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观义看着屋顶下面,就好像起了一场大雾。这时己方居高临下,对手又看不清楚,这暗器的威力在这一刻方才彻底显现出来。年观义又看了一下己方,除了个别两个轻伤以外,竟然无人死亡。
韩啸风道:“其他的圣星教教众正往这边赶,过来支援这边。没有人会注意到咱们。眼下正是我们离开的大好时机。”
年观义道:“不错。大伙回去吧。”一行人展开轻功,飞檐走壁地去了。没过一会儿,只听韩啸风道:“年大哥,大伙先往西北方去。”年观义听他这么说,知道肯定有他的道理,便命众人与他一起先向西北方去。出了龙沙镇有一段路,在这黄沙大漠之上,众人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自圣星教准备入关以来,这乃是第一次中原武林主动发起对圣星教的攻击。并且取得了胜利,打了这群人一个措手不及,更是全身而退。
“痛快!盟主,韩掌门,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一定不要忘了我。”说话的正是因为怀疑韩啸风而被年观义训斥的那人。他心中现在对于韩啸风不只是信任,更是佩服与敬重。众人也跟着嚷嚷起来。都是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还要再来杀个痛快。
年观义不解道:“那绿洲明明是在东北方,咱们为何要西北方跑?”
韩啸风道:“正是因为绿洲在东北方向,所以我们才要往西北方向跑。我了解陶三然,今日他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不会就此罢休。他也许没有机会来追杀我们,但是说不好会派一部分人跟踪我们的痕迹。我们被追到也无所谓,大不了再杀一场。反正大伙都是轻功厉害,再跑也就是了。可是,万一把绿洲的位置给泄露了可就不好了。我们既想在沙漠上与他们纠缠,那绿洲可是我们的根本。决不能轻易让敌人知道。所以,想让大家绕个圈子再回去。”
众人一听,都是赞他高明。韩啸风道:“现在就是不知道圣星教的其他人马会什么时候入关。也不知道我们中原武林的援军会什么时候到来。这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经此一役,陶三然那边肯定会加强戒备。我们再想要有所行动,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年观义道:“好了,这些事咱们暂时也不要去想了。咱们还是先回绿洲,省得剩下的人担心乱了阵脚。”众人齐声称是,又在大漠上绕了几个圈子,这才从绿洲一个隐蔽的地方回去。
群雄见年观义率领众人无恙归来,都是松了口气。早些时候,天才刚亮,万青山等便已忍耐不住,想要杀入龙沙镇。只因年观义早就有言在先,这才按耐住了。这时见他等归来,自是什么事都没有了。轩辕任远一见韩啸风,便连忙去到恩公身边问了一大堆。韩之过与韩松见了韩啸风更是喜不自胜,前去问长问短。韩啸风问起尤怜儿下落时,韩之过说是让她回去报信。令她通知韩门上下,前来支援。不过,一看韩之过那表情,韩啸风便知道他心中是什么打算。面上不动声色,言语上也不点破,怎么说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他心中正担心尤怜儿呢。不过眼下却不用再担心了。
说起徐让与陶玉的事,两人均是不胜唏嘘。韩啸风却想,徐让与陶玉均已过世,那么丑儿一个人该怎么办?他本身就是一个孤儿,好不容易才有了徐让和陶玉这两个亲人。现在,连这两个仅剩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这孩子一个人可该怎么办?
这一阵因面粉而形成的雾,终于彻底散去了。客栈外的形势,这时已经是一目了然了。可是,要想再追到韩啸风年观义等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人神共愤怒不可遏,满脸鲜血,问道:“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去追?”陶三然摇了摇头,道:“不了,他们早就已经走远了。敌人是有备而来。我真搞不懂,这么多敌人是怎么过来的。”
五行卫士听了这话,顿时低下头去,一脸惭愧。他们五个人可是专门负责警戒的。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说话的正是圣星教的一名小头领。
陶三然道:“以目前的形势,不能算了还能怎么样?我们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在这里等候教主率领我教大部西来,然后一举杀入中原。你不想算了,那你知道敌人在哪里吗?那你能对付他们吗?好了,看一下伤亡情况,其他人注意警戒。各位头领负责自己的手下,一有情况,我会立刻通知大家。好了,大家都回去吧。留下一些人来处理弟兄们的尸体。”
这一番话语气平淡,不过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在圣星教中,地位仅次于紫莲教主。说话极有分量,这一番话说完,众人心中纵然还有异议,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再敢多言了。
于是,客栈前面的大街上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人。
一人前来报道:“启禀大护法,我们被杀了一百多个弟兄,又被暗器射死了几十个。伤亡共计两百六十余人。”
陶三然面寒如水,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处理弟兄们的尸身吧。”好你个韩啸风,这笔账我一定会跟你算的。
待尸身处理得差不多了,陶三然这才回到客栈,命人抓来了那客栈的掌柜的,质问他早点中的泻药之事。这泻药是韩啸风下的,他来去无踪,形如鬼魅,那掌柜又岂能知道其中玄机?只是一个劲地说不知道。盘问多时,陶三然见他确实没有说谎,方才放他去了。这要是在中原繁华之地的生意人见了这种阵仗,早就已经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这里乃是在塞外,民风彪悍,时常有马匪出没,掌柜的对于这一切最多也就是当时有些害怕,没过一会便已恢复正常。命令客栈里的伙计打扫了客栈,不一会儿就重新开业。
路过的商队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也没有把这回事放在心上。不到半个时辰,龙沙镇又恢复了平常的繁华与热闹。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陶三然已经包下了这家客栈。又命令掌柜的让后厨重新做了早点。这一次派了手下亲自监视。早点做完之后,又让客栈的伙计试吃了,确认无恙之后,方才让圣星教众人吃了。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又有谁有胃口吃饭呢?
