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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天殺(3)

韩啸风道:“祖师所创的武学,其中一大部分部分是因为悟出了韩愈先祖文以载道的玄机才有的。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韩门武学的根源。你不会不知道吧?《原道诀》是祖师所创,而韩愈先祖却有一篇文章叫作《原道》,这不是很巧合吗?也许《原道诀》的线索就在这里面。”

韩之过道:“原来如此,那我也来用心看书吧。”

过了一会儿,韩啸风道:“三叔,也许,我已经有线索了。”

韩之过顿时来了精神,道:“说来听听。”

韩啸风道:“我刚刚看完了《原道》这篇文章。原道的意思就是探寻道的根本,寻求道之根源。现在天下大道无非就是儒释道。当年的时候佛教传入中国,受到不少人笃信瞻仰,甚至连当时的皇帝唐宪宗也是如此,甚至准备迎接佛骨舍利,亲自跪拜。先祖的信仰却是儒道,排斥佛教,此事世人皆知。后来祖师因为谏迎佛骨,而被贬潮州。《原道》里面大都是论道之言。其中有一句话,就是不塞不流,不止不行。就是说不堵塞佛老之道,儒道就难以推行,不禁止佛老之道,儒学就难以流传。看着没什么意思,不过,若在武学的角度来看,意义可就深了。”

韩之过道:“此话怎讲?”

韩啸风道:“先祖从不信佛,不过被贬之后,曾经与祖师有过会面,认识了当时的一位佛门异僧大颠和尚。后来相交不浅,时时在一起论道,你想是他会受到佛教的影响?对佛的态度是否会有所改变?这个咱们暂且不说,可是《原道诀》却是祖师韩湘子所创。祖师却并不排斥佛教。他根据这《原道》一文创出《原道诀》,其中意义,肯定是与先祖不同的。也许,《原道诀》并不是一种功夫,一种武学,有可能只是一种思想,一种境界。”

韩之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都看出这么多门道来了,我这里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韩啸风心里依旧想着两句话,不塞不流,不止不行。初时并不觉得有何异常,这是再想,只觉得深不可测。想起那日昏迷之中所见,隐隐约约觉得一切似乎有着某种联系。似乎有一条线在牵引着他,只不过这条线时隐时现,无法确定下来,只能慢慢摸索着。

一边想着,一边随意翻翻书页,看到一篇《应科目时与人书》时,只听韩之过道:“啸风,有线索了。《杂记》中果然有记载关于天殺弓的。天降陨星,入海,成陨铁。一正一邪,有异人奇匠于其上各取一半之铁,铸弓。此弓正邪大汇,名为天殺。然世间却无一物可为其弦。”

韩啸风道:“这天殺弓的由来的确如此,可是这上面只说无一物可为其弦。那后来的弓弦又是从何而来的呢?三叔,你看看,后面是不是还有。”

韩之过翻了一下书,道:“这儿有。世有奇兽,在岸如虫,遇水化龙。其筋坚韧无比,可为弓弦。但却不可置于岸上,唯有在水中方可使用。置于岸上则弓弦断。”

韩啸风这才明白,为什么当日自己准备给紫莲教主再补一箭的时候,弓弦会被自己拉断。原来这弓弦只能在水里使用。如果早知道这些,在水里找到天殺弓,接连两箭,紫莲教主岂不是已经一命呜呼了。后面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难道这天殺弓真的是不祥之物?为什么?到现在才让自己知道这些?韩啸风长长叹了一口气。事情已经发生,就再也无法改变了,这就是命运。

韩之过道:“这也没有说这种奇兽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哪里有,这可该如何是好。祖师也真是的,也不写清楚了。”

韩啸风道:“三叔,你再看看,没准后面会有线索。”

韩之过道:“也只有再找找看了。”

