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啸风心道:“爹,娘,风儿现在就给你们报仇了。”
煞气逼人。身后木屋中一人破壁而出。韩啸风见那人来得猛烈,不及先杀陶三然,降落到一旁。来人正是人神共愤,他一脸怒意地看着韩啸风,恨不得将韩啸风生吞活吃下去。要知道他曾在圣星教中夸下海口,但却败给了韩啸风,可说是他这一生都难以洗雪的奇耻大辱。唯一雪耻的方法就是杀了韩啸风。他扶起陶三然。陶三然道:“多谢。要不是,我刚刚可就死在他手上了。”其实真正说起来应该是差点就死在他脚下了。
人神共愤道:“这臭小子没什么真功夫,就是诡计多端。你刚刚那是一时不察,中了他的阴谋诡计。咱们跟他也不用讲什么公不公平,咱们两一起上,今日我非得宰了他不可。”
陶三然道:“好。”两个人一起攻向韩啸风。韩啸风本来是准备过去帮助高云谭,却偏偏被这两个给缠上了。一开始韩啸风以为陶三然就够头痛了,岂料自己出奇制敌,原可在一招之间了解决他,却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局势又变。现在还想再片刻之间解决他二人是万万不能。说不得,能快一些是一些,高云谭正与紫莲教主交手,性命只在呼吸之间。
陶三然与人神共愤才刚起步,韩啸风早已抢到二人身前。右足腾起,揣向身子稍前一点的人神共愤。人神共愤可没见过他用脚,不明这路脚法的路数。不敢轻易冒进,硬生生停了下来。岂料韩啸风这一脚乃是虚招。他身子已然离地,转身凌空一脚点向陶三然。陶三然早就有所防备,伸出双臂托住格挡,顿时双臂酸麻,后退几步。
跟着韩啸风依旧向前,带出一肘,打向人神共愤。人神共愤也是如陶三然一般伸手格挡,同样被韩啸风打出好远。
两人在韩啸风凶猛的拳脚之下越挫越勇,不进反退。更兼陶三然与韩啸风交手数次,对他武功有不少了解,在一旁配合着人神共愤。韩啸风久斗无功,心中渐感烦躁。必须要想个法子出奇制敌,不然耽误了时间,高云谭可就不妙了。
陡然间,龙吟之声大作。龙惊流已经展开了《怒海潜龙》,如游龙出海一般闯入了韩啸风陶三然人神共愤的战局。
局势又变。
韩啸风骤得强援,顿感精神大震。
赵江月知道他心中想什么,他心中现在想的乃是高云谭。她忍耐不住,纤腰微摆,也已加入战局。陶三然与人神共愤都知道赵江月在紫莲教主心中的分量,不敢对她动手,不免投鼠忌器。不过,就算他们敢动手,也未必就敌得过赵江月。月使之名,可不仅仅是个摆设而已。
以三对二,人神共愤与陶三然被逼得不住后退。
韩啸风知道赵江月的意思,她加入战局是为了让自己得意脱身前去相助高云谭。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战局。
“啊!”
高云谭发出了一声惨叫。那是人临死前的惨叫。他终于还是死在了紫莲教主鬼神难测的“幻莲术”下。
“大哥!”韩啸风喊出了这一声,看着地面上的高云谭的尸体,顿时石化了一般。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为什么?为什么阔别重逢,冒着性命危险而来的一场相聚这么快就结束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这一场筵席还没怎么开始就要结束了?
人生于世,有离别才能有相聚。这这一次的分别是永恒的,再也不会有下一次的重逢了。
紫莲教主呢?为什么高云谭死了,紫莲教主却突然不见了。韩啸风有些慌了。就在这个时候,紫莲教主又突然出现了。她是凭空消失的,也是凭空出现的。宛如惊鸿一现,就像暗夜里闪电划破长空。她的脸上仍旧挂着那美丽而危险的笑容。
韩啸风清清楚楚地看着她出手了。每一个动作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就是无论如何也避不了。
紫莲教主的手掌轻轻地按在了韩啸风小腹上。韩啸风只觉五脏六腑一凉,好像忽然间被人放进了冰里面。顿时眼前一黑,全身直冒冷汗。接着,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向后跌飞出去。一直跌落到赵江月身旁。
紫莲教主道:“你们可以住手了。”
四人顿时罢斗,赵江月一见韩啸风倒在地上,险些魂飞天外,失声道:“风儿。”俯下身去扶着韩啸风坐在地上,六神无主,问道:“风儿,你没事吧?”韩啸风知道自己这次活不了了,只是没想到可以死在她怀里,还可以在死前看着她。那天在问月庄里说的话,今天竟然真的变成了现实。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准备说没事,刚一开口,一口鲜血顿时就喷了出来。赵江月一见,娇躯颤抖,泣不成声,伤心已至极限。
紫莲教主见她这副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道:“江月,只要你点一下头,我答应你,我可以永远不动他一下。”
韩啸风一笑,道:“你还是别费这个心思了。我如果不能归她,她如果不能归我,我们宁愿死。”赵江月听了这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韩啸风,甜甜地微笑着。眼角的泪水也在流淌着。紫莲教主就好像是不存在似的。
紫莲教主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纤纤玉掌顿时变成了催命符,向韩啸风拍去。韩啸风脸上全无惧意,只是看着赵江月笑了笑。这一笑神采飞扬,赵江月瞧得心笙摇晃。两人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视而不见,眼里只有彼此。
余下众人都没想到,情到深处,竟然可以如此淡漠生死。
紫莲教主忽然有些犹疑了,不过那一掌还是拍了下去。只是在他犹疑的时候,龙惊流已经抢到了韩啸风身前。
看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龙惊流,韩啸风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可以死了。不到小半天的功夫,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都因为自己而死。
为什么?
