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月拿过药,慢慢喂韩啸风喝药。而老者自己并没有过来。他知道韩啸风可能在生自己的气。其实韩啸风并没有生气,他知道师父这也是一番好意。他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地喝着药。希望嘴里的苦可以冲淡心里的苦。
这药自然是老者配的。喝过药不久,药效便开始在体内发作了。韩啸风只觉的全身发热,当下静下心来,慢慢调匀内息。过了一会,药效虽然仍在发作,但是比起刚刚确是平静了不少。
老者见韩啸风呼吸慢慢恢复稳定,不由松了口气。
韩啸风道:“江月,我还忘了给你介绍一下我师父。”
赵江月道:“记得你跟我说过,韩门有一位前辈当年救了你,还教你武功。我想就是这位前辈。”
韩啸风道:“不错,就是我师父。”
赵江月忽然跪下,道:“前辈请受江月一拜。”说完,便要给他磕头。老者连忙扶起,问道:“何必如此多礼?”赵江月道:“当年若不是前辈出手,救得啸风性命,我跟他又怎么会有再见的一天?此恩胜同再造。”
老者只是淡淡一笑。
赵江月道:“还不知道前辈姓名。不知该如何称呼?”
老者道:“你如不嫌弃,就跟啸风一样,叫我一声师父也行。你要是想知道我的名字,我也可以告诉你们。”
韩啸风道:“是啊。我虽然已经拜您为师,可是至今都不知道你的姓名。你今天就告诉我吧。”
老者道:“我已经活得太久了,而且早已不是尘世中人了。我遁世多年,名字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你们非要知道我的名字,你们可以叫我松云老道。”
韩啸风道:“有一件事,十多年前我便想问师父了。师父既是韩门中人,按年纪来说应该是我韩门中的长辈,为何不在韩门,非要在后山一带隐居呢?”
松云老道道:“这事情可就说来话长了。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其实,我已经一百多岁了。在当时的韩门之中,我和我的师弟是整个韩门中最为杰出的弟子。师父有意在我们二人之中选出一个继任韩门掌门之位。我跟师弟关系极好,对于掌门之位也都不是很在意。因此,谁也无心争那韩门掌门的位置。可是,这是师门的规矩与命令。国不可一日无君,一个门派要想在江湖上立足,又怎么可能没有掌门,没有主人呢?于是,我们那一辈的弟子在几番比试之下,就剩下了我和师弟。这也许是天意吧。非要在我和师弟只见选择一个。”
“那后来呢?”韩啸风问道。
“后来,”松云老道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去了。“那天,在整个韩门的见证下,我和师弟开始了斗剑。我们都无心掌门之位,斗剑也不过是装装样子。比平日里师兄弟之间的切磋比武还要客气。就这样,你一剑,我一剑。过了老半天,根本就看不出来谁占了上风,谁会获胜。而这一场比武,也似乎没有结束的迹象。后来,观战的众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人群当中,便开始吵闹起来了。师父见局面不对头,脸色一沉,便以传音之术命令我和师弟开始各尽全力,一定要分出一个胜负。无奈之下,我和师弟只得各尽全力斗剑。我跟他实力都在伯仲之间,打得难舍难分。后来,师弟不想跟我打到两败俱伤的局面,突然提前撤剑。我收势不及,竟然伤了师弟的右手手指。”听得出,他对于这段往事抱憾至今。
赵江月道:“比武的时候,谁也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拳脚无眼,何况是斗剑?发生这种事也是意外,又不是师父你的本意,乃是无意之失。您也不必再内疚了。”
韩啸风也安慰道:“是啊,师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您也该释怀了。”
松云老道叹了口气,道:“如果事情仅此而已,也算不了什么。当时大家也都没在意。我获胜了,成了新一代的韩门掌门。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师弟的伤势愈合之后,我们才知道,他再也不能握剑了。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我知道,他爱剑如命。对于掌门之位他自然不会在意,可是对于剑,他自习剑已来,数十年废寝忘食,呕心沥血,力臻完美。可他却再也不能握剑了,他那时还那么年轻。大好前途,就这么没了,谁能受得了?”
韩啸风与赵江月听到此时,都沉默了下来。这对松云老道的师弟来说,的确是太残酷了,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他又不是故意的。这又能怪谁呢?真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他们的师父了。
不过,这跟他离开韩门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江月道:“那您又怎么会离开韩门呢?”