韩啸风却是低下头去看书只见这《应科目时与人书》上写道:“天池之滨,大江之濆,曰有怪物焉,盖非常鳞凡介之品匹俦也。其得水,变化风雨,上下于天不难也。其不及水,改寻常尺寸之间耳,无高山大陵旷途绝险为之关隔也,然其穷涸,不能自致乎水,为獱獭之笑者,盖十八九矣。如有力者,哀其穷而运转之,盖一举手一投足之劳也。然是物也,负其异於众也,且曰:‘烂死于沙泥,吾宁乐之;若俯首贴耳,摇尾而乞怜者,非我之志也。’是以有力者遇之,熟视之若无睹也。其死其生,固不可知也。”

这本是先祖的自荐信,不过先祖性格孤傲,恃才傲物,不肯低声下气。便在文中刻画出了这种怪物的形象来类比自己以及自己的处境。不过现在想想,这东西只怕并不是仅仅是刻画出来的而已。这很有可能这种生物就是存在的。而且,就在韩门。

韩啸风脸色一变。

韩之过虽在看书,却也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变化,问道:“你怎么了?”

韩啸风道:“也许,我已经找到了可以为天殺弓续弦的办法。”

韩之过心中更觉好奇,还想再问点什么,却见他神色有异,刚到嘴边的话终于还是咽回去了。

“掌门不好了!”突然有弟子飞奔进了藏经阁,正是韩门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弟子。只见他神色惶急,似乎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之事。韩啸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弟子说道:“圣星教与中原群雄各大门派在青州诛仙滩遭遇,双方展开大战,两败俱伤。中原武林除了兄弟帮剩下三千人马,其余门派几乎全军覆没。圣星教只剩下两千人马,逃出诛仙滩,正向我韩门杀来。两天之内,便可抵达韩门。”

韩啸风与韩之过均是大惊失色,万万没有想到战况是如此之激烈。

韩之过道:“啸风,你现在是韩门掌门,咱们韩门上下到底该何去何从,你还是要尽快定夺。”

韩啸风道:“韩门是祖师留下来的基业,咱们万万不能丢下。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韩门。”

韩之过道:“那好,这就传令下去,众弟子做好死战的准备。守住山门,誓死也不能让圣星教这帮妖魔上山一步。”

韩啸风道:“把所有守山的弟子都撤回来。韩门各个要道都不要有人,大伙聚在山上,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易下山。”

韩之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啸风道:“我与紫莲教主交手多次,深知她生性多疑,尤其是对于我。我们的实力远远不是圣星教的对手。如果在各处要道戒备森严,他们肯定知道我们会誓死作战,不过我们终究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这么做,只会让他们一举歼灭我们。如果我们完全不设防,他们肯定会觉得咱们是在引诱他们上钩。从而有所忌惮。”

韩之过道:“可是时间一长,紫莲教主必然会发现。”

韩啸风道:“你也说了,时间一长。咱们为的就是拖延时间。咱们的实力,是无论如何不足与圣星教一拼的。就算是空城计使成功了,那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已。我想,年大哥一定会带人过来救助我们的。三叔,你去安排吧。”

韩之过道:“那你呢?”

韩啸风道:“我要去找可以给天殺弓续弦之物去了。”当下离了藏经阁,往后山望月湖畔去了。

望月湖畔的墓地旁边,丑儿坐在徐让与陶玉的坟墓面前发呆。尤怜儿面无表情,手持长剑俏立在湖边,乍看之下宛若一句冰雕,既美且冷,令人惊心动魄。她淡淡看了一眼过来的韩啸风,又继续看着湖面,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韩啸风看了她一眼,心中似乎有所不忍,来到丑儿身旁,坐到他身边。这孩子自从知道徐让与陶玉死后,就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韩啸风道:“丑儿,你是个男孩子,是男子汉大丈夫,你知道男子汉大丈夫是什么意思吗?”丑儿摇了摇头。韩啸风道:“男子汉大丈夫,就是有一天要独自一个人面对一切。要一个人走路,不可能一直牵着别人的手。”丑儿一脸不解与担忧,问道:“难道啸风哥哥也不要我了吗?”韩啸风闻言,心中一酸,温颜道:“怎么会呢?丑儿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就像那雄鹰一样,总有一天会长出翅膀,靠着自己的力量在天空飞翔。你让哥跟玉儿姐姐不是不要你了。就算他们还没有死,还在你身边,总有一天你也还是要独自一个人去面对一切的。”

“哦。”丑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韩啸风道:“懂了就好,没懂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懂的。你就在这里陪陪你让哥和玉儿姐姐吧。”说完,又来到了尤怜儿身边。

尤怜儿道:“你来了,你还好吧?”

