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峰看后,感到怎么这么熟悉。特别是:“缄默慎言”四个字,好像在那里见过。高洁接过家谱仔细观看一会说:“哦,想起来了,与王克己家的族谱一样。”
“对,对,王没牙不就是王默吗?”
于是,明峰将自己如何冒名王克己,死里逃生;如何乐东寻根,巧遇王没牙,接受王氏家谱,简单说了一遍。萧惠清听过也很惊喜,天下竟会有这样的奇事。临别时明峰提出将家谱让自己收藏,整理,续写。一定找到王家后人,让他们好好珍藏,无愧王氏祖宗。萧惠清欣然奉送,她相信明峰一定不会辜负许言的期望。
政协招待会后,李忠信决定举行家宴,招待亲朋好友和兄弟姐妹。特别是盆地中心医院的老朋友,老邻居。小时候他在盆地中心医院的家属院里长大,与医院的叔叔,阿姨们感情深,想借此之机,表达感激之意。他现在是海州州长,也算略尽地主之情吧。出席宴会的有:他的九兄弟姐妹及其配偶,孩子们;兄弟姐妹配偶在盆地的父母亲属们;明峰,高洁是李静的父母,雪原是李静的夫婿,当然在被邀请之列。谢晶晶是医院院长,萧惠清是医院的内科主任,又是已故许言老局长的遗孀,自然是贵客。胡素华前夫单志寿,生前与李家不和睦,没有来往,但李忠信考虑到她与明峰,高洁一家关系密切。胡晓枫又认明峰,高洁为义父,义母,就把她也列入邀请名单。胡晓枫和她的男朋友麦克也来参加宴会。汪子旺和郝天林二人都在盆地中心医院工作,又都为盆地医疗卫生事业献身。他们的儿子和女儿汪大壮和郝秀也应邀出席了宴会。参加宴会的有一百多人,名单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宴会由李忠信夫妇主持,首席上坐着李有和,吴秀琴老夫妇,李明峰,高洁,谢晶晶,萧惠清和胡素华。忠信夫妇主持宴会,自然应该在主席位上就坐。但忠信媳妇认为公婆在上,她是晚辈,就到别席就坐了。这样首席上就只有他们年长的八位了。
李忠信举起酒杯,正要说话,坐在末座的小弟李忠俭大声喊道:“大哥,我有句话不得不先说。”李忠信停了一下,李忠俭说:“大哥,你举行家宴,招待亲朋好友。大嫂为什么不坐首席,而让不相干的人坐首席!”
大家被他的话震惊了。扭头观看,忠信媳妇果然坐在末座。有人招呼她到首席来;有人疑惑;有人反思。特别是坐在首席的胡素华十分敏感。她左右看看,首席上全是李家人和亲朋好友。外人只有谢晶晶,萧惠清和自己三人。谢晶晶是中心医院原院长,现任政协副主席;萧惠清是老局长许言的夫人,高级大夫。他俩地位高,与李家又是世交。自己则不然,原来只是一个护士,化验员。况且,自己的前夫单志寿又与李家有过节,两家从无往来。看来李忠俭所说的外人就是自己了。本想立即离座,一走了之。但出于礼貌,又被高洁拉住,暂时没有离开。但是,心里实在难过极了。
李忠俭所指的就是她。文革前,单志寿跟鲁飞跑,给李老工作出了不少难题,最终将李老排斥出中心医院,单志寿是罪魁祸首之一。特别是文革中,单志寿造反起家,直上青云,当上了医院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当时李家还住在中心医院。从伊克丹市搬迁到郭勒市时,许言院长还是给李家安排了一所较大的房子。因为他家孩子多,九兄弟姐妹,只有李忠信一人随父亲到天峰县工作去了。单志寿当上革委会副主任以后,主管行政,总务。借口医院职工增多,房子紧张,非要李家腾出房子不可!当时李老所在的天峰县,地势高峻,气候恶劣,不适合小孩成长,李老不愿意把家属带到那里。李家当时只有二儿子李忠朴较大,出头与单志寿理论。单志寿造反派脾气犯了,嗔怪李忠朴出言不训,举手就是一记耳光。这时李忠俭才八岁,见二哥挨了打,跑上去,狠狠地咬了单志寿手背一口,差一点连皮带肉都咬下来。单志寿疼痛难忍,火冒三丈。回头寻找咬他的孩子,孩子已无影无踪。怒火全发泄到李忠朴身上,立即叫红卫兵把他捆起来毒打。后经多人说和,李家搬出大房子,住进一间小房子,才算拉倒。一间小房子根本住不下吴秀琴及其七八个子女,只能几个孩子挤到一个床上,凑合着度过了艰难的一年多。第二年李有和进入“三结合”领导班子。无奈,只好把家属接到气候恶劣的天峰县居住。他家腾出来的大房子被单志寿自己占有。那时,胡素华虽然已经与单志寿离婚,但在孩子们的心里,胡素华仍然是他的老婆。这次李忠朴见大哥把胡素华让到首席,有些不悦。但他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没有吭声。李忠俭年轻气盛,见大哥主持家宴,大嫂不坐首席,而让仇人之妻坐首席,按捺不住胸中的积郁,发了一通议论。幸好被忠信媳妇把事端压了下去。她说:“兄弟姐妹们:各位亲朋好友,能出席我们的家宴,是看得起李家,我表示感谢。至于我为什么没坐首席,是因为公婆在上,我是晚辈,岂能同坐?再说了,我今天是主人,要照顾全面,让大家吃好喝好!来,大家把杯都举起来。为老朋友集聚一堂,为兄弟姐妹重逢,共饮此杯,干!”李忠信也举杯说:“今晚大家要一醉方休,一切的一切,不用说了,都在酒里,干!”
