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让默然。的确,这世界上有许多人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世界。但他们心中还是坚信,这世界会是自己希望的那样的。一切的不可能在他们心里都是可能的。就像古往今来无数的至圣先贤毕生都追求天下大同一样。他们其实都知道人是自私自利的,绝不可能会出现天下大同的局面。但他们依然坚信,并且终生为之拼尽全力,死而后已。
徐让道:“我试试吧。”
韩啸风道:“事关中原武林,万望徐兄多多尽力。夜深了,我就先睡了。若是成功了,你也就回去睡觉吧。若是没有成功,你就来把我叫醒。”
徐让笑了笑,转身向年观义的房间去了。
年观义的房间里依旧灯火通明,别说睡觉,压根都不在床上。徐让去到门前,正欲敲门,屋内年观义道:“谁啊?”徐让道:“是我。年大侠,你也还没睡吗?”年观义开了门,道:“你看我这样子像睡得着的样子么?你怎么大半夜也不睡觉?”徐让道:“我也睡不着。到处走走,看你这还亮着灯,所以就过来看看。”年观义道:“你心里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如跟我说说。反正我们俩都睡不着。”徐让道:“其实我在担心明天该怎么办。”年观义道:“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徐让道:“年大侠,关于我是叛徒的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可是你没有说。”
年观义道:“你是在担心这个么?”
徐让道:“其实,我不是叛徒。可是没有多少人信我。江湖上把我传得十恶不赦,人神共愤。明天武林大会,要是他们问我一个叛徒来参加武林大会干什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年观义道:“我相信你不是叛徒。只是,你如果担心,这次就不应该来这里。”
徐让道:“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清楚了。只是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应付而已。当时,沙掌柜传平浪剑给我的时候,希望我能用平浪剑为武林,为苍生尽一份力。他说,他知道我不是叛徒。不必管别人的说法和看法。一个习武之人,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可是,如果见邪魔肆虐,妖邪横行,却置之不理,那就是真正的习武之人的叛徒了。所以,我决定武林大会我要来。可是,说是这么说,我总得想个应付的法子。”
年观义心中一动,想起韩啸风之前对自己说的话来。他想,若我是一个普通人,担不了这么重的担子也就罢了。但是此刻的中原武林,除了我,还有谁能担此重任?大义关头,舍我其谁?我自幼习武之前,先父就曾谆谆告诫,习武之人,大好男儿,当以天下为先。倘若我这次置之不理,无异于见死不救。罢了,管别人说什么,我问心无愧即可。
徐让见他神情有变,眼中异光,道:“自反而缩,虽万千人吾往矣!年大侠,你终于想通了么?”
年观义一笑,道:“看来,果真是啸风叫你来的。哈哈,谢谢你徐让。我想通了。”想通过后,年观义便即下定了决心。一开始有些兴奋,跟徐让说话。到后面困意上涌,就要睡了。徐让见况也就告辞离开,自己也回去睡觉了。
次日吃过早饭,已经是上午。可是却还有人没有到来。有如此大的架子的自然是九州十派的人。
杜精诚等了一会,这些人还没有来。而群雄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杜精诚心中窃喜。这没来的几个人都是最有实力与自己争抢武林盟主的。可惜这几个人实在太过狂妄,不会做人。要想当武林盟主,不止需要实力,更需要众望所归。不得人心,又如何能得盟主之位?