韩啸风道:“我没事。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尤怜儿低下了头,道:“你说。”她现在实在不忍心去看他。韩啸风道:“怜儿,从小到大,只要是你不想做的事情,谁都强迫不了你。可是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拒绝。”尤怜儿道:“因为,你是怜儿的风师哥,一直都是。”韩啸风问道:“如果有一天,风师哥会做出一件会让你十分难过的事情,你会不会恨风师哥?”尤怜儿道:“不会。”

“那就好。”韩啸风感激地看了一眼尤怜儿,道:“怜儿,谢谢你。不过,师哥在这里却要向你说声对不起了。”

尤怜儿不解道:“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韩啸风道:“因为师哥会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尤怜儿道:“我已经说过,我不会恨你。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恨你。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话已经说到了了这个份上,韩啸风纵然是傻子,也听得出尤怜儿对自己的情意。

怜儿,谢谢你。不过还是要说一句对不起。韩啸风只觉喉头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尤怜儿见他神色有异,又是感激,又是难过,还有一些矛盾,心中好奇,问道:“你怎么了?”她的话明明透着浓烈的关切之意,但语气却依然是那么冷冰冰的。她,总是这样。

韩啸风道:“怜儿,对不起。我要杀了雪蟒。”

此言一出,尤怜儿脸色大变。一开始是满脸惊讶,继而满脸无奈与痛苦,到最后面无表情,只有一颗眼泪从冰玉般的脸庞上滑落下来。她轻轻呼啸了一声,望月湖面顿时波涛汹涌,雪蟒听到尤怜儿的呼唤,顿时游出了水面。

尤怜儿道:“师哥,我有几句话想跟雪蟒说。”

韩啸风道:“我知道。”说完就要离去。丑儿这时也来到了这里,小脸上满是泪水,问道:“啸风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死雪蟒?”韩啸风道:“我也不想杀死雪蟒,但却不得不杀死它。总有一天你会懂的,不过,你现在是不会懂的。”丑儿愣了一下,抹去眼泪,道:“不,啸风哥哥,我知道,我懂。就好像让哥与玉儿姐姐一样,他们也不想离开丑儿,但是却不得不离开。”韩啸风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居然会懂得这么多,道:“丑儿,我先离开一会儿。你在这里陪怜儿姐姐。”

说完,转身离开了这里,转身之后,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了。怜儿从小到大都只在后山,自己离开之后,陪着他的就只有雪蟒了。在她心里,雪蟒是她的亲人,是她的一切的一部分。他可以感受到她心里的难过。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的心里,除了赵江月之外,最在意的其实是她。只是,这些都在内心的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偶尔会被触及,不过很快也就将它放到一边去了。

一个人单独呆了一会,看着韩之过忙碌的身影,心里头不知是何滋味。为什么一切会是这样?他脑子里有些混乱了。他的脑子乱成了一片,费了好大的力气方才让自己恢复过来。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韩啸风取了天殺弓箭,再度来到了后山。来到望月湖畔,尤怜儿正在与雪蟒话别。为什么自己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因为紫莲教主!

不论如何,自己终将要面对这一切。

尤怜儿抚了抚雪蟒的脑袋,终于转过身来,不再去看它。这次,她没有再流泪。丑儿含着泪水,牵着尤怜儿的手。

忽然之间,雪蟒似乎明白了什么,迅速游到湖中央,一头撞上了湖心的望月石!

尤怜儿听到动静,向湖心看去。雪蟒已经死了,鲜红的血液逐渐在湖水里稀释淡薄。尤怜儿终于还是流泪了。

韩啸风足尖一点,拿着天殺弓与天殺箭,纵身跃入了望月湖湖心。没过一会,雪蟒的尸体沉没了。湖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过了好久好久,湖面还是那么平静。

丑儿有些担心了,问道:“怜儿姐姐,啸风哥哥不会有事吧?”

