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尚,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啊。”陶俞紧盯着冷青尚,不满地催促道。
冷青尚定了定神,才开口:“有一天,我经过法医室时,发现门没关,里面还传出一些不寻常的嚓嚓声。我就好奇地看了一眼,正好看见裴医生拿着手术刀在疯狂地猛刺一具尸体。我吓了一跳,没站稳碰到了门,她扭头看了我一眼,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都是血丝,手套和口罩上也都是血。我问她在干什么,她没理我,反而举着刀向我走了过来,我一害怕就跑开了。而第二天,裴医生竟然还照常和我打招呼。陶哥,你说裴医生会不会因为车祸的事压力太大,变成了双重人格,一个人格发恐吓信,另一个人格看到信后又惊吓不已。”
“什么?这不可能!你这个推测太荒谬了,你当时看清楚了吗?”陶俞一惊,难以置信地问道,随后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裴晓曦做噩梦的那天晚上,他的脸色瞬间发白,双手忍不住微微抖动。
墨凉见陶俞神情大变,说话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他拉了把椅子,让陶俞坐下,又拿起杯子,转身向饮水机走去。在经过冷青尚身边时,还不忘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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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青尚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冲动,结论也下得早了点。他求救地对墨凉皱了皱鼻子,但对方只是冲着陶俞的方向努了努嘴,然后就逃一般地跑远了。
陶俞脸色焦虑地坐在椅子上,手上一遍遍地拨打着裴晓曦的电话,但话筒另一端只是不断传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回复。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委靡。
冷青尚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一脸愧疚地凑了过去:“陶哥,你别着急,那时候我刚分来,还不了解局里的情况,也许我真是看错了,或者裴医生当时正在解剖尸体……”
听了他的话后,陶俞猛然抬头,突然用力抓住了冷青尚的手臂,大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刚来……那是什么时候?”
冷青尚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道:“就是今年春天,我刚分到局里……”
“具体是什么时候?”陶俞不耐烦地打断他,焦急地喝了一声。
“大概三四月份吧,”冷青尚眨眨眼睛,仔细想了想,“好像是三月底,我记得没过几天咱们办公室里就开始过愚人节了……”
没等冷青尚把话说完,陶俞站起来就向外冲,刚好和倒水回来的墨凉撞了个满怀,他的白衬衣立刻被凉水洇湿了一大片。但他顾不得这些,脚步没停,依旧向外跑去。
“陶哥,你这是去哪儿啊……”墨凉吃惊地看着陶俞的背影问道,但等他把话问完后,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
墨凉走回办公桌,看到冷青尚还一脸错愕地呆站在原地,于是推了他一把:“冷青尚,陶哥这是干什么去,风风火火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冷青尚缓过神来,纳闷儿地咕哝了一句,现在他的心里仍然充满了歉意。他抬起头,胆怯地问墨凉:“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把这些话说出来啊?”
墨凉意味深长地看了冷青尚一眼:“你说的要是实话就该说,只不过你现在的身份是警察,即便是向自己的同事提供线索也要调查清楚,不能只凭自己一时所见胡乱猜测,更不能妄下臆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真的看见了啊!”冷青尚紧紧盯着墨凉,脖子一横,不服气地说道。
“我知道你看见了,”墨凉耐心地给他解释,“你刚才不是说那个人戴着口罩吗,再加上你当时的精神状态很慌乱,你怎么就能确定看见的是裴医生呢?”
“我那天是很害怕,可男女总分得清。”冷青尚自嘲地哼了一声,“而且那可是在法医室里,咱们局里就裴医生一位法医,不是她是谁啊?谁有那么大胆子抓着手术刀在屋里乱晃啊?”
“这个嘛……”墨凉一时语塞,冷青尚是话糙理不糙,确实除了裴医生,还真没人敢随便乱动尸体,“不过你当时看见之后,为什么不马上把这事说出来?”