松云老道神色黯然,道:“不只如此,后来,我还辜负了一位深爱我的女子。她是我的师妹。师弟受伤之后,再也无法握剑。我心里为此一直自责内疚。他自然看得出来,曾多次对我说,叫我不要放在心上。这并不是我的过错。他一点也不怪我。还说他现在不用练剑,很是轻松。我知道,这都是在安慰我而已。在他一个人的时候,脸上从来没有笑容。在我们面前有笑容,那也都是假装出来的。他心里的苦,我都知道。他因剑而生,却不能因剑而死。这世上唯一还能让他挂怀的就只有师妹了。我跟他都很喜欢师妹。可是一开始,师妹的心意谁也不知道。我们虽然都知道对方喜欢师妹,可是怕彼此尴尬,都没有说出来。后来师弟脸上可以见到发自内心的笑容的时候,就是师妹去跟他在一起,陪她的时候。每次见到他跟师妹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我心里总算要好受一些。”
韩啸风道:“只怕未必是好受些。我想,那只是觉得心里对于他的愧疚少了些许,轻了些许。可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跟别人在一起,心里是绝对不会好受的。”
松云老道无奈地笑了笑,道:“后来,师妹见我不再找她,连话都不怎么跟她说,就来问我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说。师妹向我表白了心迹。她说她心里只有我。跟师弟在一起,只是为了安慰他。我那时候心里头很矛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对师妹也总是若即若离。后来,师弟也知道了师妹的心意。于是,他就祝福我和师妹。他对师妹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后来,他也就不怎么找师妹了。有时候连招呼都不怎么打。而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装出很开心的样子。我知道,他从知道师妹心意的时候,就再也没有真正的笑过了。”
赵江月心中越发好奇,问道:“那后来呢?”
松云老道道:“后来,我因为师弟的缘故,便一直与师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师父后来有意替我和师妹做主,可是我没有答应。一直到我当韩门掌门数年后,我都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师妹那么多年一直郁郁寡欢,后来得了一场大病,去世了。师妹去世后不久,师弟也积郁成疾,撒手人寰了。就因为我一个人,害得三个人痛苦。还害得另外两个英年早逝。后来,门下弟子日渐成长,足以挑起韩门重任。我就将韩门掌门的位子传了,从此我就离开了韩门,出家为道,避世隐居在韩门后山。”
想不到情之一物,竟然害得三人如此下场。韩啸风与赵江月听了均是唏嘘不已。韩啸风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年人人都反对自己与赵江月。而唯独只有师父让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弃。这应该是与他的这些经历有关。
韩啸风道:“师父,当年在韩门后山的密林之中,您曾跟我说过,无论如何,千万不要放弃心中所爱。当时,除了你,人人都反对我和江月。若不是你,我只怕也要终生抱憾了。”
松云老道道:“如果,能够再有机会。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她我的心意。当年告诉你那番话,是怕你年轻不懂。我不想让你跟我一样,不想让痛苦与遗憾延续下去。”
赵江月看着韩啸风,温柔美丽的脸上多了一份坚毅。
不要让痛苦与遗憾延续下去。可是,明天的事会是怎样又有谁知道呢?
松云老道问道:“啸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韩啸风道:“药效已经开始发作。虽然伤势还没有什么大的好转,但是内息已经开始恢复,内力真气也已经开始慢慢回到正轨。”
松云老道道:“你此刻的内功修为,能够让你受如此重伤的,四海之内已是屈指可数。按你的伤势来看,这紫莲教主的修为,普天之下怕是无人出其左右。唉。”
韩啸风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她功夫再高,终有一日,我也一定要杀了她。”
松云老道道:“不错,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对于你来说乃是好事。武学修为,欲速则不达。我韩门武学,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你用心研习参悟,迟早可以胜得了她。”
韩啸风道:“我知道,我也想这么做。可是我怕,我们没多少时间了。紫莲教主的大队人马,我估计已经在关外一带集结完毕。这次紫莲教主率领手下部分高手前来中原突袭卧虎门,为的就是牵制中原武林的精锐力量,好让他们圣星教的其他人马集结入关。而现在,武林盟主年观义年大哥已经率领群雄逃离了圣星教的追杀。紫莲教主一定会率领这边的手下前去与教中其他人马会和。年大哥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他这番脱了困境,一定会召集中原武林各门各派的精英人马前往关外阻击圣星教入关。大劫将至,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松云老道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大变,问道:“什么?他们真的快要入关了吗?”
韩啸风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