杜精诚看了一下渐渐升起的日头,天气渐渐变热了。他道:“今日武林大会,是我中原九州武林的大事。可是我通知得十分突然,各位给我面子,都不辞辛苦,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在此,我先谢过大伙了。也向大伙陪个罪。要是早些通知大伙,好让大伙早些准备,也就不用这么匆匆忙忙的了。这几天赶路大伙辛苦了。都是精诚的不对啊!”然后走入人群,做了个四方揖。
这话一说完,果然反响甚好。不少在武林上稍有名望身份地位之人马上就开始回复。说盟主太过客气,为了对付圣星教,大伙乐意什么之类。不过这也都是支持杜精诚的那伙人说的。看杜精诚不惯的那伙人则没什么反应。
柳四海朗声道:“杜盟主何出此言?你说得对,武林大会乃是我九州武林的的大事。是大伙自己的事,辛苦一点也算不了什么。杜盟主要是这么说可就是太跟大伙见外了,不把大伙当自己人。”
柳四海一说完,底下群雄议论纷纷。年观义道:“是啊,盟主。柳兄弟说得对。大伙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见外。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咱们还是直接办正事吧。”
杜精诚道:“年兄说的是。可是,还有几个人没来。若是不等他们过来就先开始,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柳四海道:“不知道是那几个人还没有来?盟主你说出来,大伙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不对。”群雄闻言纷纷呼应。
“盟主说!”“柳门主说的对!”“什么人架子这么大?还没来?”群情激昂,这正是杜精诚想要的局面。
杜精诚道:“其实,剩下的人也不多。还只剩下藏龙宫冷天绝,大乾门卢九声,祭刀楼云夜羽。然后就是兄弟帮轩辕任远。”
群雄听完这四个人的名字,均未说话。的确,这几人的来头实在是太大了。冷天绝,卢九声,云夜羽,哪一个不是在江湖上举重轻重的人物?他们咳嗽一声,只怕整个江湖都要颤抖一阵。兄弟帮虽只是这几年兴起的,但发展之迅速,实力之雄厚,已隐然有天下第一大帮派的势头。帮主轩辕任远年纪虽轻,但有胆有识,雄才大略,绝非池中之物。一开始杜精诚也没怎么在意,但现在发现此人不可留时,此人羽翼已丰,再也动不得他分毫。
韩啸风来到年观义耳边,道:“你既已经想通,那么你现在就可以仗义执言,到时人心所向。你振臂一呼,他们肯定会追随你的。”
年观义点了点头,为了九州武林,自己管不了许多,沽名钓誉,笼络人心又怎么了?他上前一步,昂然道:“身为我中原武林之人,武林之事乃是头等大事。大伙中有好多人都是千里之外赶来的。大伙既然来了,大会就该开始。他们没来,难道我们就要等他们么?这事情他们不对。他们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名头在江湖上响透了半边天。但关键时刻却不知道以大局为重,想要大伙等他,得问问大伙乐不乐意?这武林难道是他们家的吗?”
群雄纷纷大声喝彩。“年大侠说得好!”“现在就开始吧!”“凭什么等他们?”不管是支持杜精诚的还是不支持杜精诚,都在此刻一起叫了起来。
柳四海看了一眼韩啸风,嘴角泛起一丝赞赏的笑意,忽然道:“盟主,大伙都这么说了,你就开始吧!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公道自在人心。该当羞愧的是他们。”
杜精诚道:“好吧!现在大伙随我来!”
群雄在杜精诚带领之下来到了杜家堡的广场之上。
杜家堡果然气派非凡。广场之上已经搭起了一座巨大的擂台。杜精诚心中有数,事情若是不通过武斗,是难以解决的。群雄心里也知道这一点。双方心知肚明,谁也没有说什么。
擂台四周已经设下了座位,是给各派掌门的以及武林中稍有身份之人坐的。余下众人的弟子都站在自己掌门的身后。不一会广场上就聚满了数千人,英才济济,声势非凡。
韩啸风身为韩门掌门自然坐在那里,徐让韩松尤怜儿却只有站着的份。韩啸风只觉过意不去,不肯坐着,却被众人强按在座上。年观义自然是坐在他身旁。徐让低声笑道:“今天,不管你有什么阴谋诡计,可以耍个够了。”韩啸风苦笑着摇了摇头,正欲说话。徐让道:“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整个武林着想嘛。”
“看不出来,你还能这么替别人想。不容易啊。”
徐让循声转头,说话的却是此刻坐在他身后,正含笑看着他的天沙庄庄主沙青青。徐让一笑,看了看她身后的天沙庄众女,也都一一打起招呼来。韩啸风道:“还好这次没让玉儿来,不然有得你受的。”
徐让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这几人都是在擂台北边。一来晒不到太阳,二来这边人少可以更全面地查看局势。余下的大都是在南边东边。西边的却是盟主杜精诚的位子,没有其他人在那边。杜精诚正襟危坐,身旁只站着“独行八俊”。
过了一会儿,人群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杜精诚站起身来,道:“各位,今日大伙前来是为了商讨如何对付圣星教的。前些日子,龙门峡一役,我中原武林损失惨重。这些天圣星教一小股人马,竟然目中无人,来我九州武林兴风作浪,可见嚣张。大伙可有什么好的主意么?”