客栈大堂里掌柜的已经被陶三然派到后厨去了,只剩下他自己和人神共愤,五行卫士七人。七人坐在一张大桌子四周,桌上的早点还冒着热气。
陶三然道:“都吃吧,边吃边说。”余下六人这才开始动筷。陶三然道:“人兄,你的伤不要紧吧?”人神共愤道:“不要紧。今日这场架打得也够窝囊的。不过还好,我虽然输了,可是还没受多重的伤。要是他们来了,我还能跟他们干一架。”陶三然听他说话中气充足,知道他的伤势无恙。所伤者不过是皮肉而已,心中暗赞人神共愤的修为。要是换了别人,被韩啸风打成这个样子,早就爬不起来了。
金难换神色沉重,道:“昨晚,我们已经展开了五行罗网之阵,可是,真的没有发现他们的痕迹。难道他们也跟土垚一样,会那土遁之术,是从地底沙土里面钻出来的?”
陶三然道:“我也在想这件事。以韩啸风与年观义的修为,的确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可是,他们带的那批人,无论如何是逃不出你的耳目的。到底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呢?对了,昨晚有些什么状况?这龙沙镇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金难换道:“这倒是没有。镇上倒是没什么动静。只有一些往来的商队。”
陶三然眼前一亮,恍然大悟道:“是了。一定是这样。韩啸风这臭小子,向来行事不可以常理度之。他知道这么一大群人肯定会被你们发现,索性化妆成商队,大摇大摆的进来。商队,对了。龙沙镇每天往来的商队不断,正是他们最好的掩饰。从现在起,加强戒备,尤其要严防这些往来的商队。”说完便派了一名手下去其他的客栈通知去了。
人神共愤道:“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咱们不住在一块,要是他们各个击破,我还真有点担心他们。”
陶三然道:“这个倒不用担心,虽然不在一块,可是离得又不远。咱们只要再警惕些,命令放哨的机灵一些。大家相互照应,还是可以的。再说了。那边有那么多的头领,还有六合杀将,应该足够应付。我现在却只担心另外一件事。”
金难换道:“什么事?”
陶三然道:“昨晚我们发现韩啸风的时候,他还是孤身一人。怎么到了早上,他就跟年观义在一起了?而且还多了那么多的中原武人?如果他们真的是化妆成商队进来的。那么进来之前会在哪呢?这附近一带,只有龙沙镇这一个地方可以待人。中原武林那么多人,商队再多,他们也不可能不露出痕迹。再有,按照常理来来算,他们应该先我们一步来到这里。可是我们现在并没有在龙沙镇发现一点痕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难换道:“要么,中原武林先来的那一批人早就先我们一步,躲在了这龙沙镇上。要么,今早那批人是中原武林就是中原武林的先头部队。是过来试探的,其余的人有可能是在后面等着他们的援军到来。”
陶三然道:“看来,形势不妙。咱们得加倍小心了。韩啸风这小子的确不是省油的灯。我圣星教自西东来,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他们不过二三十人,咱们却死了将近三百余人。还有,那****受了教主那一击,身负重伤,居然没有死。照今日的情况来看,他非但内伤已经痊愈,功夫也更胜从前了。若我没有料错,他身后应该还有一名绝顶高手,功夫远远在他之上。不然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教主手底下逃脱,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复原。”
众人正说着话,忽见外边进来一名中年男子。咋看之下倒不觉得有何异样,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人与那秦岭铁拳归云山颇为相似,无论是体型还是相貌亦或是气质。唯一不同的是这人年纪比归云山要小。别人兴许不认得,陶三然心下却是了然。这人正是归云山的亲生弟弟归云峰。上一代教主派人卧底中原之时,因为归云峰年纪尚幼,故而只留下了他的哥哥归云山,却将他带回了圣星教。
只见归云山一手提着腰带,一手捂着肚子,神情颇有些痛苦不适。看来他是刚去完茅房。今日他虽吃了早点,受了那泻药的连累。不过却拼死忍耐住了,伤了中原武林几人。而后终于忍耐不住,便要去上茅房。岂料遇上了韩啸风,与之交了一掌,便被给从楼上摔了下去。
陶三然见他脚步虚浮,脸色苍白,问道:“云峰,你没受伤吧?你看起来似乎不妙。”
归云峰慢慢走到桌子旁边,道:“我没事,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大护法,今日与我交手那人,便是害死了我大哥的那个韩啸风吧?”
