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又是铺子?且看这构造,都是陈年之木。租金这么贵很明显不合理。”
“哎哟,我说你这大小伙子,整个圣京城怕是找不着这么贱卖的屋子了,虽然有些破旧,但是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这还叫公道?一个月要五两银子,真把人当成猪狗宰啊。而且此地偏离城中心甚远,人流本就稀少,我租下这铺子,可能赚不到银钱。你叫我如何付你这高昂的租金?”
“你看这样行不?一个月五两嫌多,那我给你优惠。如果你租一年,那么只需要给我三十两,而且是一次性付清,你看这样可行?三十两啊,在圣京城最贵酒楼吃上一顿,都不止这个价钱。不能再便宜了。”
此情此景,便是易通与出租店铺的东家讨价还价中,这东家是个中年大婶,体态发福,但是双眼炯炯有神。而易通面对这样的东家,应对之法也很简单,简而言之就是死皮赖脸,有理有据,语气上丝毫不落下风,一点礼仪风范不讲,一本正经地要求一个所谓的“公道”的价格。
终于明白,当他离开越城时,旧书店的赵老伯对他所说的话,只要发挥你那无赖的本来,这世上没谁能从你身上讨得了便宜。
易通内心很满意这个价格,但是表面依然眉头紧锁,表现出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似乎还是觉得有些贵了。装作左右摇摆不定,使了个眼色个小灰。小灰顿时明了。
“哥哥,这个价格挺公道的了。不如就租这间屋子吧。”
易通面露无奈,然后勉为其难地说道:“唉,那也好吧。虽然一年都不一定能挣三十两,但是好歹有个经营之所,勉强也是可以了。”
大婶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这些年,没见过像你这般会演戏的。罢了罢了,你何时有时间,跟我去签个房契吧。”
易通跟随她前去签了房契文书,至此,这座屋子便是他的了。
签好房契之后,易通和小灰并没有着急着收拾屋子,而是拉着小灰回到城中的客栈,将行李物件全部搬来。
这一来一回,时间过得飞快,太阳在天边消匿了痕迹,赤红的霞光落满屋子。
他二人在城中来回走动,在这近黄昏时刻,已经是颇为疲惫。看着这个尚需打扫的屋子,二人连连摇头。
“屋内杂件不多,就是灰尘有些深厚。去后院打些水来,将屋子各处清洗一番。”
说着,独自提了两个木桶,去后院打了两桶水回来,小灰拿着抹布站在一旁。两人忙的不可开交,易通往屋内各处洒水扫灰,而小灰待易通做完一切后,便拿着抹布将水渍擦除干净。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已经深夜,易通二人终于将屋子各处打扫个干净,灰尘消散,焕然一新。
身心俱疲的二人各自躺在床铺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太阳光斜射进屋。新的一天开始了,而这一天对易通和小灰而言,却是充满了特殊意义的一天。因为这一天,二人就要开始营生了。
只见二人起了个大早,然后隆重的洗漱,换上了新的衣裳,易通甚至还在镜子前左右比划,捯饬自己的相貌容颜。小灰到没有这个闲心。只是静静地整理着皮影人,应该是把要用于表演的道具一一整理出来。
一切准备完毕,易通和小灰在屋内搬出来一个台子,搭在铺子前,然后在台子上摆了一块幕布,刚刚好能够把二人挡住。
幕布上的图画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幕布右下角有一块部分是海浪拍岸,气势汹汹;幕布的左半部分是一片壮阔森林,林中高树盘根,灵禽异兽四处张望;幕布中央地带则是一座山,此山正当顶上,有一块巨大的顽石矗立,颇为奇异。
这便是故事的开篇之作。
易通和小灰站在铺前,似乎并未准备开演。他们看着来往路过的行人,只是投以好奇的眼光给他们二人,却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只道是什么无聊把戏,一个也不驻足,匆匆离去。
和易通先前所设想的不同,在未曾开业前,易通想的是,台子一搭,幕布一摆,定然让门前的道路围的水泄不通,那家伙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非同凡响啊。等打响了招牌以后,再将台子移进屋子中,再想看戏者,便要收取一些费用了。便是这样,富裕的圣京城民肯定毫不吝啬,大方施舍。
易通每每想到此处,口水便会涎了一地,然后痴傻地看着小灰,仿佛此后生活已无后顾之忧。
然而真的面对现实的时候,才会发现一切都不同了。
当你准备呈现一出好戏给观众看的时候,却发现无人捧场,这个时候,心态极其容易崩塌。
小灰满面愁容的看着易通,意思很明显:看吧,远离了城中央,根本没有多少人来这里的,就连这零星人数也是不肯稍稍驻足,这租金怕是挣不回来了。
易通自然明白小灰眼神里的意思,微笑说道:“你看到路边的行人了吗?每当他们走过来瞧一眼然后便走开,你以为瞧那一眼代表着什么?那一眼代表着好奇啊,代表着人类本能里最纯粹的求知欲望,那种欲望是那么强烈。你没发现吗?”
小灰冷冷说道:“嗯嗯,你说的有道理。”
易通继续放声说道:“可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走开吗?也是人类的心理特点在一旁作祟,我们俩所造的这种新鲜玩意,他们肯定没有见过,而对没有见过的东西,人类本能性的选择了排斥。即便不排斥,也不会太接近。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小灰实在是受不了易通这般话痨,可恨没有东西能被堵住他的嘴巴,只好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隔绝不了声音的发源体,那就断了我这接受体。
“你们是卖字画的吗?可是字画为何画在布上,而不是画在纸上呢?”
易通大喜,对着小灰的耳朵说道:“你看,无知者无畏。”
问话的也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单纯,脸颊黝黑,看上去似乎颇为朴实。
易通对这这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认真解释道:“这不是画作,而是影子戏。纯属看家本领,这大千世界,只此一家,别无分支。这位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天下间能够欣赏到这出戏作的人想必只有你了,我这出戏演给你看,分文不取。”
那黑少年哪里被这般夸奖过,顿时黑脸一红,模样要多令人发笑便多令人发笑。只听得他诺诺说道:“嗯……嗯,看看吧。”
谁说偏安一隅,便会无人问津?这人,不是来了吗?
戏传一,一传二,二传三,三传众生。
这惊天戏作,便由此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