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村里的人都知道外婆是个时好时坏的疯子，是个十足癫痫病患者，他们的思维逻辑是春花家女儿是个癫痫病患者，外婆在街上把陌生人当姐姐，儿子被捕时为了不让警察带走而拼命抱住警察的腿，为了不让儿子焚毀给家庭甚至整个村里丢人现眼的破烂时的胡搅蛮缠，儿子结婚时无缘无故的一个人流泪哭泣，儿子结婚后怪诞的笑容与半人半鬼的行动举止，再加上医生的药方的有力证明，所以外婆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疯子，像春花家女儿一样的癫痫病患者。人们为此而高兴，为自己有像医生一样的判断力而高兴，为自己的儿女远离“疯婆子”找到一个正当的借口而高兴，为在茶余饭后找到谈资笑料而高兴。所有人中舅舅是一个痛苦的人，自从他把外婆绑成一个“蜘蛛人”去医院回来后，每天沙发前的烟灰缸里的烟头都是满满的。“不要抽了!呛死了!”“呛就滚到屋里去!谁又没有叫你站在我旁边!”“迟早一天不被烟呛死，也会因为只买烟而饿死!”“我死了你清净!大家死了整个家都清净!我求之不得。”舅舅说完话恨恨的吸了一口烟就不再说话了，过早到来的黄昏夜色使客厅渐渐黯淡下来，“砰”的一声屋门响过之后，一切都又归于沉寂，从门缝传来孩子们游戏追逐的欢笑声欢快得让人刺耳心碎。早过了吃饭时间，没人做饭，他不饿，好像烟是饭早就吃饱了一样；屋里的她也不饿，好像眼泪就是最好的饭菜一样；楼上的外婆也不饿，好像她的心是木头做的感觉不出来饿一样。不过舅舅心底始终隐隐约约闪烁着一个像在这黯淡的客厅里幽灵一般一闪一闪红烟头一样的念头：吸完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还得去厨房里熬药做饭。因为他在人们眼中他是一个母亲的好儿子与女人眼里改邪归正流血不流泪的好男人，必须像以往一样让不吃饭吃药的木头人吃饭吃药，必须让不做饭只流泪的人停止流泪而吃饭，必须在第二天早上出去干活，在路上遇到熟人要像以往一样笑着与熟人打招呼，并装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外婆禁不住舅舅“好言相劝”便默不作声的起了床，然而，她一点都不想吃东西，看着儿子殷勤累夹的像小山丘一样的饭菜，她一声不响的吃了几口，“我想再去睡会。”“妈你多吃点，吃了药再睡!”“睡醒了再吃药。”她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就固执的站起身来走了，上楼的咚咚声又像在深沉忧伤的梦里幽灵一般的老鼠在木楼梯上拖动洋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