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你有病呀,不是说好了别再来学校找我吗?”林正在校道边的树下对大勇生气地吼到。
“阿正,别激动嘛,兄弟我这次可真是帮你来了。”大勇一脸的得意。
“帮我?这话你也说得出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上学期元旦,还不是你的馊主意害得我平白无辜赔了两千多块钱。”
“那次纯属意外。妈的我也没想到王璞那混蛋竟然是位高手。不过这次我有办法让他有力无处使。”
“哦,是吗?说来听听。”
“哈哈,这个,这个兄弟我手头最近有点紧,你能不能再借我点钱。”
正在这时,王璞找陈璐的广播响起。当然,林正是听不出来那是王璞的声音,只是他在乎陈璐,所以他也想去看看到底谁在找陈璐。于是他很不耐烦地说到,“爱说不说,借钱没门,我走了。”说着便转身要走。
“别介呀,你看这是什么。”大勇从口袋中掏出几张相片递给林正,同时说到,“这是我下午在云洞岩溜达时看到的,我觉得对你有用,便马上叫老板翻拍下来,而且立洗立取,花了我好几十元了。”
借着路灯,林正清晰地看到惠君依偎在王璞身旁和王璞背着惠君那亲昵的身影,顿时双眼放光,“你说你这是在云洞岩翻拍的,这么说那些相片如今还在那里。”
“是的,就是在‘得朋’还有‘瑶台’那两处照相摊位的广告栏上。”
“很好,这200元给你了,不算借的。只是以后没我的同意不准再到学校找我,我有事先走了。”林正一个转身,一个得意的笑容在路灯下毫无掩饰地浮现在脸上。
但林正那得意的笑容马上变得有点慌乱,因为他看到了身着警服的王璞正从校道上走来,而且正看着他还有他身后的大勇。
未发现王璞的大勇接过钱后,还高兴地拍了拍林正的肩,说到,“够兄弟!”
林正大步往前走。大勇也看见了王璞,撒腿就跑。
王璞看了释然一笑。本想假装没看到,但也来不及了,因为林正的眼光自从对上王璞后,就没再离开过。王璞便朝林正那边轻松地走过去,用略带关心的口吻说到,“怎么,那流氓还阴魂不散,找你麻烦来呢?”
林正听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了,本来自己慌乱中想不出用什么谎言来解释这件事,没想到你这个傻子倒很好地替我圆了谎,“没事,这种小流氓欺软不欺硬,不敢把我怎样。对了,特训结束了吗?你们不是要训练一周?”
“没事就好,要是有什么麻烦的话就说一声。我们训练还没结束,今晚是巡逻来了,我先走了,他们还在警务室等我。”王璞说着便接着往前走,把警帽戴正,露出一个洒脱的笑容。他心里亮堂着:有些事不必深究,风轻云淡,过去也就过去了;有些人不必深交,蜻蜓点水,道不同也就不相为谋了。
林正则正好相反,他突然明白刚才的广播就是王璞在找陈璐。路灯透过枝叶的间隙,斑驳着他脸上的神态。愤怒,不服,意味深长的笑意几乎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闽南的天气此时已是春夏之交,而林正那阴郁的双眸,却仿佛隐藏着无边的寒冷,与脸上的表情在这夜里统一得如此和谐。
周六到了,今天是97商检班集体出游云洞岩的日子,这是开学初班委们制定的工作计划之一。不仅如此,陈璐林正等各位班委还邀请了辅导员来同游。只是陈璐在心里暗暗惆怅着王璞没能和她在一起游览云洞胜景。但身为班长的她还是不得不把更多精力用在活动组织诸如安全、午餐安排等各种事项上。
一到云洞岩,大家便如鸟儿归林,三五成群地各自开心地游玩开了。
这时,辅导员叫住了陈璐,“陈璐,我看你们这次活动组织得不错,连保险都买了,方方面面都想得挺周到。”
陈璐得到肯定很高兴,微笑道,“做得还不够好,请辅导员批评指正。”
“说来我也就多你们几岁,不嫌弃的话,叫我声姐姐也可以。”
“嘻嘻,辅导员姐姐好。”
“小丫头嘴这么甜,长得又漂亮,还这样能干,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你。”
“辅导员姐姐您说哪去了。”
“对了,王璞今天怎么没来?”