龙惊流满脸鲜血,却仍旧挂着笑容,看着韩啸风,笑道:“此生能有此一场相交,我死而无悔。”
韩啸风默然。
紫莲教主不解地看着这一切,韩啸风啊韩啸风,你到底有什么好?你是我圣星教的大对头,可为什么我圣星教里面会有这么多人为你而死呢?为什么?她看着龙惊流,眼里全部都是好奇不解,还有一些别人看不见的懊悔,歉疚与关心。她这一掌誓在夺取韩啸风的性命,所以出手迅捷够劲,等她发现龙惊流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别人看不到,但是龙惊流却看得到。她毕竟曾经是成蓉蓉。
紫莲教主去到他身旁,她知道他现在一定有话想要跟自己说。
龙惊流含笑看着紫莲教主,那眼神就跟以前看着成蓉蓉一样。紫莲教主只觉得心里又苦又涩,好像有些被封印依旧的东西被打开了。可是当她发现的时候,那里面出来的东西只余下苦涩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你是不是有些什么话想跟我说?”紫莲教主的语气罕见的温柔关切。龙惊流笑了笑,他知道成蓉蓉还没有走,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喜欢一个姑娘。可是,我却总是不敢告诉她。现在,我就要死了,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所以,我要告诉她,我喜欢她。”
紫莲教主的眼里忽然闪烁着泪光。不过,紫莲教主的泪光是谁也看不见的。“你就这么多话吗,还有没有别的话了?”
龙惊流道:“还有一句话,我要问她,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止这句话在问,连他的眼神也都在问。为什么?这注定是一个让人终生无法释怀的眼神。
龙惊流闭上了眼睛。
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
紫莲教主伸手轻轻将他脸颊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自己雪白如玉的手掌上沾满了鲜血。在她眼里,他一直只是个孩子,就像是自己的弟弟一样。
“韩啸风,我看现在还有谁能救你?”
赵江月护在他身前,道:“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紫莲教主叹道:“你真的可以为他而死吗?”
赵江月道:“当然可以。他死了,我也不会活在这个世上了。”
韩啸风笑道:“还是先杀我吧。”
赵江月微斜俏首,一脸好奇道:“为什么?”
韩啸风道:“我想你看着我死,而不是我看着你死。”
赵江月微微一笑,神情有些无可奈何,道:“那还是一起死吧。我也不想看着你死。”
听这二人说话的口气,似乎死亡并不值得畏惧,而是一件有趣的令人向往的事。
陶三然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为了情,王朗申可以以死相救情敌。为了情,龙惊流生无可恋。现在又为了情,这两个人连死都不怕了。”
紫莲教主转过身去,道:“你们两还有什么话,就这一次把他说了吧。”
赵江月道:“我们没什么可说的。教主,你要动手,最好让我们一齐死去。这样,我会谢谢你的。”
韩啸风道:“月儿,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找你。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我又觉得这是那么的不真实。我好怕,我怕又会失去你。”
赵江月抚了抚他额头,道:“你放心,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紫莲教主道:“也好,我现在就送韩啸风上路。”染血的手掌,五根纤长的手指顿时变成了五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紫莲教主的手就要触及韩啸风了。这个时候她只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流动加速了。人神共愤也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高手!
紫莲教主向来谨慎,反正韩啸风已经身受重伤,要杀他也不必急在一时。不知来人是什么来头。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自远处压了过来。有一股不可与抗的力量正要出世。
山谷外有一个衣衫褴褛,背负长剑的男子正走过来。这气势与力量便是来自这个人和这柄剑。
陶三然的脸色变得说不出的复杂。他最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徐让还是来了。
他为什么还要来?自己已经失去两个好兄弟了。
多日不见,徐让已发生了些许改变。只是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份笑容。
韩啸风一笑,道:“看来,他把一切事情都已经想通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来?”
徐让终于走了过来。陶三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来?”徐让笑了笑,道:“我在意的人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呢?”自从被赶出浩然山庄之后,面对陶三然,他第一次没有逃避。他的笑容是那么温和,那么坦然,那么随意,还带有一点睿智与刚毅。
陶三然神色变得无比郑重,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可知道,你今日这一来,是有死无活的局面。就算你自己不在意,那么玉儿呢?你有没有为她想过呢?”
徐让道:“我既然来了,这些事情肯定是早就想清楚了。”
陶三然语重心长道:“徐让,你为何非要这么执迷不悟。”
徐让道:“每个人都会有执迷不悟的时候。而我现在,却是最透彻,最清楚的时候。”
陶三然道:“你真的非如此不可吗?你知不知道,你本来是无名无姓的。徐让这个名字是我给你取的。是虚与让的结合。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徐让道:“弟子知道。这个名字,寄托着你对我的期望。平日为人处世,自当谦虚忍让。”
陶三然道:“你知道就好。又何苦还要如此呢?”
徐让道:“平日为人处世,自是谦虚忍让。不过今日,大义关头,自必是当仁不让。情义之下,岂能独活?”
韩啸风听了这话不禁又是感动又是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