尤怜儿道:“放心,他从小就是在这望月湖里面长大的。”说着,思绪似又回到了往昔。

良久,韩啸风还是未出水面。

尤怜儿也不见开始担心了。丑儿大声喊道:“啸风哥哥,你快出来。不要吓丑儿,丑儿怕。”

“我不是说过,我不会恨你吗?师哥,你快出来啊。”尤怜儿已经急得不行了,准备下湖去看个究竟。

湖面绽开了一朵浪花,韩啸风终于出了水面面。

丑儿小脸上挂满了泪痕,见他平安无事的出来,赶紧抹掉眼泪。韩啸风回到湖畔,道:“怜儿,过不了几天,圣星教的人,就会在紫莲教主的带领下杀过来。丑儿就交给你了。小心,保重。”尤怜儿道:“我知道了。”

韩啸风正欲离开,忽然间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传来。来人正是陶三然。韩啸风道:“你先带丑儿离开,这是我和他的事情。”尤怜儿这便带着丑儿离开了。

不一会儿,偌大的望月湖畔就只剩下了韩啸风与陶三然。韩啸风道:“你来了。”陶三然道:“我来了,我知道,我不该来的。”韩啸风道:“现在知道已经晚了。”陶三然道:“你我之间,终究是要有个了断的。所以我来了。我知道我不该来,不过,我并不后悔。我想再看看你父母,徐让还有玉儿。”

韩啸风转身,不去管他。

陶三然来到这四人的墓前,看着已经长眠地下的自己生命中曾经最重要的四个人,心中不胜感慨。一瞬之间,他似乎老了,真的老了。老得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一一给四座坟行完礼,来到韩啸风身后,道:“咱们可以动手了。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和你爹一决高下。可是,却从未如愿能与他分出个高下。现在他死了,这个愿望,就更不可能实现了。不过好在你还在,你还没有死。今日就与你一战,权当是继续一场与你父亲未完成的决斗。”

韩啸风道:“来吧。”

陶三然双目陡然间光芒暴涨,瞬间便欺身来到了韩啸风身前。一招浩然拳法的开门式打出,拳风劲气已然笼罩在韩啸风周身。韩啸风眼见对手攻来,更不迟疑,左手探出,似游龙戏水,抓住陶三然肩头,运劲一推,陶三然登时便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这一推看似再也普通不过,甚至都算不上是什么武功招式,根本就是自然而然的反应而已。但就是这普普通通的一推,眨眼间就能化去陶三然已经出手的一切攻势,将之片刻间消于无形。陶三然全身上下,根本就用不上力,只得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不过这力道却并不大,刚好把自己推到啸风需要的距离。他立定身形,一招“紫气东来”跟着就打了出来。

这一招“紫气东来”气势磅礴,威力巨大。韩啸风曾经见徐让用过这一招。这一招的要领在于一个东字。紫气从东而来,却并不是往西去。从东而来,亦是向东而去。这一招妙就妙在劲力的运用变换。看似全力击敌,杀气凛然,实则是诱敌深入。不过韩啸风早就知道这一招的来龙去脉,早就有了破解之法。就算不知道,他临敌经验何样的丰富,焉能看不出这一招的厉害之处?不过此刻自己早就以那一推,控制好了自己与他的距离。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韩门《龙云手》一出,这一招“紫气东来”哪里还能有什么用武之地?陶三然攻势向前推进,不过步法却已是开始向后的征兆。韩啸风眼界既开,这一切又如何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呢?横劈一掌,在胸前划个圆弧,逼得陶三然提前后退,暴露了自己的想法。

韩啸风脚步轻移,跟着向前。既然他要诱敌深入,索性自己将计就计,一往无前。陶三然本来还担心自己的意图为韩啸风所知,这一招已然无效,哪知韩啸风仍是继续向前。他右掌已经迎上了韩啸风左掌,左手也已经搭上了他右手手腕,准备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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