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很快就全部做好了。穆校长又盛了一碗汤和一碟菜，送给中午在学校吃饭的孩子。
不得不再次感叹小学老师是全能的，短短一节课的时间，他们就做好了十个菜一个汤。红烧野兔，清蒸鱼，松菇炖草鸡，干辣椒炒鹌鹑，油炸山水牛，油炸知了猴，农家小炒肉，油焖茄子，素炒豆角，凉拌黄瓜胡萝卜，地皮菜鸡蛋汤。有荤有素，看起来色彩搭配也不错，红橙黄绿，让人看着很有食欲。
地皮菜在当地叫做地瓜皮，是一种真菌和藻类的合体，长得很像黑木耳，但是更柔软鲜嫩，味道清新，有田野山风的气息，是老百姓非常喜爱的野味。清代王磐编纂的《野菜谱》中，收录了滑浩一首歌词《地踏菜》是这样写的:
地踏菜，生雨中，晴日一照郊原空。
庄前阿婆呼阿翁，相携儿女去匆匆。
须臾采得青满笼，还家饱食忘岁凶。“
歌词质朴无华，简单明了却朗朗上口，写出了百姓对这种不起眼的野菜的感激和赞叹。现在地皮菜已经成为各类餐厅的宠儿，据说还被命名为“情人的眼泪”，真是有点诌断肠子的嫌疑。就像桃树胶，明明是桃树干上流出的树脂，但是被取名为“桃花泪”，在网上大卖特卖，价格不菲。
“穆校长，你们真是太客气了！”黎默如一边咽着口水，一边说。眼睛在饭桌上扫来扫去，心中大喜：真是一桌山村野味，看起来哪个都很好吃啊！尤其是油炸知了猴，那真是又香又脆，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滋味。这样说吧，如果一栋楼里住着十几户人家，只要有一家炸知了猴，满栋楼的人都吸鼻子：“谁家炸知了猴了？真香！”可惜现在这知了猴的身价逐年见涨，一碟油炸知了猴在饭店里没有五六十元拿不下来。
“没啥好东西，都是咱山上地里产的野味，也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惯。”穆校长招呼大家入座，客气道，“本来应该买瓶酒，好好庆贺一下，欢迎你们加入到榆树小学。但是下午大家还要上课，不能喝酒，所以咱今天就喝饮料，心意是一样，有机会咱们再好好喝一场。你们能够愿意到咱这山沟里来教书，我们很高兴。你们的到来，可是解决了咱学校的大问题。代课任务虽然重，我们不怕，就是有些课咱真教不了，耽误了孩子们的前途。这些孩子在语文数学方面不比城里的孩子差，可是英语，唱歌，跳舞啥的就比人家差远了。”
几位年轻人看着穆校长憨厚的脸，听着这些发自肺腑的话，心里很感动。都在暗暗地想，自己既然来到榆树小学就要好好教书，绝不能对不起这份真挚的情感。
“我在咱榆树村教了一辈子书，虽然说不上是桃李满天下，但是也有不少孩子出息了，云平算一个。“穆兰道老先生说，”我说的有出息不是说你发了多大财，当了多大官。而是你能够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能够为社会出一份力，做一份贡献就可以了。咱当老师的也从来没想要你出息了来回报咱，哪天在大街上见着了，能主动打个招呼，咱就高兴。瞧，咱当老师的也就这点出息。”
大家被老先生的话逗乐了。
'老师有没有出息不要紧，反正咱就是一教书的，只要学生有出息就行了。”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老师，他叫汪顺其，是山西头村的，他和汪顺才老师是亲兄弟，他是弟弟。兄弟俩长得很像，都是长圆脸，胖乎乎的，黑漆漆的短发，虽然人到中年，但是精神头很好，说话声音洪亮，中气很足。他们在教室里讲课，你站在几十米开外的操场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不是这么回事？当老师的看着学生有出息打心眼里高兴。不过也有不少孩子真是对老师有感情，平日里大家都忙，没时间见面。逢年过节，我就经常收到祝福的短信，也有打电话的，也有到家里来的。我老婆子说我那几天的嘴就没合拢过，做梦都嘿嘿地笑，没出息。今年春节穆健康来我家看我，送给我一瓶酒，说是好几百块钱一瓶。哪天你们到我家去，尝尝。我自己没舍得喝呢。“穆云平老先生说。
”穆健康？是不是我们班的那个？小时候整天揪我辫子，藏我课本。家里开小店，住村东头，“穆小艾问。
”是的。就是那小子，因为调皮，不做作业，小时候没少挨我的揍。现在出息了，长得人高马大，在市里开了一家什么公司，每次回家，都开着一辆小轿车，说是宝马，好几十万呢。不过见了庄邻都很客气，嘴也甜，大家都喜欢他。“穆老先生又问小艾，”你没见过他吗？“
