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是在冬天出生的，爹妈都没什么文化，冬天出生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冬子。
冬子还有个姐姐出生在春天，按他们家的取名传统，名字里自然带着个春字。但是女孩子**子未免难听了些，就加了个乡下丫头常用的妮字。春妮春妮，虽然也就那样但到底是比春子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冬子的爹是个拉黄包车的，妈就给别人洗洗衣服，日子过得不算好，但也不能说差，保证温饱的同时还能省出点钱供冬子读书认识几个字。不过好景不长，上了不到两年学，冬子他爹拉黄包车的时候出了事儿，治病花了一大笔钱但最后还是走了，留下一屁股债。家里顶梁柱没了就只剩下他们孤儿寡母，光靠冬子妈洗洗衣服是怎么也喂不饱三个人的肚子的，更别提还债了，这学自然也是上不起了。
幸亏冬子舅舅有点关系，托人给冬子和他姐姐都找了活儿。春妮长得不错也识得几个字就去酒楼当了侍应生，冬子年纪太小干不了什么活儿只能去街头当个小报童，收入虽然都不多，但对这个家庭来说也是雪中送炭了！
这是冬子第一天上街卖报，他性格本就有些内向，在这车水马龙的街上更是不好意思开口了。就拿着报纸站在街口，有人问起才能卖出一份。半天过去了，一起卖报的小伙伴柱子都已经卖完了冬子手上的报纸才卖出去三份。
“冬子你这样跟个小姑娘似的傻站着不行，你得喊啊，不然谁搭理你！你看就这样啊”柱子一边说一边拿了冬子手里的报纸喊了起来“卖报卖报，三文钱一份。法租界杀人案有重大突破，凶手可能是死者丈夫。金融巨鳄王万盛幼子失踪，是为谋钱财还是借机报复……”随着柱子的吆喝，不少路人被内容吸引，停下来要买报纸。不多会儿，柱子手里的报纸就卖完了。
“你看，很简单的，喊起来就有人买了。”
“可是，可是我不敢，我怕??”
“你怕什么，你个卖报的小孩子谁还会来打你啊！”柱子有些不能理解这个小伙伴的心思，卖报喊几声怕个啥？
“我······”
“哎呀，别多说了，你在这个路口喊，我去别的路口站着帮你把剩下的卖了哈！”说着从冬子怀里拿了一半报纸跑开了。
又只剩冬子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学着柱子开口“卖报卖报，三文钱一份······”但这声音恐怕除了他自己也没什么人听得到了。
这一天周维祯休息，约了孙小环和于正初逛街。三个人约好了在这儿等，可是到了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另外两个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周维祯心想，早知道再睡一会儿，不起这么早了。正想着呢，突然觉得有人在拉自己的裙子，低头一看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
“小弟弟，怎么了？”周维祯蹲下来看着那孩子问。
这个孩子就是冬子，他实在是不敢开口，可是报纸也不能一直在自己手上拿着，正着急呢看到那儿有个小姐站着好像在等人，而且看着人不坏的样子就壮着胆子上前询问。
“小姐，你要买份报纸吗？”
周维祯摇摇头，谁上街手里还拿份报纸啊。“不用了，你去问问别人吧。”
“报纸三文钱一份，不贵，你买一份吧。”冬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周维祯，没有放弃。
“我真不想买，你去问问别人。”
冬子也不理周维祯的拒绝，自顾自把报纸内容说了一遍希望能吸引她买一份。
周维祯表示很无语，这孩子怎么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卖给她呢。莫非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
“青帮老大年过而立为什么还不结婚，是心有所属还是另有隐情。”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周维祯被青帮老大四个字吸引了。
“青帮老大年过而立??”
