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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为情妖亦痴(3)

第二天,孙悟空变成一只蜜蜂钉在唐僧头上,和他一起去见公主。玉兔出现后,孙悟空见她头顶果然微露妖气,不过连他自己也都承认“却也不十分凶恶”,毕竟是嫦娥身边的可爱小兔子嘛。看到这里,多么希望吴承恩先生给他们安排一段洞房的戏,以小玉兔的刁蛮任性,说不定比蝎子精求欢那段还精彩。可惜性急的孙悟空没有给这个机会:那行者一生性急,那里容得,大斥一声,现了本相,赶上前,揪住公主骂道:“好孽畜!你在这里弄假成真,只在此这等受用也尽够了,心尚不足,还要骗我师父,破他的真阳,遂你的淫性哩!”还好知道她“不十分凶恶”,不然早就一棒敲过来了。

这时,如果换作单纯的无底洞地涌夫人,多是委屈的一阵清风逃走。若是女儿国国王,则是“唬得魂飞魄散,跌入辇驾之中”。可这小玉兔哪是这么容易欺负的,立即挣脱,“解剥了衣裳,甩甩头摇落了钗环首饰,即跑到御花园土地庙里,取出一条碓嘴样的短棍,急转身来乱打行者。”先前的温柔可人的小女生立即变身野蛮女友形象,谁叫你破坏我的好事来着。

也许是当初捣药时,嫦娥的相好偷偷向她传授了不少功夫,靠一根捣药棒居然和孙悟空斗了半日不分胜负,还乒乒乓乓地打到了南天门,兴许是想找嫦娥姐姐的相好帮忙。可惜四大元帅明哲保身,早早地将门关上了。玉兔恨恨地说:“我认得你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弼马温,理当让你;但只是破人亲事,如杀父母之仇,故此情理不甘,要打你欺天罔上的弼马温!”意思就是你这只死猴子,仗着本事好居然这样欺负我。“破人亲事,如杀父母之仇”,典型的爱情至上论,但是也算得上是纯情至极了。没办法,明知打不过你也不能服软。

可是“弼马温”一叫,捅到了孙悟空的痛处,手下也就不再留情。可怜的小玉兔只得跑到毛颖山中,“狡兔三窟”,躲了起来,说不定趴在洞里还在盘算怎么出气哩。但孙悟空在土地的帮助下将她揪了出来,好在这时候嫦娥姐姐出现了,救了小玉兔的性命。

小玉兔也是唐僧取经路上遭遇的最后一个妖精(其实真不想把“妖精”这个词加给可爱的小兔子),之后就一路直通灵山,成了旃檀功德佛。说不定在以后的日子里,当已经是净坛使者的猪八戒痴痴地回头望月时,会偶然发现师父也在偷偷地往上看。对于唐僧这种男人来说,如此的刁蛮女子其实是很难忘却的。

3.被遗忘的卵二姐:男人的劣根性

在《西游记》中有一个特别的妖精,她的名字在全书中仅仅出现过一次,而且从未正面出场过。但就是她,却与书中一位男主角有着莫大的关联。没错,这个人就是猪八戒的发妻——卵二姐。

观音奉旨上长安路上,在福陵山碰到了猪八戒,卵二姐通过猪八戒的叙述有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场:“……叫做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云栈洞。洞里原有个卵二姐。他见我有些武艺,招我做了家长,又唤做‘倒门’。不上一年,他死了,将一洞的家当,尽归我受用。”也就是说,这个卵二姐,就是猪八戒的结发妻子。

整部书中,关于卵二姐的信息,仅仅如此,之后猪八戒也从未提起这个名字。顺便先说一下猪八戒,央视《西游记》电视剧中,猪八戒的塑造是取经四人组中与原著差距最大的,可以说大大美化了这个呆子。首先形象上,书中的描写是“卷脏莲蓬吊搭嘴,耳如蒲扇显金睛。獠牙锋利如钢锉,长嘴张开似火盆”。活脱脱一个直立野猪形象,绝对不是电视剧上那种宠物猪般的憨态可掬。同时在原著中也远没有电视剧上那样可爱,丫就一浑球,动不动就挑唆唐僧念“那话儿经”折磨悟空。打妖精屁用没有,捏软柿子辣手摧花倒很在行,玉面狐狸、杏仙都是他的牺牲品。就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卵二姐为何会“招做家长”呢?