冷青尚吸了口气,垂下头,小声答道:“当时太吓人了,我……我没敢说……”
“你……”听了冷青尚的话,墨凉立刻瞪圆了眼睛,右手握起拳头,照着他的脑袋就敲了下去。
在墨凉和冷青尚谈话的时候,陶俞又回到了法医室里,他走到办公桌前坐下,见显示器已经黑了,手上无意识地滑动了一下鼠标。屏幕亮了起来,画面还维持在邮箱登陆的网页上。
陶俞想了想,关掉了浏览器,打开C盘里裴晓曦记录工作进程的文件夹,找到今年三月的文档,准备查看一下尸体的去向。然而在他双击后,文件却提示要输入密码,于是他迅速在对话框里输入了裴晓曦的生日,但提示错误,他又试了女法医的电话号码、门牌号以及工作证件号,结果都不对。
这时,陶俞犹豫了一下,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文档却轻易地打开了。他抿紧双唇,眼神忧郁地盯着显示器,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到底是甜蜜还是酸楚。
陶俞叹了口气,滑动了鼠标,还是真相要紧,他决定先将感情上的牵绊暂时抛在脑后。他细细地查看工作记录,果然发现在三月二十八日的时候,有一具本打算捐献给医学院的尸体莫名出了问题,没有捐献,直接火化了。
这个记录和冷青尚提到的事情在时间上倒是吻合,陶俞凭自己对冷青尚的了解,相信他不会说出对别人名誉有损的谎言来,可晓曦是五月才收到的邮件,怎么会在三月底就做出情绪波动那么大的事情来,况且她也不可能在操作间之外的地方就解剖尸体啊?难道在她身上还发生了什么让她担忧的事情?
陶俞开始感到懊悔,心里责怪自己平时对裴晓曦关心不够,他掏出手机,再次试探地拨了裴晓曦的号码,这次居然接通了。
“喂,陶俞?”裴晓曦的声音很不清楚,周围很纷乱,有很多杂音。
听到女孩熟悉的声音,陶俞的鼻子竟莫名有些发酸:“晓曦,你去哪儿了啊?”
“哦,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了,我姑妈来了,刚下飞机。其实她前几天就通知我了,但这几天事多,我把接她的事给忘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你现在在哪儿?”陶俞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刚把姑妈送到酒店,带她吃了点东西,她说累了要睡会儿,反正也快到晚上了,正好倒时差。”
陶俞心里合计了一下,对裴晓曦道:“顾明烟说明天会把其余的写手带到他家,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今晚就和小墨和冷青尚先去他家,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反正你姑妈住酒店了,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那好吧……”女法医想了想,应了下来。
“你在哪个酒店,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我还得回家准备点东西,你把我的工具箱捎上就行了。”
“那这样吧,你抓紧时间回家,我们去你家门口等你。”
“好……”
挂断电话后,陶俞长舒了一口气。不管将来事态如何发展,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想办法寸步不离地紧紧跟在晓曦身边,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安心。
陶俞关上电脑,弯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工具箱,突然发现下面压着一张没见过的化验报告书。他拿起报告书,看了一眼,发现是上次从周苑家里取来的酒水样的化验报告。报告里说,在含有常健DNA的那杯葡萄酒里检测到了茶多酚的成分,而孙小凡的那杯酒里则单纯只是红酒。
陶俞微微一皱眉,不用法医解释,他也知道,红酒里绝对不可能含有茶多酚。他想了想,首先排除了杯子没刷干净的猜测,因为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墨凉拿出来的是两个葡萄酒专用的高脚杯,没有人会用高脚杯喝茶,况且常健也不能喝酒。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他的DNA是怎么跑到含有茶碱的红酒里去的呢?
陶俞百思不得其解,他拿着化验报告和工具箱走出法医室,轻轻带上门,慢慢地向前走。直到下了楼梯,迈进了刑警队办公室里,他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化验的事。
冷青尚一看他回来,立刻冲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臂:“陶哥,我对不起你啊!”
“干什么?”这一喊把陶俞吓了一跳,他一头雾水地看着冷青尚,“你又发什么神经?”
冷青尚委屈地吸了吸鼻子:“陶哥,你别生我的气了,都怪我没想清楚,张嘴净提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刚才墨凉已经批评我半天了……”
冷青尚的话还没说完,墨凉已经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并且伸出手指用力戳了一下他的大头:“你竟然告状!”
“我没有生气啊,”见这两个人在面前一闹,陶俞忍不住笑了,“墨凉,冷青尚这次做得对啊,不能因为事情发生在了同事的身上,就刻意掩盖起来,纸是包不住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