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峰问：“你俩到底有什么过节啊？互相一提起来就势不两立的样子。”
崔大可说：“我不跟您说过么，这家伙专门喜欢跟我作对，整天碎嘴唠叨，自己特别贪图享受吧，还老拿什么工作啊、敬业啊说事，非把食堂当成饭店来搞，搞得食堂乌烟瘴气。我就经常批评他，这个人就小肚鸡肠，为发泄自己的不满，主动离开了食堂，跑到仓库去了。”
刘峰想了想，说：“既然南易是因你而离开食堂，你去跟他示好，解了这个结不就结了。”
崔大可还在吱唔。刘峰瞪起眼：“这次会餐可不是小事，个人恩怨先放在一边！”
崔大可知道事情重大，不敢违抗，硬着头皮答应了。
刘峰和崔大可走进仓库的时候，南易正在试穿梁拉娣送来的那件被秀儿弄脏的外套。梁拉娣又帮南易拉袖口，又掸后背，凑得很近，这让刘峰和崔大可都以为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几个人都有几分尴尬。梁拉娣跟二人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三人打了招呼，说了几句客套话，南易坐在一把椅子上。刘峰和崔大可也落了坐。崔大可从怀里拿出一瓶“西凤”酒来，放在桌上，笑着说：“给你带了瓶酒！知道你好喝。”
南易看了一眼，没吱声。
崔大可又扔给南易一根自己的好烟：“来支烟。”
南易接住烟，却并不抽，而是把烟放回桌上，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盒“战斗”牌香烟来，抽出一支，点上，吸了一口，话里带刺地说：“不敢占公家便宜。抽自己的，喝自己的，虽然比不上崔主任的高级，也凑和了，本来就不是个什么讲究人！”
崔大可心里骂了一句娘，嘴上却说：“别这么说啊，这烟、这酒也是自己的，我自己的。”
南易还是不领情：“那更该您自己留着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颇为尴尬。刘峰皱着眉头，努力压了压心底对南易的反感，用商量的口吻说：“南易，这次我和崔主任来，有两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一是林场老班的手坏了，没法承担杀猪的工作，他推荐你来做；二是我和崔主任商量，想请你做这次会餐的陶厨师长，如果你愿意，会餐之后，你也可以调回食堂，继续在后厨做厨师的工作。”
南易心下有些高兴，却压了下来，一脸不在乎的表情说：“领导厚爱，我真是受宠若惊，不过，这两件事，我做不来。杀猪，那不是我的专业，以前确实跟着老班凑热闹，也宰过几头，可那纯粹是票友，上不了台面。这猪是咱厂最近的头等大事，全厂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盯着，我不行，怯场。回食堂的事，我那天已经跟您汇报过我的思想了，既然都已经离开了，再回去，我不像崔主任，我没这脸。”
崔大可还是一脸笑地捧着南易：“我说南易，你这就多虑了，我是欢迎你的！老班说了，杀猪你一点问题没有，手艺高超！”
南易不买账：“他说是他的事，有没有问题，我自己知道。”
崔大可又退了一步：“怯什么场啊，甭怯场，那天有我这儿给你顶着呢。”
南易斜着眼看了看崔大可，问：“有你顶着？那就你直接来吧，你比我像能杀猪的。”
刘峰有点儿不耐烦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说：“南易同志，我们是代表组织来找你的，组织上是真心实意大地想请你做这两件事，这不是个人之间的事，是为全厂职工谋福利的事。”
南易抽了口烟，摇摇头：“所以，我就更不敢应承了。”
崔大可有些忍不住火了：“这你不就是成心了么？明明你行，你非说你不行，较劲么这不是。”
南易冷笑一声，说：“崔主任，从你嘴里说我行，这可还真是头一回。我记得你以前老是说我样样不行啊。”
崔大可看了看刘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我也没说你样样不行啊……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呢，说你不行不行？说你行也不行？你行不行啊？怎么这么……这么别扭呢？”
南易哼了一声：“你也别绕口令儿了，我承认，我不行。行了吧？”
刘峰急了，再也忍不住脾气，勃然大怒：“南易同志！这是革命工作，组织上的需要，你必须答应。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南易故意装出一副不温不火慢条斯理儿的样子，完全没被刘峰的话唬住，话里有话地说：“看仓库也是革命工作，我做好本职工作就问心无愧。回食堂工作，天天看见不正之风，还不吭不哈的，那是同流合污。那样反而问心有愧，吃东西反而不香，喝东西反而没味，没劲！”
刘峰这下真生气了，一甩手，怒气冲冲地走了。崔大可赶紧跟上，刚出门又折回来，拿走放在桌上的“西凤”。
南易嘲笑道：“嘿！不是送我了么，又拿走？真是本性难移啊！”
崔大可对他怒目而视，摔门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