“青帮老大是不是叫杜月笙啊？”
冬子摇摇头，“不知道。”
“不不不，青帮老大叫秦又铮，不叫杜月笙。”柱子刚卖完他手头的报纸回来找冬子，听到他们的对话忙回答，“小姐，这秦又铮在上海可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您要来份报纸吗？”
“秦又铮？历史书上没写过这个名字啊。”周维祯自言自语着，决定买一份报纸，“给我来一份吧。”
“好嘞！”柱子捅了捅冬子，“赶紧啊！”
“哦！”马上把手里的报纸递过去，“三文。”
周维祯打开钱包翻了翻，没有零钱，又把身上的兜兜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有些尴尬，“那个什么，我身上没零钱，这报纸今天就不买了。”
冬子一听，收回了手里的报纸，有点失望，“没关系。”
柱子打了他一下，笑着说“小姐没关系，我可以给您去换零钱。”
啊？万一你走了我不是亏大了！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好意思说，在那支支吾吾想拒绝。
“您放心，我不会拿着您的钱跑的，让他呆在这儿陪您我去您看怎么样？”
周维祯看这两孩子是铁了心要卖份报纸给自己，无奈只能同意。从钱包里拿出一个银元递给他，“给，路上小心啊！”
看着柱子一溜烟跑不见了只留下冬子跟周维祯两个大眼瞪小眼。冬子把报纸递给她，“要不您先看报纸吧，柱子很快就会回来的。”
周维祯点点头，接过报纸看了起来。看了没多久，于正初来了，“怎么就你一个，小环呢？”
“没来呢！哎正初哥你看，这报纸挺有意思哎！”周维祯招呼于正初一起研究起了上海滩黑帮老大秦又铮的情史。“你说他是不是真喜欢这个歌女柳莺啊？喜欢怎么还让她抛头露面的。”
“你怎么站在大街上看起报纸来了？”
“还不是你们迟到，我被这孩子看中了非卖我报纸，可是身上没零钱，他小伙伴给我换去了！”
“换零钱！你给了多少钱？”
“一个大洋。”
“这都够订一个月的报纸了小姐！你不怕他骗你钱啊？”
“不会的不会的，柱子不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一旁的冬子听到这话赶紧给自己朋友解释。
于正初看看他不说话，只用眼神对周维祯说就你傻才信他们！
过了一会儿孙小环也来了，看到那个卖报纸的小孩子就问“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
于正初抢在周维祯前头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孙小环也用眼神对周维祯表示傻到底是你傻。
周维祯也觉得最傻不过她自己，想着这钱是拿不回来了，就别在这儿傻等了，“我们走吧，别等了。”
“钱你不要了？”于正初问。
“要得回来吗？都怪你们两个迟到！幸亏不是很多钱，走吧！”
“小姐你别走，柱子一定会回来的。”冬子拉着周维祯的衣服不让他们走。
这孩子戏真好！
周维祯摸了摸冬子的头，“姐姐有事儿要办，等不及了。要不这样吧，姐姐在公济医院外科当医生，那一块大洋大概能定个一个月报纸，你就给我送一个月报纸好了，我姓周。”
“这……那好吧，我一定给您送去！”
“你就这样放过他啦？”
“不然呢？把他带警察局还是卖了他？当自己倒霉吧，幸亏钱不多！”
“那是一个大洋哎，我能吃一个月早饭了还不多啊！到底是有钱。”于正初夸张地感叹。
“还不是因为你迟到！我不管，你要请我吃饭！”
“怎么怪我呢？”
“怎么不怪你，你要是不迟到我会被看上吗？就怪你，补偿我，请我吃饭！”
“阿祯说的对，快请吃饭！”孙小环也跟着起哄。
“你比我来的还迟呢！”
“我只是个小护士，哪里来的钱，是吧阿祯？”
“对啊，快请我吃饭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行行行，说不过你们！”于正初只能自问倒霉。
周维祯以为这件事过去了，谁知道第二天一早那两个孩子真的去医院给她送报纸了。那个去换零钱的孩子不仅把钱带了过来，还带着一脸的伤。
原来柱子去换零钱的时候被一个跟他差不多的孩子抢了，柱子为了抢回钱跟他打了一架，这才回去晚了。
柱子拿着钱对周维祯笑着说“你看，我说我不会骗你钱的吧！”
周维祯觉得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们俩骗我钱呢······”
“是我不对回去晚了。不过钱还您了，这一个月的报纸您还要吗？”
“要，为什么不要啊！钱你们拿走，以后别忘了给我送报纸就成！对了，你们吃早饭了吗？我这儿有些饼干你们要吃吗？”周维祯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饼干给他们。
“不用了，我们吃过了。”冬子连连摆手。
“我们还要去卖报纸呢，真不用了，明天见啊周医生！”柱子说完就拉着冬子跑了。
两个孩子出门的时候碰到了苏牧生，“那两个孩子是谁啊？”
“给我送报纸的。”周维祯回答，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周维祯觉得这个苏主任真是典型的面冷心热，平常也没那么怕他了，就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这两个孩子倒是不错，不过以后还是小心点好，女孩子容易被骗，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谢谢主任关心！”
“嗯，于医生来了你跟他一起去看看三床那个病人。”
“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