书中引用八戒的话是“他见我有些武艺”,但据我分析,这不是主要原因。首先,在观音碰见猪八戒时,他依旧在吃人度日,日子过得比较凄惨,可见卵二姐的“一洞家当”并不是玉面狐狸的百万家财,可能就是一些普通的家具和农具,卵二姐没必要屈尊找一个这么丑的家伙来保护。第二,猪八戒虽然有武艺,但在妖精界最多属于二流,没有绝对竞争力。在我看来,可能有两点原因:一个是猪八戒曾经作为天神的光环。尽管书中没有讲明卵二姐是何方来历,到底是妖精还是人精,但从其名字,还有其“家当”来说,应该是一个土根小妖,而且早亡,因此法力一般,所以猪八戒曾经的天蓬元帅身份对于她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就像现在某些女人一样,外国人哪怕长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觉得比国内的男人有魅力)。第二个原因多半是出于同情,猪八戒说他被贬下界时“不期错了道路,投在个母猪胎里,变得这般模样。是我咬杀母猪,克死群彘,在此处占了山场,吃人度日”。公务员身份没有了,被强行整容了,还不小心弑母弑兄成了孤儿。曾经的天蓬元帅落到这般境地,可能触动了卵二姐那善良的心。同是天涯沦落人,这样就到了一起。

因此说卵二姐作为猪八戒的结发妻子,是有恩于他的。除了给了他一个家庭让他在凡间有了一个港湾,还教会了他很多东西。比如劳动,自食其力嘛。猪八戒还是普通人时就“自小生来心性拙,贪闲爱懒无休歇”,之后当了天将就肯定不会劳动了。但在高老庄,据八戒自己说,“我到了你家,虽是吃了些茶饭,却也不曾白吃你的,我也曾替你家扫地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创家立业”,都是一些技术活,多半应该是卵二姐教的。同时,面对性欲旺盛的猪八戒,卵二姐也尽心尽力做到了一个妻子的责任,在“四圣试禅心”一回中,猪八戒想把贾家三姐妹都招了,还说“那个没有三房四妾?就再多几个,你女婿也笑纳了。我幼年间,也曾学得个熬战之法,管叫一个个伏侍得他欢喜”。这“熬战之法”幼年间还未发育完全如何学得,后来学道、上天更加没有机会,多半是卵二姐教的(高翠兰更加不可能),只是这呆子不好意思说罢了。

但是,在卵二姐死后不久,猪八戒就去高老庄当了女婿。之后要么经常提起嫦娥,要么经常说回高老庄,似乎从来没有怀念自己的结发妻子。也许在猪八戒看来嫦娥是她的初恋,而且身为天宫名媛,拿得出手,可以炫耀。高翠兰也是大家闺秀,书香门第。而卵二姐呢,可能相貌一般,而且就是一个土根小妖,觉得配不上他。其实他不知道只有卵二姐才是真心待他的,他几乎被嫦娥玩死,高翠兰更是只当他是一只野猪,家人想尽办法欲除之而后快。

男人的劣根性在猪八戒身上显露无疑。总有人说是想寻找真正的爱情,追求真正的幸福。但真正在选择时,基本上都会用下半身来思考。说得冠冕堂皇,所谓缘分,所谓共同语言,但真正的龌龊想法内心自明,羞于出口。卵二姐和《飞狐外传》中程灵素何其相似,程灵素堪称金庸笔下最痴心的女子,且性格才华远超袁紫衣,但只因相貌一般,不入胡大侠的法眼,当然他自己是绝对不敢承认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男人之贱,自古皆然。

都说美女难以获得幸福的爱情,但反过来说,丑女就能获得幸福的爱情吗?恐怕比例会比美女小得多吧,即便是修炼得温柔贤惠涵养多思知书达理,哪怕喜欢的男人是如此不堪。古往今来,多少凄美爱情流传,可几个女主角不是美女?灰姑娘首先也是美女,其次才是舞跳得漂亮。我身边好几个女性朋友都跟我抱怨为何自己付出一切,但男朋友总是不冷不热。对此我只有沉默,因为真相往往就是这么残酷。

4.九头虫:一个自卑驸马爷的抉择

九头虫就是乱石山碧波潭万圣老龙王的女婿。之前孙悟空借芭蕉扇时,曾提到牛魔王受邀到碧波潭做过客。我估计九头虫和牛魔王是哥们,当他还孑然一身时,经常在一起喝喝酒掷掷骰子什么的。有一天酒后,牛魔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兄弟,你这样混下去不行呀。看看老牛我,有老婆有情人有儿子有家产,生活那叫一个滋润。还不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聪明,找了一个好老婆?这样吧,我认识一个龙王,也算是有点家产,给你做做媒”。于是应该是在牛魔王的撮合下,上门到碧波潭做了驸马。

在央视《西游记》电视剧中,给九头虫戴了一顶第三者的帽子。说这万圣龙王的女儿本是小白龙的未婚妻,结果和九头虫好上了,小白龙才在一气之下烧了玉帝的夜明珠。其实仔细分析这不大可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有些道理,但前提是两人的实力差不多。可这九头虫和小白龙的综合实力差距太大了。先说身份,一个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贵胄公子哥阶层,一个纯粹就是一街边小混混。再说长相,小白龙化为人相的样子没有直接描述,但龙身“腮颔下生出银须,一身瑞气,四爪祥云”,同时既然叫“玉龙三太子”,应该是帅哥一个。而九头虫呢,书中的描述是“远看时一头一面,近睹处四面皆人。前有眼,后有眼,八方通见;左也口,右也口,九口言论”。而化成原形的样子更是“观其形象十分恶,见此身模怕杀人!”连猪八戒都说这家伙怎么这么呵碜呢?身份长相都和小白龙差距这么大,你想万圣公主会做此等傻事吗?

