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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夜半时分,乔醒了,叫醒另外两个孩子。空气昏沉,令人压抑,似乎有一种不祥之兆。天气闷热,让人透不过气来,三个孩子挤成一团,借着篝火壮胆。他们静悄悄地坐在那里,一门心思等着天亮。四周围的一切全被黑夜吞掉,只剩这团火光。

远处闪出一道“亮剑”,隐约照在树叶上,随即消失。不久,又闪出一道,接着又是一道,一道比一道亮。林中的枝叶间传来微弱的悲鸣声,仿佛有股气息扑面而来,吓得三个孩子胆战心惊,他们以为是“夜的幽灵”途经此地。后来一切又归于平静。

忽然,一道怪异的闪电划破长空,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脚下形状各异的草叶被照得清晰可见,三张惊恐的脸也被照得煞白!接着,空中响起一声闷雷,巨声隆隆,在长空滚动,随即消失在天际。一阵凉风扫过,刮得树叶沙沙作响,把火星吹得如雪花般四处乱飞。接着,又一道愤怒的闪电照亮树林,嚯嚓一声,头顶上方的树梢仿佛已被劈裂。刹那间,天昏地暗,他们吓得抱成一团。大而稀疏的雨点砸落下来,劈里啪啦打在树叶上。

“快撤!弟兄们,进帐篷!”汤姆大声喊道。

他们拔腿便跑,黑暗中不时被树根和蔓藤绊倒,结果三人跑向不同的方向。一阵狂风咆哮着掠过树林,扫得树叶簌簌不止。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令人目眩,阵阵雷声滚滚而来,震耳欲聋。

顷刻之间,倾盆大雨从天泼下,又被狂风从地面卷起,形成片片雨幕。孩子们互相大声呼喊,但风声咆哮,雷雨轰鸣,完全吞没了他们的声音。

后来,他们终于一个接一个疲惫不堪地冲进帐篷,浑身已被雨水淋透,又怕又冷。不过,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共患难,也算值得庆幸。他们没法交谈,因为旧帆篷被风刮得噼啪作响,即便没有其他噪声,也无法听见彼此的声音。

暴风雨越来越猛,系帆篷的绳子开始松动。突然,一股罡风刮来,帆篷立刻被卷飞。孩子们手拉手逃离树林,他们一路磕磕碰碰,终于来到河堤,站在一棵大橡树下避雨。此时暴风雨已肆虐到极致。闪电如熊熊大火在空中燃烧,无休无止,照得大地一片通明,一切清晰可见,毫无阴影。狂风吹弯了树腰,大河波涛滚滚,澎湃汹涌,白浪飞溅。透过飞渡的乱云和斜挂的雨幕,对岸高耸的悬崖若隐若现。每过一阵,就有一棵大树终因抵挡不住狂风的肆虐,被连根拔起,哗啦一声倒在幼小的树丛。气势汹汹的雷声又开始发威,似爆炸般轰鸣,震耳欲聋。闪电如刀光剑影,摄魂夺魄,难以言状。暴风雨所向披靡,暴虐至极,仿佛要将小岛夷为平地,化为灰烬。大有水漫树梢、冲走小岛、震聋一切生灵之势。这是一个疯狂的夜晚,对三个离家出走、露宿野外的孩子来说,如噩梦一般!

后来,暴风雨终于不再猖狂,风势渐渐减弱,雷声越来越小,威胁也越来越小,小岛终于恢复了平静。三个孩子又回到宿营地,虽心有余悸,但仍觉得庆幸,因为曾为他们挡风遮雨的那棵大梧桐树已被雷电劈倒,而大难来临之际,他们恰好不在树下。

宿营地里的一切全被雨水浇透,篝火也被浇灭。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和整个同代人一样,做事马马虎虎,没事先做好防雨的准备。他们浑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狼狈不堪。不过,他们虽身处困境,却滔滔不绝地商量对策。他们很快发现,原来那堆篝火已将横倒在旁的树干几乎烧空,但仍有巴掌大的一片没被雨浇灭。他们耐心地从没被雨淋湿的树干下方掰了些树皮,把火重新引着,然后又取来一些枯树枝添在上面。

不久,这点星火便像熔炉般熊熊燃烧,他们随之心花怒放。他们把煮过的火腿烤干,饱餐了一顿,然后坐在火堆旁,把午夜的冒险经历又得意地渲染一番。周围没有一块干的地方可以睡觉,他们只好坐着,一直聊到天亮。

太阳渐渐升起来,阳光偷偷洒在孩子们的身上,困倦也向他们悄悄袭来。他们走出树林,到沙滩上睡觉。渐渐地,阳光越来越强,把他们烤得浑身燥热,只好懒洋洋地爬起来,准备早饭。

饭后,他们浑身就像机器零件生锈了一般,很不灵活,于是他们又有点想家了。

汤姆看出了苗头,想方设法让海盗们打起精神,但无论是弹子游戏,还是耍马戏或游泳,一概激不起他俩的兴趣。他提醒他俩不要忘记那个惊天秘密,两人的脸上这才放出喜悦的光芒。他趁热打铁,想了一个新招,激发他俩的兴致。那就是,大家暂时不做海盗,先当一回印第安人,换换口味。他俩的兴致果然被调动起来。

他们很快脱得赤条条,从河里捞来黑泥巴,把自己的裸体涂抹成条纹状,看上去像是活脱脱的三匹斑马。当然,大家都当酋长。他们开始在树林中冲锋,偷袭英国人的老营。不久,他们又分成了三个敌对的部落,先埋伏起来,然后像离弦之箭冲出袭击对方,嘴里大声呐喊助威,声势骇人。他们大肆杀戮,活剥头皮,死者无数。这是一个血肉横飞的白天,也是一个非常快乐的一天。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他们回在宿营地集合,虽然饥肠辘辘,但兴高采烈。可是,现在有个难题亟待解决——相互怀有敌意的印第安人必须事先讲和,才能在一起友好地分吃面包。如果不先抽上几口讲和的烟斗,这个问题根本没法解决。他们从没听说过别的解决途径。其中两个野蛮人真希望,他俩还能保持原来的海盗身份。但是,既然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他俩只能强颜欢笑,按照规矩,向另一个野蛮人要过烟斗,轮流抽上几口。

你瞧,他们进入野蛮状态多么开心,因为他们获得了一种技能。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能抽上几口烟,再也没必要以找小刀为借口互相躲避对方的嘲笑。他们抽烟不再感到恶心,不再觉得难受。他们不可能轻易浪费这个有望成功的机会而疏于实践。绝对不能!

吃过晚饭,他们继续练习抽烟,练得非常认真,取得相当大的成功,所以他们当晚过得特别开心。掌握这个新的本领,比起活剥“印第安六部落”的头皮和肉皮,更让他们快乐自豪。就让他们留在那里继续抽烟,继续扯淡,继续吹牛吧,因为他们暂时不需要我们继续浪费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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