙对他说,这里没有杀人犯。
一句话决定王宁的生死,如此简单。
也令静子想通了。她,王宁不能掌握自己的生活,他们……只是奴才。
“谢谢爷施恩,救我哥哥。”静子跪在地上,对林忘仙磕头。
林忘仙看着静子平静如水的脸庞,怔了一下,蹲了下来,握住静子的手,慌乱地说:“静姐姐……”
他如何不知道静子为什么这样,这是在讥讽他,但是,想了想,他就释然了。是的,权力令他能得到静子。
林忘仙抱了一下静子,轻轻地说:“我会娶你,大张旗鼓的。”
他抱起静子,打开卧室的门,开了灯,衣柜里取来衣服,放在床上,说:“换身干的衣裳,好好休息,我走了。”吻在静子额头上,放下静子。
林忘仙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门。静子没有换衣服,关了灯,坐在墙角,瑟瑟发抖。
直到外面有动静,静子冷静地站起来,换了身干的衣服,走了出去。
静子母亲黄韵取下斗篷和蓑衣,放在墙上的钩子上,将扫把放在门外,粗糙的手搓了搓,哈了口气,说:“鬼天气,一直下雨。幸亏来得及扫完我负责的区域,不然,环卫主事的大人又得扣我钱了。”
静子脸色平静,说:“妈,吃饭了没?”
黄韵看了一下静子,忽然盯着静子的眼睛,忽然,她脸色苍白,踉跄着扶着墙壁,过去抱着静子,哽咽着说:“孩子,苦了你了。”
静子怔了怔,她本来想伪装,不想叫母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母亲似乎还是知道了。她隐隐地知道,母亲有一种能力,读心的能力。但是,母亲从来不张扬,从小到大,只要她一问起母亲为什么总能看透她的心,是不是异能?母亲老是笑着说,不要乱说,什么异能,我哪里会什么异能。问多了,黄韵不说,静子也就不问了。
静子伏在黄韵怀里,大声哭了出来。
黄韵叹着气,静子哭了许久,哭累了,在她怀里睡着了。她抱静子去了床上,盖上被子,看着静子稚气尚存的脸,喃喃地说:“丫头,我们做下人的就是这个命,这个命……”
她忽然走出了卧室,仔细看去,黄韵双眼无神,如梦游般轻悄悄地走向大门,握住门栓的时候,眼神闪现一抹挣扎,低声说:“大人,你要奴才开门,很简单。”
眼神恢复了正常,黄韵打开门,门外站着那个灰衣老人,清凉的雨淋着他凸出的颧骨和浑浊的眼睛,他叹了一口气,说:“黄韵,你的资质的确不错。能察觉我的控制,足以证明。”他关上门,说:“你现在年纪虽大了,但是,跟着我修行,还是不晚的。”
黄韵笑了笑,说:“大人说笑了,奴才哪里有什么资质呢。”她端来茶,放在桌上,说:“大人这么晚来,若只是和奴才说这个事儿,喝了茶,就该走了。”
“茶并不适合我,太热了些。”灰衣老人走到墙角舀了一瓢冷水,咕隆喝了一大口,说:“我来,并非因你,是来看看静子。”
黄韵握着茶杯的手颤了颤,低眉说:“静子并无精神系资质,但是大人多年来,却有不少的亲近,奴才一直好奇,为什么,大概不可能因为我。”她盯着灰衣老人的背影,目光灼灼地看。
灰衣老人转身,浑浊的眼睛闪过一抹光亮,冷笑了一声。
黄韵捂着额头,低声痛叫了一声,好一会儿,缓过神来,疼痛减轻了些,说:“抱歉,奴才不自觉就冒犯大人了,并非故意。”
灰衣老人笑了笑,说:“我去看下静子,你不用理会我。”
静子已经醒来了,灰衣老人进了房间,她便坐了起来,对灰衣老人点头说:“魂爷爷,你怎么来了?”
