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对自己并无怜悯,因为对自己始终抱有过高期望,强行命立自己不停下脚步。用欲望做为自己前进的动力,以物质来犒劳精神世界日渐贫乏的自己。这是现在人们的通病。用尽手段,获得更高的地位和价值,然后产生同等的全新的欲望,如此执着不息。不再关注自己日渐蒙尘的内心,只是用赚取的钱买一些奢侈品来安慰自己,然后再次陷入到那种恶性循环中去。
就是这样病态的人生。因为脚步匆忙而错失掉多少良辰美景?却依旧认为自己站在世间顶层,掌握游戏规则。人心何其贫乏可笑。酒桌上,一边满脸谄媚地向领导碰杯敬酒,一边在心里暗骂,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一定会将之狠狠踩在脚下。这是这个世间的生存规律。
他曾经跟许诺有过这样的对话。他说,我对人心始终有不安全感,不愿做欲望的囚奴。你有庞大野心,愿意为此奋斗打拼是你自己的事。但你不能片面地认定自己所做就是真理,否决他人的一切。人的自我追求并不相同。我只想平淡生活,拥有一份简单平稳的工作,以此度日。
这是错误的,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你应该去打拼,应该让自己在这个社会上获得地位与利益,这才是你的方向所在。
不,这是你的方向,并不是我的。我没有过多的野心,不愿意如此生活。我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有所欠缺,亦不愿对此做出尝试。
这只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你该学着去改变自己,不能让自己与这个社会日渐脱离。这个社会发展十分迅速,你稍有停留,就会被甩在后面。你不该把自己活的这么懒散,没有追求。
我有自己的追求,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每个人都是如此,如同你在街上看见美女跑车,会心生艳羡,看见被下属左拥右护的领导干部,会在心里暗自鼓劲,有朝一日也要到达那种位置。但我不会,我所追求的并非这些物质的享受,我追求的是自我的认同。我们并不在一个层面,这没有对错高低贵贱之分,也许你比我更为现实,能获得大众的认可,但生活是自己的,没有必要为了他人而委屈自己。
许诺一直在竭力说服他,说他回到所谓正轨。他看到这个男孩的痛苦与挣扎,虽然无法理解,但明白自己对他亦是有所亏欠,唯愿以这种方式弥补。他是自我且固执的人,不会轻易质疑自己。他从来都不会去想,他所做的这些是否被接受。这些他自认为的好,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听你说这些,并非意识到自己错误,听从你的经验指点。而是我尊重你,我明白你的好意,但这种好意并不被我所接纳。我并不需要这些,只是无法面临撕破脸皮的尴尬。你用自我的观点来说服他人,指点他人,这非智者所为。人该有尊重与被尊重的权利,不能因权势利益而有贵贱之分。过多的人有钱有势,却有一颗龌龊肮脏的内心,而那些贫穷却享受生活的人,他们的灵魂才是算是真善美。
他说,我只需要获得来自内心的认证,知道自己为何而活?写作是我与这个世间唯一的沟通方式,亦是唯一的拯救。唯有写作,能让我在这个物欲横流,丧失一切天性的世间保持自我内心的简洁纯粹。我不会为了生活而生活,这是从一开始就让我倍受反感的事。我要活下去,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我一直都是如此认真而自私,不接受任何他人片面的道德审判。除了父母,我并未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人,我只是在按照内心方向做事,并没有伤害到他人利益,不需要他人的认可与肯定,那对我没有意义。
许诺无法接受他所说的一切,这超出了他的思绪范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不该活地散漫而无目的,必须要有所追求。这个社会是现实的,任何理想主义都是虚妄。当你陷入困境之中,你会发现你曾不屑一顾的金钱权势是何等重要。你现在还小,尚且无法明白这些,但过些时日,你会发现自己想法的错误与偏激。
他淡然一笑,已经没了跟他继续这样斗嘴的打算。我们认识也有数年,你一直以你的方式试图改变我,可有成效。在这些事情上,我一直都是如此的人,现在是,将来也是。人有旦夕祸福,无法预知下一秒的人生会是何等模样,也许飞来横祸会毁灭一切。人的挣扎与奋斗又有何意?
他们无法将这样的谈话继续,彼此站在对立面不依不饶。许诺想要把他拉进自己阵营,而他仅仅只是想让别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他虽不需要他人认可,但不愿意接受他人自认的好意,因那只会让他更为烦恼。他只是需要一种理解与尊重。因些他放下对许诺的成见,跟他倾心交谈,只是最终还是发现无法让他人理解自己的所思所想,更何来尊重。直到最后,只能再次选择沉默。
只是这个残酷现实的世间,没有地位与金钱,也就无法获得起码的尊重。于目前的社会现状来看,贫穷且没有人脉是可耻的,只会被淘汰出局。
他说,没有人明白我对这个世间的恐慌,没有人明白我的人的惧怕。有时候上街,看来来往人群,心跳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快,浑身发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将房门紧闭,因为内心缺失的安全感。害怕听到一切响动:敲门声、手机突然响起的声音、闹钟的滴答声……这种声响,总是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恐慌。仿佛黑暗中有只无形的手,扼紧咽喉,令人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