“我倒有个好主意!就是不知道大伙愿不愿意听。”说话的正是五岳盟的盟主万青山。武林中都知道这两个盟主素来不睦。眼下杜精诚才刚刚说话,万青山就应和。这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兆头。群雄都不说话,都抱着看戏的心态,旁观着这两人。
年观义与韩啸风对视一眼,均是面露忧色。想不到武林大会才刚刚开始,事情就要开始不可控制了。
杜精诚道:“万盟主请讲。危急时刻自当人人献谋上策,金玉良言,谁会不愿意听呢?”
万青山道:“我的主意就是这种主意让盟主自己拿就是了。何必把我们大老远的叫来。事情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你何必把大伙大老远的叫来,这不是故意玩我们吗?”
这明显就是说杜精诚刚愎自用,别人就是说了什么好主意,他也不会听。
群雄之中反对杜精诚的这时开始跟着附和起来。
杜精诚喝道:“万青山,你什么意思?”
万青山纵身跃上擂台中央,笑道:“我什么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杜精诚还未见有什么反应,他手下的独行八俊却已经按耐不住了。只见林二孝与明五信手挺长剑,亦纵身上了擂台,道:“万盟主的高见,我们就来替我们师父领教了。还请万盟主切莫吝啬。”
万青山还没说话,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不知死活!居然还敢以多欺少!”
一股拳风袭来,林二孝与明五信不敢怠慢提剑严守门户,后退一步。
来人正是归云山。
从未有人接到英雄令之后可以活着回来。然而这次有人活着回来了。牛头山贺老九,一字穿肠剑丁锐锋。还有一人就是此刻出手的秦岭铁拳归云山。三人自龙门峡回来之后,江湖中人自然是另眼看待。
归云山与万青山乃是至交,此刻焉能视而不见,置之不理?他心中早就看杜精诚不惯了。
杜精诚喝道:“二孝,五信休得无礼,快回来。”说完也纵身跃上了擂台,护在林二孝与明五信身前。
他一动,独行八俊其他人焉有不动之理?
杜精诚身后独行八俊个个脸色不善地看着万青山与归云山,气氛紧张之极。
群雄只觉尴尬难堪,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四下里死一般的沉默。
忽然间马蹄声响,人声鼎沸。一行四骑身后跟着近千名彪悍的武林人士,浩浩荡荡奔进了广场。这一群人正是冷天绝,卢九声,云夜羽,轩辕任远。原来这迟到的中原四大高手已经结成了联盟,合力对抗杜精诚。想不到这一伙人马如此雄壮威武。
“依我看,咱们还是从新选个武林盟主最好了。省得大家自相残杀。”这话正是冷天绝说的。杜家堡的中州武林名门,他藏龙宫难道不是?论武功才干,自己有哪一点比不上他?
他这番话说的不错,可是从新再选一个武林盟主,难道就不用打擂台互相争斗吗?其实也还是自相残杀,只不过说的好听一点罢了。
轩辕任远目光如电,在人群中一扫,就发现了韩啸风。他飞身下马,去到韩啸风身前,忽然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跪下了,道:“恩公,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