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公主并不恼怒,只秀目微张,问穆临风道:“你喜欢受人欺侮吗?”
穆临风虽然觉得这问题与眼前之事八杆子打不着边,却还是暂且忍住火气道:“不想!”
“你喜欢给人端茶倒水,洗脚按摩吗?”安吉公主又问。
穆临风隐隐觉得这话有些含沙射影,却还是仰头回了一句:“白痴才想!”
没曾想安吉公主又是一句:“人家解罢手,叫你给擦屁股,你想吗?”
穆临风觉得安吉公主得寸进尺、不着边际的问话,此时已令他忍无可忍,便即昂首道:“呸!无耻!”
安吉公主忽然哈哈大笑,道:“你既然这也不想,那也不想,又怎能忍心让这么一个娇美动人的女子去做这些呢?”
穆临风极不耐烦道:“尊驾话语如此深奥,小可这辈子怕是懂不了了,还请尊驾摆明了说罢!”
安吉公主正色道:“瞧你这么认真,我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那日金萧玉说要将司马小姐带走,你可知要将她带往何处?”
穆临风想也不想道:“不知道!”
安吉公主道:“告诉你吧,他是要将司马小姐送与我皇兄,而我皇兄脾气古怪得很,平时又喜欢将那些个正妃侧妃统统当俾女使,方才我问你那些,你什么都不想,这古语有云‘于己不欲,勿施于人’,你道怎样?”
单轿上的司马茹嫣闻言,早已吓出一身冷汗,惶惶之中望望穆临风,忽然感觉塌实了不少。
穆临风被安吉公主问得瞠目结舌,却听身后有人道:“我这就去问问金萧玉,看他那日是否真有如此打算?”穆临风听出是吴名的声音,还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却听一个声音既惊且喜:“大哥啊,老弟我想死你啦,原来你躲到这儿来啦!”
吴名一看,说话之人便是射乌山王小六的小弟巩黎胜,想起那日为逃避与其结为弟兄,暗地里偷偷溜走,方才了了此事,而此时,吴名感觉有些对他不住,但更怕的,还是这巩黎胜故技重演,正为难间,听得崖上朱远峰叫道:“安吉公主,这二位朋友是我请来助力前往冷月宫的。”
安吉公主最怕就是吴名被那混蛋白痴金萧玉抓到,此时听他那么一说,索性顺水推舟,只见她眨一眨长长的眼睫毛,问吴名道:“是也不是?”
吴名点一点头,示意一下穆临风,道:“我们二位师父都受了伤,行动不便,就由徒弟们代劳咯!”吴名说罢,镇定自若地望向安吉公主,安吉公主脸上一阵莫名的燥热,定了定神,忽然命令道:“向后转,全体向后转,我们调头回去!”转头看看吴名,见他笑了,也傻傻地笑了笑,渐渐羞涩地低下头去……
司马茹嫣如释重负,既感激又惊喜地望向穆临风与吴名,安吉公主见状,忽然没来由地生出一股醋意,心道:“他有什么好的?听他师父说,他不过是没爹没娘的光棍一条,连自己姓氏都搞不清楚的浑人一个,我堂堂的安吉公主,怎可以看上他呢?”
转过一个岩石山包,众人听得山下传来了打斗,各自寻得一个安全的落脚点,朝山下张望,只见山间那些放哨的明桩暗卡,与两群人打作一团,穆临风背依一棵古松,朝山下俯视,只见山腰的一块巨石上有十来对人在厮杀,打得难解难分,地上已然躺了两条死尸。
厮杀的人群中有一个白衫黑领的,穆临风认得是司马咏铭,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人也似曾相识,揣测是雄狮镖局里带来的伙计,另一群人也不陌生,但在这种地方出现,却是说不出的不和谐,那便是“千面郎”与其子“逍遥百步变”,还有怀抱瑶琴的血蝴蝶,外加几个面貌狰狞的小丑。
场中,最为扎眼的就是司马咏铭敌住“千面郎”,其形势也最为危急。司马咏铭固然学艺有成,年轻体壮,尤其一双铁腿力踹猛跃,横扫生风,又拜过武林奇人“侠行道士”为师,精通不少制胜法门,且此时手中握了一把削金切铁的“碧玉电光刀”,刺、扎、斩、撩、劈,一气呵成,施展得风雨不透。
可是,“千面郎”当年效力于“粉红魔女”,扫荡江湖,一身“幻冰功”独步武林,如今已届壮年,内力技艺更加精纯,在当今武林勘称高手之中的高手。
此时无论司马咏铭如何手忙脚乱、快攻疾打,也脱不出“千面郎”冰天冻地、摧魂摄魄的幻影功夫。但见司马咏铭气喘呼呼,挥汗如雨,而“千面郎”轻松自如,稳操胜算,一双肉掌左一劈、右一砍,嘴里还不住唠叨个没完。
其余那些人均是捉了对儿厮杀,似乎是“千面郎”与山间那些放哨的明桩暗卡一致对向司马咏铭一伙,但“千面郎”又被那些明桩暗卡所排斥,打得甚是杂乱。
忽然,“千面郎”嘴里叫嚣着什么,手中“幻雪掌”狠招施出,司马咏铭已然无法应付,堪堪就要落败!穆临风朝崖下大叫一声:“千面郎,快住手!我和你打!”