”好多年没见过了。听说他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小艾说。
“据说如果一个很调皮的男孩子总是找一个漂亮女孩子的茬，十有八九是喜欢上他了。只不过不会表达而已。”南宫玉笑着说。
大家都看着穆小艾笑，穆小艾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师，我把碗碟刷完了，放在哪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进来了。一头蓬乱的头发，应该好长时间没有好好梳理过了，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鼻子很秀气，嘴巴有点地包天，但是看上去蛮可爱的一个孩子，就是穿的衣服不合身，有点脏兮兮的，脚上是一双破旧的运动鞋。
”蒋宝明，吃饱了吗？没吃饱，再吃点？“穆校长问。
”吃饱了。“蒋宝明说着把碗碟放到桌子上，跑出去了。
”这孩子也真不易。十二岁了，才长这么高。妈妈是神经病，从外地买来的，爸爸身体也不好，家里挺困难的。他家是蒋家庄的，离学校十几里路呢。每天骑个破自行车带着弟弟来上学，中午不回家，就带几个馒头，煎饼啥的。有时候有菜，也不过是炒鸡蛋，咸鸭蛋啥的。没菜，就干啃，看着真可怜。“一个老师看着孩子跑出去的身影对几位大学生感叹道。他叫穆贵林，是穆校长的本家叔叔。是除了穆兰道老先生外，学校最老的一位老师了。今年五十五岁了，瘦高个，大眼睛，说话声音低沉柔和，一看就是位很有涵养的人。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将来是块好料。”汪顺才说。
'嗯，这孩子不简单。能吃苦，脑子也灵活，别看他妈妈是神经病，他和他弟弟可是都很正常，学习成绩都在班里前几名。听说她妈妈是高中毕业呢，平时学习不错，但是心理素质不好，高考时紧张，好几天睡不着觉，结果一上考场就晕了，看啥题都不会了，考得一塌糊涂。家里又不愿意供她复习，想让她出去打工，挣几年钱嫁人算了。她想不开，哪里也不去，整天在家里哭，后来就得了神经病了。”穆兰道说。
“现在不犯病的时候也不错，能干活，还会辅导两个孩子作业。记得有一道工程问题，我都算了半天才算出来，蒋宝明却做对了。我一问他，说是他妈妈教的。不过一犯病就完了，不分黑天白夜地哭闹。'穆贵林叹了口气。
”所以咱当老师不光要教孩子们知识，还要重视性格的培养。学习再好，没有健全的人格是没用的。“穆校长说。
大家点点头，继续吃饭。
”这鸡蛋汤真好喝。“凌可心喝了一碗汤，又啃了一个煮玉米，饱了。
”那你多喝点。这地皮菜可是好东西，能治疗老年痴呆。“南宫玉天生是个搞笑的料，每说一句话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离老年痴呆还远着呢！你多喝点吧。免得进教室走错门。'凌可心也不是好惹的，算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独生女，从小爸爸妈妈宠爱着，养成了娇憨的性格，长相又甜美，很讨男孩子喜欢。
”不光鸡蛋汤好喝，那个菜都很好吃。尤其是这炒鹌鹑，太好吃了。'黎默如还在大口吃着。
“咱这山虽然不高，但是野味不少。山蝎子是全国有名的，有时间我去抓几只炸给你们吃，不知道你们敢吃吗？“穆云青说。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材高大，那肌肉块在短袖衫下如隐若现。这几位大学生没来以前，他是榆树小学最年轻的教师，辈分又小，大家都喊他”云青“。是个热心肠的人，是学校老师，也是学校的电工，木工，泥瓦工------学校的瓦房漏雨了。不用校长吩咐，他搬个梯子就爬到房顶，这瞅瞅，那看看，一会儿就找到坏瓦，一下就给换好了。至于换个灯泡，修个桌子凳子啥的，更是手到擒来，三五分钟就搞定。
”蝎子有啥不敢吃的。连山水牛那么恐怖的虫子都吃掉半碟子，吃蝎子，还不是来一个吃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南宫玉对着花惜影笑道。
“南宫玉，你是不是不成为众矢之的，你不甘心啊！”花惜影白了南宫玉一眼，脸上讪讪的。
虽然这些年轻人刚刚认识不久，但是活泼开朗的天性，和谐愉快的就餐环境，再加上南宫玉的幽默，大家很快就熟悉了，相互之间开起了无伤大雅的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