这万圣公主倒是一个美女,用《西游记》第一蠢妖灞波儿奔的话就是“那公主花容月貌,有二十分人才”。那为什么老龙王会看上九头虫呢?这里先说说关于龙族的话题。同样是龙,差距是很大的。在《西游记》中第一档次的龙是四海龙王,位高权重家大业大。第二档次就是泾河龙王类型的,实力较小,但好歹也分管一方风雨,并且同四海龙王还有点连带关系。第三档次就是像万圣龙王、乌鸡国井龙王之类的,真是个“龙潜浅底”,空有一个龙身,毫无实力。就像皇族一样,几代传下来之后也是种种不同了,有的还是贵族,也有像刘备这样编草鞋过日子的。这万圣龙王估计最多就一县长的级别,何尝不想和电视剧里一样,与四海龙王攀攀亲,但估计人家根本瞧不上。这时候其实最现实的就是找一个有点本事的,能为自己多挣点家业。再加上牛魔王做媒,这样就等于有了牛魔王这个地方势力的保护,也就将就委屈一下女儿了。其实在《西游记》中的老龙们都是比较自私的,小白龙怎么被降罪的?是在毁了珠子之后“他父告他忤逆,天庭上犯了死罪”。为了自己的前程连儿子都可以不要,何况女儿?

总之多方因素之下,这九头虫当上了所谓的驸马爷。这万圣龙王虽然级别不高,好歹也算是个名门。这样问题就出现了,本身两人的结合就跟爱情没有多大关系,而且还门不当户不对,估计这九头虫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经常跪跪搓衣板那是免不了的。再加上老婆成天在家里唠叨“你说你吧,二郎神哪吒俺就不提了,你也比不上。可就你那哥们牛魔王,一样不是小流氓出身,可他现在多有本事?你就不能争点气?”男人就是这样,你可以说他没文化可以说他长得丑甚至可以说他是浑蛋流氓,但如果说他没本事不思上进就捅到了痛处。所以九头虫结婚后的苦闷可想而知。

后来终于找到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发现碧波潭附近的金光寺宝塔祥云笼罩夜放霞光,后来一打探原来里面有一个佛宝舍利,心想这可以解决碧波潭的用电问题,俺把他弄来,省得这娘们天天唠叨。于是就悄悄地给老丈人说,老龙也动心了,于是就一起下了一场血雨,趁机偷了宝贝。公主也不含糊,偷了王母娘娘的九叶灵芝草回来,与舍利一起养着当大灯泡用。总之,一家子从老到小都是一个德行,也难怪后面家破人亡的悲剧。

后来孙悟空来了,九头虫心想这事可能要糟,于是就派了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两个小妖去探风。可这两个小妖实在是太笨,还没等动刑就把该招的全都招了,于是孙悟空就得了证据,闹上门来。

其实一开始,老龙王还是有些害怕的,听说孙悟空来了之后,“那老龙听说是孙行者齐天大圣,吓得魂不附体,魄散九霄。战兢兢对驸马道:‘贤婿啊,别个来还好计较,若果是他,却不善也!”其实如果这时候交还宝贝也就没事了,孙悟空虽然喜欢欺负龙,但现在同为体制中人,从没想要龙的命,黑水河的小鼍龙还是他求的情才没让猪八戒筑死。但这九头虫却不甘休,说岳父呀,我自幼也是学了些本事的,让我去打发他走人。

其实就在不久之前,他的哥们牛魔王一家都吃了孙悟空的大亏,他不是不知道孙悟空的本事。但是没办法呀,如果这时候装孙子今后在家里就更不能挺直身板做人了,所以只能冒险一搏了。这就是攀高枝的悲哀,随时随地都要想着证明自己。

首战居然还告捷,和孙悟空打了三十多回合,还活捉了猪八戒,这样面子是挣够了,但矛盾也就激化了。孙悟空救出来猪八戒,猪八戒先是噼噼啪啪地把宫殿掀了个底朝天,之后又将九头虫和老龙王引出,孙悟空一棒结果了老龙王的性命。之后又是二郎神跑过来帮忙,龙子龙孙全家死光光,龙女成了猪八戒的又一个美女牺牲品。龙婆则被穿了琵琶骨,锁在金光寺宝塔里面,堪称《西游记》中最悲惨的龙族。

这九头虫呢?被二郎神的哮天犬咬没了一个头,但还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但以后的日子,也只能拖着一个滴血的脖子四处流浪了。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有没有怀念自己和牛魔王在一起时无忧无郁的生活。本想攀攀高枝,哪知道结婚之后才知道此种生活的痛苦。当然攀高枝也不是不可以,牛魔王不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吗?可惜的是自己没碰上铁扇公主这样的好老婆。一个想刻意改造自己男人的女人是不明智的,因为即使男人成功了也不会感激你的鞭策,可能性更大的是一旦成功,你反而就成了下一个改变的对象。别忘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永远只能牵着走而不能赶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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