陶三然点了点头,道:“正是。唉,今日如果你没有受那泻药的祸害,只怕韩啸风就走不脱了。”
归云峰道:“那却未必。这人不止内力深厚无匹,而且招式严谨有度,出手之快,落手之重,均是我生平罕见。尤其是这人临敌之际的应变。的确是人间罕有。对于旁人来说,总是要有一个过程,至多至少会有一些停顿。可这人却是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丝毫不见痕迹,令人防不胜防。我纵然没有受泻药的拖累,可以与他斗掌,但在他一番拳脚之下,还是要落败的。”
陶三然道:“我想短时间内,中原那伙人应该不会再来了。经此一役,他们知道我们肯定会加强防备,更加小心。所以,不会再轻易过来。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他们还会不会再来,咱们都要加倍小心。”
韩啸风又回到了自己与赵江月暂时居住的客栈。屋子里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他与赵江月面对面坐着,享受着一大桌丰盛的早点。早点确实很丰富。新鲜出炉的蟹黄汤包,浓香馥郁的汤汁,甘甜可口的哈密瓜。甚至还有汤圆,米粉等。好多甚至都是中原江南的特色早点。韩啸风从来都不挑食,更何况在忙活了一早上之后,心情与胃口俱佳的情况下?
赵江月见他脸上微微有了些许笑意,心中欣慰,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只是随便点了一些。”
韩啸风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从不挑食的。月儿为我准备的早点,又怎么会不好吃呢?陶三然肯定会以为我现在不知要到何处藏身,心中忐忑不安。要是然他知道我现在轻轻松松心安理得的在这里吃早点,非要气死不可。”
赵江月并没有吃什么,只是看着他吃,道:“我看你心情不错,怎么样?事情进展的还顺利吧?”
韩啸风道:“今天的事情,总算是在我的掌握之中。咱们今天这一仗可说是大获全胜。我们就三十多人,杀了他们将近两三百人。前些日子总是受他们欺负,今日可说得上是扬眉吐气了。”
赵江月听了这话,俏脸之上并不见有丝毫喜悦,美眸凝视着他,反而隐隐露出担忧的神色,道:“紫莲教主到现在还没有现身,不知道有什么阴谋。以她的脾气,你在她手底下逃脱,已经是奇耻大辱了。现在圣星教又在你手底下吃了这么大的亏,她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她这个人,可真是叫人害怕。啸风,你一定要多当心。”
韩啸风道:“我知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比武功,以我眼下的修为,是无论如何也斗她不过的。可是要说起阴谋诡计这一类的,我自出道以来还从没怕过谁来。总有一天,我要杀了她,为我那些死去的兄弟,为我妹妹报仇。”
赵江月听他言语之中不忘仇恨,秀眉微蹙,道:“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够了。”一脸担忧的模样,当真是说不出的令人心疼。
韩啸风看着眼前的人儿,心道:此生能与江月重逢,老天爷已是开恩,待我极厚。若不是因为此事事关韩门存亡,以及自己等人的安危,谁还愿意去理那些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心底暗叹一声,只想着早日解决所有的事,然后和她终生厮守。
赵江月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红唇轻启,道:“等事情一完,咱们便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每天都可以像现在一样吃早点。”
韩啸风听着她如此动人的声音,说着如此动人的事,耳中如闻仙乐,痴痴如醉,道:“我刚刚到绿洲的时候,见到三叔和松大哥了。”
“他们两个没事吧?”
“没事,他们两个很好。怜儿已经回了韩门,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大伯。看三叔的意思,是不会让大伯再把怜儿带出韩门了。现在,我就担心师父去到火焰谷,会不会有什么事。”
昨日,松云老道别了韩赵二人,便径直往火焰谷去了。这龙沙镇他虽然没有韩啸风那么熟悉,但是火焰谷他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他还在韩门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守墓,他都已经记不清楚来过多少次了。不过,这里的地形地貌他却还是了如指掌的。只是那个时候他却并不像现在一样,孤身一人前往火焰谷。而是跟整个韩门一起,有师父,师弟,师妹。
念及往事,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人生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百年。百余年的光阴就像是做梦一样,只是一切都好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与自己同一时代的亲朋与故人早已是阴阳相隔,化作了尘土。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时至今日他才真正懂得这句诗的意境。这种意境与心情非亲身经历不能明白。
展开轻功,回忆涌上心头,终于到了故地。
火焰谷的入口到了。
他站在谷口,看着谷内谷外曾经熟悉的一切,回忆愈发清晰起来了。自己年已逾百,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来都火焰谷。最后一次尽一尽自己身为韩门弟子的责任与义务。想不到临死之前,还能再到祖师墓前一拜,可以说是死而无憾了。松云老道缓缓走进了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