“千面郎”掌力猛挫,司马咏铭抬头见是穆临风,嘶哑着嗓门问道:“临风贤弟,你们没事吧?”
穆临风心生感激,忙低头道:“我们没事,茹嫣小姐也好好的!”
司马咏铭笑了笑,扶上一块石头喘了喘气,又被拉入了打斗。却听“千面郎”大叫:“弟兄们,快住手!我给你们送‘香魂咒’的解药来啦!”声音震荡山谷,久久回旋,显是唠叨了半天没人听,只得损真力叫嚣了。
果然,声出众静,如同被点了穴位一般。顿了顿,一个人影窜到“千面郎”身旁道:“你这老狐狸,种‘香魂咒’的人就是你,你现在倒是送解药来啦,可我左看右看,都觉得你没这么好心,谁知道你这解药是真的,还是变本加厉的毒药?”
又听一人咬牙切齿道:“你们冷月宫的人,个个阴险狡猾,我师弟就是被你们种了‘香魂咒’,毒性无法克制导致自杀了。他上有八旬老母,下有小儿未满周岁,我万忠只恨照不着面儿,不能将你们碎尸万段,嘿!今儿个你倒自己送上门来啦!”
“千面郎”一笑了知,兀自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倒了些粉末放在掌心,“哧溜”一口吞将下去,却也毫无异样,人群中一人又道:“喂,别以为这样子我们就信了你啦,谁知道你先前有没有服解药啊?”
“人言‘有死才有生,有生就有死’,大丈夫死亦何所惧?我既敢冒险前来,却因我有事相求,若不然,同一群生不如死的人较劲,胜之不武,有失我‘千面郎’颜面。”“千面郎”昂然道。
一人立马叫嚣:“千面老狐狸,我知你那解药自然不会白给,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是这样的,我紫袍老大被镜花宫主打入地牢,我此次偷了解药逃出来,是要将功赎罪,还望大伙儿协作一二。”“千面郎”道。
众人私下里琢磨,只觉如此倒也两全其美,方才说话之人胸膛一挺,自告奋勇当先上前试吃了解药,忽听得三声拍掌声自不远处传来,众人一看,见一眉清目秀的少年手摇桃花扇大摇大摆地踏步前来,穆临风自崖上认出是浪荡公子熙远。
熙远冲“千面郎”父子诡异一笑,提高了声音道:“哟!太师父、师父,宫主叫你们快快回去呢,她说拿错药给你们啦!”“千面郎”心知这熙远最能扰事,此番事宜,只怕要鸡飞蛋打,却也一时想不出对策。
众人大惊,又开始纷纷怒目视向“千面郎”,“千面郎”四下里挥了挥手,一边道:“大伙别误会!”一边回头对熙远道:“谁叫你来胡说八道的,快快退下!”
却听人群发出两声“呃、呃”的喉音,紧接着“扑通”一声,有人仰躺在地,七孔流出乌黑的血液,众人仔细一瞧,正是方才试吃“千面郎”解药之人。
“千面郎”只觉眼前一黑,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众人大怒,不论“千面郎”如何叫冤,将其一伙人团团围住,千只拳万只脚使将上来,将一伙人凑得个鼻青脸肿,正欲抛尸万丈深渊,只听崖上一声大呵:“手下留情!”
众人抬眼一看,说话之人是一白衣少年,此人正是穆临风,万忠愤愤道:“兄台有何高见?”
穆临风道:“这位死者弟兄不是被药给药死的,他是中了‘致毒催魂钉’才七孔流血的。”
众人大惊,万忠又抬头道:“凭据何在?”
穆临风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天灵盖上有三枚毒钉,已深入颅骨之下二寸。”
万忠急急察看死者头部,果见三枚蝇头大小的钉头牢牢钉在死者天灵盖上,万忠冲崖上问道:“你又如何得知呢?”
崖上之人尚未答话,却听另一个声音道:“因为这毒钉就是他发的!”说话之人便是浪荡公子熙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