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残酷的画面啊!当我在找着路回去的同时,柳芳也在举着手电缩在角落里盼望我这样做。她是困在黑暗里的待解救公主,我是分辨不了方向的堂吉诃德。即使我们近在咫尺,雾一样的夜色遮蔽了我们的眼睛;我们声嘶力竭的呼喊,连自己都听不到发出的声音。我们一样的对生命有着不可理解的困惑,不相信好端端的人会突然的从世界上消失掉。不理解死是怎么一回事。我小时侯还以为人死了就和捉迷藏游戏一样,那个被别人认为“死掉”的人只是和我们在玩游戏,他/她会在突然间从门后面跳出来吓我一跳。虽然这样的理解,但每次开门的时候都会有种莫名的恐惧与揪心。
柳芳回学校是一个多星期后了。她不在的日子,我发现我想她。只要有空闲,我就猜测,她现在在干嘛?她快乐吗?那个在路上挡她的男孩帅吗?她们会不会擦出火花来?我吃醋了,有时恨不得马上买一张汽车票到长沙去,像个王子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对那个男孩说:“走开,她是我的。”要不要表白成了纠结的问题。我曾无数次的说服了自己,要勇敢一点,一句话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下一刻,另一个声音劝告我:“话说出来简单,要是被拒绝了,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想清楚点!”我们总被自己心头的条条框框画地为牢圈在原地;迷宫里不是因为没有路才走不出来,恰恰是路太多了我们无所适从。
柳芳回来了,我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同时我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就像堆好的雪人遇上了太阳,霎时融化的无影无踪。再等等看看吧,不急。我安慰着退缩的自己。柳芳怎么也对我冷淡了好多,不再主动找我说话。放学就抱着书本匆匆的走了,我的信心再次受到了打击。我在日记本里涂涂画画的写下这样的文字:《飞蛾之死》
躲过无数猎食者的眼睛,
虫儿终于爬到,
高高的树梢,
弓起柔软的身躯,
极目远眺,
带泪的海棠,
嫁给春雨;
奔放的杜鹃
倾心于广袤;
那甜美的桃啊李啊!
微风中早有蜜蜂在围绕。
没有一支花苞,
肯为虫子绽放。
我要变成蝴蝶,
在花丛中徜徉。
它在心底里将誓言许下。
用浓浓的渴望,
去粘合长长的思绪,
做成厚厚的铠甲,
把一个美丽的向往,
珍藏在坚硬的蛹壳里。
最先伸出来的,
蛾子的触角。
拍拍满是褶皱的翅膀,
径直扑向火堆的中央。
诗人吹捧它,
对光明的执着向往;
俗子讥笑它,
不自量。
谁会猜到,
醉眼朦胧中,
它把火苗看成花儿的幻象。
幸好,
浓烟让嘴边的呼号溜掉。
幸好,
烈焰把爱的纹身烧掉。
于是,
笑话的谜底没有人知道。
毕业考试近在眼前了,书还是要看的。浑浑噩噩过了三年,那张文凭似乎是唯一看得见摸得着的收获。学校停课放假,安排大家自由复习。我去过一回柳芳家的楼下,期待可以遇上她。柳芳没看见,意外瞧见她男朋友的那两个马仔在楼下转悠。他们也发现了我,立即象看门狗发现了生人,竖起来耳朵瞪着敌意的眼睛。我佯装路过,没有停留。
“开卷考试”,有人欢呼雀跃。这种考试形式将我们连日啃书本的努力变得很滑稽。准备好了登山的器材,目的地一马平川。一个用开卷考试的老师,他从来没有打算让他的学生不及格。大量的脑细胞白白牺牲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有人调侃着抗议。我愤怒,在我即将走入社会的时候,我的背包里没有任何谋生的一技之长。我被一种敷衍的方式抛向了一团未知的虚无。怪谁呢?恐怕只能怪自己曾经的任性胡为。
在校门口的碑楼下照完毕业留念,真正的离别来了。何昭说:“我们三个单独去照一张合影吧。”他的提议得到一致的赞同。虽然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但未卜的前途将我们会推向何方,谁也不知道。玻璃上的裂纹往哪个方向延伸,谁能预测呢?去照相馆的路上,气氛奇怪的压抑,我们没有考试完后的那种浑身的轻松。生活的压力,我们已经能感受它扑面而来的寒气。
约好三天后一起去取相片,何昭没来。“我们去找他吧。”话说出口我们面面相觑,竟然谁也不知道何昭家具体的地址。我们真的不算合格的朋友,交往那么久,只是享受着他给我们带来的快乐,从来没有用心的去了解他的一切。象是对歉意的补偿,我们约好傍晚一起去找何昭。详细地址不知道,大概的方位还是清楚的,慢慢找,慢慢问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