神色不免没了以往的亲近。她想到了一些事,如果,魂爷爷和阻止其他人接近林忘仙一样,在很多年前,在发现林忘仙和她玩得好的时候,便不让她和林忘仙再见面,现在,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林忘仙说过,除了族人,魂爷爷不让任何人靠近林忘仙。她能认识林忘仙,是因那个时候魂爷爷恰好出了恒城,不在林忘仙身边,听说,是因境界要突破了,去一个能量充裕的地方闭关去了。
那半年林忘仙交了很多朋友,现在,有一半失踪了,还有一半看到林忘仙便逃得远远的。
除了她。
她是林忘仙唯一的朋友。
魂爷爷这些年来对她十分亲近,与对他人完全不同的。还教她音律和礼仪,她问为什么要学这些,魂爷爷说,会这些技艺的女孩,讨人喜欢。
“来看看你。”灰衣老人从腰间取下笛子,递给静子,说:“这七声笛送你,我带了好几十年了,呵呵,除了我,可只有你玩过它。”
静子怔了怔,这七声笛她是有感情的,学吹笛子的时候,就是用得这根。小时,也曾向魂爷爷讨要过,但是,魂爷爷不给。如今,怎么又惦念起这个事儿了,来送笛子给她。
“不用了,以后,我再不吹笛子了。”脑子里闪过林忘仙舞剑的身影,心一痛,喃喃地说:“再不吹笛子了,绝不。”
“那便丢了它。”灰衣老人将七声笛放在她枕头旁,看了一眼静子,说:“也算结了这段缘。”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走了。
静子没有心思想灰衣老人的话,她现在只想着,什么时候能见到王宁……
浮浮沉沉地辗转反侧地到了半夜,窗子外面忽然一声猫叫,她坐起来,想去喝口水,下了床,没有穿鞋,赤着脚,打算去开灯的时候,听到窗户有动静,转头看过去,窗户被推开了。
那里站着一个人。
是她朝思暮想,担心的人。
静子咬着嘴唇,泪如雨下,站在那里,动也动不得,看着王宁。
王宁看到静子这幅模样,心疼得不行,肩膀上挨了一枪,手撑着窗户爬进来的时候,差点没摔下去。
他一直守在家外面,数十米外嗮谷场那颗大榕树上,等着静子回家。
到了晚上,王宁看到静子回来了,被一个男人背回来了,他看到静子安静地伏在林忘仙背上,他也曾这样背静子。
他想冲过去,可是,理智打消了念头,若是林忘仙发现他,他会有怎样的下场?他现在是杀人犯,林忘仙有非常正当的理由,彻底令他这个情敌消失。他不是笨蛋,早就看出来,林忘仙喜欢静子,只是静子这丫头单纯看不出来,或者说……静子也知道林忘仙喜欢她,只是,不想拒绝而已?
越想,越害怕。
可是,现在,看到静子的模样,看她的模样,她那一如既往,眼睛里只有他的,落泪的模样,令他相信,静子,和他相依为命的静子,十四岁便说,要嫁给他,哭着说,不要他做哥哥的静子,还是当初那个静子。
“哥。”
静子哽咽着,抱住王宁,紧紧地埋在王宁的胸口,轻声低喃:“我以为,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她没有再说下去。
要是今天去王宁宿舍,林忘仙杀死了王宁,她一定会陪他一起死的。没有理由,不陪他一起死。
“怎么会,傻丫头。”王宁轻轻地拍着静子柔软的背,笑着说:“我怎么舍得静子看不到我。”
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感受彼此的体温和呼吸。风从窗户吹进来,冷冷的,可是,她们却只能听到对方温暖的心跳,一切抛到了脑后。
“哥,你怎么了?”
静子的手热热的,抬起头手来看,全是血,这才看到,王宁半身衣服被血湿透了。
王宁不想说,那只两栖狐就是他。他那么没用,保护静子的,竟然不是他,是那个人。他苍白的脸僵了僵,说:“警察打了我一枪。”
静子忽然哭着捶打他,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哪里来的胆子去杀人,现在,现在好了。我们这样的人,杀人犯,意味着什么?我们不是那些主子,有肆无忌惮的权利。你会死的,你会死的……”
她恨极了他,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她无法承受。
但是,看到王宁摇摇欲坠,虚弱的模样,又心疼得要命,抚摸着王宁的肩膀,说:“疼不疼?”
“不疼。”
王宁不想说,为什么去杀死那个富二代,解释,没有意义。他原只想保护自己的生活,保护自己能让自己和静子能安好地平安地生活下去,可是,效果,适得其反。他高估了自己,以为他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不,他是没有的。不仅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也没有保护静子的力量。
“看到你,我就不疼了。”
他握住静子的手,说:“静子,收拾东西。”
静子怔了怔。
王宁惨然地说:“静子,我这幅场景,在恒城,肯定活不了了。我们必须逃。”
他拉着静子往外走,说:“不,不收拾了,我们什么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