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怡的生活并未有所好转,跟延明依旧纠缠不清。她放不下那段感情,或者说放不下自己付出的感情。就这样一直纠缠,直到双方均已筋疲力尽。感情本就是一场战争,只是可惜到最后没有任何人是赢家。
她做过很多职业,服务员,吧员,啤酒促销……她必须活下去,这是她信念所在。她知道自己所必须面对的一切,如同深海里的鲨鱼,必须一刻不停地保持游走的状态,一旦停留,就会被淘汰死亡。
在做啤酒促销的时候,她被强行与客人碰酒。一杯杯烈酒下肚,直到头晕目炫,走起路来也是摇晃。但既便是那种时刻,也不能让自我的本来面目暴露在别人面前,依旧得如同卖笑小姐一般陪笑。只为卖出去更多的酒,获得更高提成。
在喝得大醉,跑进卫生间呕吐的时刻,才会在镜子前看见真实的自己。如此脆弱无力。那个时刻,才能让隐忍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流出。然后一转眼,擦去眼泪与嘴角的秽物,强行挤出笑脸,继续走进这个灯红酒绿的人间。
她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公平却也不公平,很多人费尽心机往上攀爬,丧失自我。而有多少人,空有一身才华却只能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任人贱踏自己可怜的自尊,以此换取生存下去的权利。
这是这个人间的游戏规则,无人打破,只能去学着适应。我很早就学会对这一切坦然,不抱怨也不委屈,因为明白这一切对现实于事无补。我要活下去,要在这个世间生存,这是我唯一需要面对的事。
景初,每当这种时刻,我就会想起你。我不知道,你是否是因为没看清这一切而固步自封,还是因为对这一切看得太清,才用逃避来麻卑自我。
只是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既已制定,且没有人能打破这种不平衡。就只能咬牙坚持,适应它。因为你必须得生存,必须得活下去。
深夜下班回家,踩着夜色疾步行走。回到租住的冰冷房间,才能暴露出自己的疲倦以及厌烦,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很快就能进入睡眠。偶尔景初打来电话,她本想象他一般哭诉自己苦闷与不甘,却只能一再隐忍,因害怕这会让他有更多牵绊。他是如此脆弱敏感的男生,如同一件陶瓷工艺品,只能被安置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不容许任何人的靠近打扰。
然而景初,你是否会意识到这些?只是她从来不予说明,一再安慰他,顺便安慰自己。如同一个安慰受到伤害而哭闹的孩童的母亲一般。景初,你不知道我是如此羡慕你。父母一直以你为中心,自动忽略他人,为你而付出所有心血。你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他们的爱,却一再抱怨和不满。景初,你是如此幸福却又不肯满足的人。有时我想到这些,甚至以你为耻。
景初,你不会明白你现在的处境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又无法得到的。而你始终如同一个不知足的贪婪孩童,一味索取,却不知道回报。为何你注重的始终只是自我的感受,不肯替他人设想。
每念及此,她都会不自控地流下眼泪。景初,会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不知足而付出代价。
但是她从未想到,也许每个人所渴望的幸福都不同。有的人只想平稳度日,以此一生。而有的人,费尽心机想要获得什么,最终也许会在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幸福到底是什么?只是人迷茫困惑时眼前射下来的一道光线。它不能给人安慰,也不能给人温暖。不过是一种坚持,一种自欺欺人。
但是,要经历多少事以及磨难之后,才能明白这一切。犹如爱情,人们总是对它用尽华丽的词语试图概括它,定义它。直到年华已逝,老去的那刻才明白,原来爱情,只是一种自我安慰与催眠。它亦是人们对抗虚无生活的一种借口。
景初,你曾经说,人若是失去信念,接下来的残余人生就会变得艰难无比,无法继续。只是,若是一个人,根本没法这样做,或者连这样想的资格都没有,那又怎样?毕竟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不是单纯地为自己而活。多少次,我亦是对这个社会产生怀疑,对人性充满厌倦与鄙视。但即便这样又能如何?我们依旧得强迫自己继续生活下去。没有人会为你的眼泪遭遇感到同情,只会在你声嘶泪下时感到厌烦。如同一遍遍赘述自己遭遇的祥林嫂,她最终获得的并不是同情,而仅仅只是作为别人无聊生活的调味剂。如同电视剧中插播的广告,并不被人看重。
在我不断更换职业,为生计奔波时,我认识到太多太多的人。他们内心深处,亦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种种伤痕,但大多数的人都选择隐藏这些,投入这个社会,只为改善自己的生活。或者说,为自己设立一个可以去拼博奋斗的目标。只有在不停的劳作中,才能忘掉所有的不快。让大脑始终保持一种亢奋状态,不用想,也不用记得。
我在想,你之所以这样,是否是因为你生活得太过优越。你知道什么是绝境吗?你体会过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能靠自己的时刻吗?你只是在父母提供的优越条件下,活在自己臆想的痛苦之中。同时还要费尽心力地让身边的人感受到你这种痛苦。
景初,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的同时亦折磨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