“他好像是带队到110特训去了。”
“鬼丫头,还好像了……不过你这样我喜欢,很多事情当我们无法改变规则时,就试着去适应规则,这样总好过撞得头破血流。”
“谢谢辅导员姐姐的理解。”
“我也看好王璞,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申请入党了,以他的条件还是较有希望的。我看他也不是特立独行的人,可平常就是很少热情主动地与系里的老师们交流,如果他这方面能更积极主动点的话就更好了。你可以把我的意见告诉他,或者叫他来找我也可以。前几天市技术监督局的领导还特意打电话来问了你和王璞的情况,看来你们这对金童玉女来头不小呀。”
王璞没交入党申请书的消息,就好比一直亮着的灯,保险丝却毫无征兆地突然烧断似的,让陈璐无法适应心空中瞬间的黑暗。仅存的理智和为自己亲近的人辩护的本能使她条件反射般地笑了笑,“姐姐又笑话我了,市局的领导是我父亲的战友。王璞他可能是闲云野鹤惯了,我会提醒他的。”
“嗯,很好,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那你去忙吧,我到那边去看看。”
探索真相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但陈璐此时很讨厌这种天性,她怕真相是王璞对她就像洋葱一样,有着鲜艳的外表,可一层层剥开后却是无心的,更折磨人的是剥着剥着总是会让人泪流满面。然而既然是天性,就无法回避,心中总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对她问到:王璞他为什么不申请入党?于是无数种答案就象是迷宫一样转来转去还是回到原点——其实王璞对我从没真心以对过,而我也从未真正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伤心失意中的人一旦认定一种答案,那么便会纠缠于此,并千方百计地去证实这个答案。于是无数个反问扑面而来:他说过我的快乐就是他的信仰,可他凭什么将我用心为其修改的入党申请书束之高阁,还信誓旦旦要更加努力争取入党?他说过我是他的天使,我们要永远相知相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相知?我把心都掏给他了,可他如今看起来却是那么的朦胧不真切。或许在去烧烤的路上,从我主动抱住他的腰那一刻起,就注定我在我们爱情的世界里永远是软弱的一方。所以他连“我爱你”三个字都说得那么吝啬。所以他才不用对我敞开心扉。所以他可以在情人节这样重要的日子对我不闻不问。所以他才毫无怨言地答应上课不坐在一起、减少约会、不一起吃饭的约法三章,也许这正合他意。他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呢?陈璐的心此时就象是浸泡在酸梅汁里,无限地发酵。她努力地眨了眨眼,看向远方,远方却是一片模糊……
“身体不适?精神看起来不太好?”林正适时地来到陈璐的身边温柔地说到。
“可能是有点感冒了,鼻子酸酸的,呛得人直想流泪。”陈璐赶紧掩饰到。
“你这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这不又累坏自己了。”林正边说边从陈璐的背上接过背包,“来,背包我帮你拿,这云洞岩挺高的,要上山可费体力了。”
陈璐内心那最柔软的深处有一丝温暖轻轻滑过:林正他总是在我最软弱的时候伸出手掺扶我一把。
此时的云洞岩已是“百般红紫斗芳菲”,而心事重重的陈璐则无心领略,思绪就象一团乱糟糟的毛线,一路上山一路纠缠,越是纠缠结扣就越多,多得心里沉甸甸的。
快到了“得朋”景点了,林正和陈璐都发现班上很多同学围在那里,胜劵在握的林正还注意到了好几个同学的眼光正意味深长向陈璐看了过来。林正小跑过去看了下,又马上跑回来,对陈璐说到,“就‘得朋’两个字没什么好看的,别看了,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留着体力,等等准备过‘一线天’。”
陈璐笑了笑,“都到这了,怎么能不看了,我不累。”于是走了过去。透过围观的人群,在照相摊位的广告牌上,她看到了笑靥如花的惠君满心欢喜地挽住王璞的手并把头亲昵地靠在他的肩上,脸上写满幸福。而王璞也是笑容满面。此时,陈璐顿感那天晚上披在她身上并伴着她一夜好梦的那件蓝色风衣,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那双最新款的奈克鞋此时好像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她心上。她强忍着泪水,抬头望了望天,几朵白云正依偎在蓝天的怀抱。确定泪水不会滑落后,她又看了看相片中的王璞。那一刻她突然领悟了顾城的《远和近》,只是她把诗中的你变成了我:
我
一会看你
一会看云
我觉得
我看你时很远
我看云时很近
闭眼,心似沥血,多么深刻多么疼痛的领悟。转身,对上林正那溢满关切之意和欲说还休的神情,她突然明白林正要她不过去看“得朋”的原因。她苦笑一下,“确实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然而,一路伪装的坚强,再怎么如钢似铁,再怎么强壮如驼,也抵不过在瑶台照相处,王璞背着惠君和惠君为王璞擦汗那更为亲昵的合影这一根稻草。骆驼终于还是倒了,无声的泪水悄然滴落。她颓然地走到无人的拐角,落寞地坐下,耳边依稀有王璞的身音传来:璐儿,抓稳了,王璞号陈璐专用飞机起飞了——那是上学期放寒假前王璞在操场对她说的。又一个声音传来:要不,我现在就去追上她,跟她道歉,然后我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那是王璞曾经的戏言。又一镜头闪过:前天晚上他是先到广播室然后才在回去时匆匆看我一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碎了一地。过了许久,眼前有人递过来洁白柔软的纸巾。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转眼看见春末的阳光带着花香暖暖地洒在林正那一身白衬衫上,映着他那柔柔的微笑和关爱的眼神,显得格外的温柔贴心。有那么一刻,陈璐心中有了个瞬间的迷惘:或许当时选择眼前这个人会更好。至少不会让我爱得那么累,至少不会为了和他有共同语言而逼着自己偷偷背着唐诗宋词,至少工作上有个好帮手,至少……
林正也不知到是心虚还是不适应陈璐那思绪凌乱着的有点失神的眼光,他低下了头说到,“午餐和回学校的事我来安排就好,别想太多,你好好休息,我去忙了。”
薛丽、婷婷和刘佳也走了过来。薛丽在陈璐旁边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婷婷也旁边坐下,伸手搂着陈璐。此时无声胜有声,陈璐感受到了舍友们的关怀之情。泪眼朦胧地哽咽到,“还是你们最好。”
薛丽听了又再次握紧了她的手,婷婷也搂紧了她。
刘佳不知如何开口,以她对王璞的了解,她是相信王璞的,可那些相片真真切切就在眼前,她能说些什么呢?她只能诚恳地说到,“璐,给王璞一个机会,问清情况,或许情况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遭。我相信王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