胡素华心中的苦楚难言,心里在说:我与单志寿夫妻仅仅三年,现已离异三十多年,他的阴影还笼罩在我的身上。只好忍气吞声,吞咽自己酿成的苦果,一言不发,跟大家一起喝闷酒。
宴会上大家互相敬酒,给李老夫妇敬酒的人最多。大家盛赞他是盆地开发的先驱,盆地建设发展的见证人。李老夫妇满头银发,两位老人颤巍巍地举起酒杯,回敬各位亲朋好友,他高度评价五六十年代进入盆地的知识分子,如许言,萧惠清,李明峰,谢晶晶等一大批人,对盆地建设发展的贡献。他说:“那时候以阶级斗争为纲,这些知识分子大部分人出身成分较高,历史上和言论上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受到巨大的压力。在十分不公正的情况下,他们对盆地建设和人民医药卫生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特别是牺牲了王若愚,郝天林,汪子旺这样的青年才俊,积劳成疾而死的老专家许言;李明峰和高洁也是死里逃生……”最后,他无限惋惜地说:“建国以来,我们是有很大发展,但是,我们也耽误了不少时间,改革开放以后才走上了正规……”有些青年人对李老的一席话尚不满足,大家都认为他是老红军,老革命一定能,也一定敢,说出建国以来为什么走了那么一条坎坷的路。
汪大壮首先说:“李爷爷,您是老前辈,能不能告诉我,那时候为什么专搞假、大、空,打击老实人?像我父亲这样的人,明明是牺牲了,却胡编乱造说他投敌叛国当特务去了!”
李忆新也发问:“老人家,您是中国人民的大英雄,能不能告诉我们晚辈,那时候为什么真、善、美能变成了假、恶、丑。而假、恶、丑又会变成真、善、美。是非颠倒,黑白混淆呢?”
李老左手捋了一下胡子,右手拿着杯子说:“这个问题还真难以回答,革命和社会发展就如同滚滚东流的大江大河,总有逆流和旋涡的,决不是一帆风顺的。有时候是要花一些代价的,甚至是生命的代价的。你们的父辈就是为我们这个国家和社会发展流过血,流过汗,有人牺牲了生命的。记住他们,他们的血不会白流。切记,前面路还很不平坦,还需要你们付出更高的代价,明白吗?”
青年人对李老这位传奇式的人物,好像还有很多话要问。高洁站起来制止说:“小青年们,你们知道李老年岁大了,又喝了不少酒,还有什么问题就写个条子,容李老改日回答吧,好不好?”
宴会正在兴高采烈的进行中。胡素华喝的酩酊大醉,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给大家敬酒。一阵眩晕,差一点摔倒,谢晶晶把她扶起坐回原位,她痛哭流涕,不知何故?哭罢多时,她站起来说:“各位老友,各位子侄儿:我今年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想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我十几岁辞别苏杭‘天堂’父母之邦,来到青藏高原,二十岁到盆地工作。我与李明峰苦恋三年。因为他当时带着沉重的右派帽子,我是有名的徽商后裔,大资本家出身。他不愿意让我再背上右派老婆的帽子,他拒绝了我。但他答应摘掉右派帽子后娶我。就在这时单志寿插了进来,他乘我出了医疗事故,威胁,利诱,最后,在酒里下了安眠药,夺去了我的童身,迫不得已我与他成婚。婚后才发现,我已经是他的第三任妻子了。”
说到这里他已泣不成声。有些年轻后生,不愿意听她说这些陈芝麻乱谷子的往事,特别是李忠俭对她的话十分反感,鼓动年轻人打口哨,拍桌子,摔酒瓶子,想制止她说下去。而她却不介意,又摇摇晃晃站起来说:“他的前两任妻子均未生育,我也三年未孕,经检查发现他无精少精不能生育。婚姻不幸,又无子息。我才想出了一个办法,乘我钟爱的人,检查****之机,借我化验员之便,采取人工受精的办法,使我受了孕。天赐良机,竟成功生下了胡晓枫。从此我与单志寿分手。现在我正式宣布:胡晓枫是我与李明峰的孩子。我还要声明,我与李明峰恋爱三年,我们是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肌肤之亲……”她又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