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听闻消息后,哭了整整三日,娘亲的娘不忍自己的女儿与泪度日,便偷偷放走了娘。娘回到了原来和爹住的地方,生下了我,送了人,便自尽在爹的坟头……“
晓京抹掉眼角的泪水,转眸见千雪眼中亦含泪,忙收敛道,“瞧着,我把姐姐也弄哭了。”
千雪撇头勉强一笑道,“只觉得风吹进了沙子。”晓京红着眼眸道,“姐姐真的和婆婆描绘的娘一样,易动容,也易动情。”
千雪道,“你去过汴梁?”晓京道,“十年前曾回过外婆家一次,之后便再无联络。”
千雪点头,旋即又问,“那你怎会在夷离毕院?”晓京转眸,朝案桌一瞧,忙拿起茶盘道,“茶凉了,我再给姐姐弄一壶。”
千雪瞅着她逃而不及的身影,皱着眉头,许是她不愿想起从前受苦的日子。也是,她今日已碰触了她最伤心之处,何必又追问夷离毕院之事。
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提笔,嘴角扬起,在星际云图上又描绘了四个字,“耶律斜轸!”
千雪望着被党项可汗带走的尔诗身影,久久出神在草原上,耶律休哥过来道,“人家出嫁,你却忧心?”她回眸瞟着他道,“即使凤冠霞帔,浓妆艳抹,仍掩不住丝丝愁绪。”
耶律休哥道,“李继迁未有正室和子嗣,她嫁过去未必是件坏事。阿萨兰汗只有此二女,怎的会随便指婚亏了自家人。即便有些利益参杂其中,断不会让自己的骨肉受委屈。你可曾想过,倘若真的如了尔诗之愿,让太后把尔诗许了韩隐,他的心不在她那里,恐最后伤的最深的还是尔诗。”
千雪拧眉道,“难道王爷也觉得宁嫁给爱自己的,亦不能嫁给自己所爱的?”
他莞尔一笑道,“我只觉两厢情愿最好。”
千雪瞅着他直笑,他转到她面前道,“明日咱们便要启程回上京了。”
千雪忙问,“王爷说他过几日便回来?”他淡然一笑道,“我已让十八骑追他去了,约莫咱们未到,他已在上京等着咱们归去了。”
她寞了眼神,他复道,“他府内有几个妾侍,几个子嗣,你必闻过的。我知你心性,倘若真的决定了,别再苛求,为难自个儿。他的心意都在你身,若不是如此,亦不会绝了尔诗。”
“我不会与他的家人争任何东西,只求个干净安和的地方即可。”她道。
“你是这般心高气傲,但他怎会让你受的委屈?倘若再有个一儿半女,想寻得自在,恐也落不得清净。”他笑道。
生儿育女?千雪心中咯噔一下,她虽和耶律斜轸亲近过,却从未想过此事。
耶律休哥见她不安的模样,复道,“这话说得早了些,但你也得心胸宽阔些,太执着只会伤到自己,千雪,你可曾懂我的意思?”
千雪撩眉,躬身道,“奴婢知道了。”
他笑着要走,她在他身后道,“王爷尽说了我,怎的见王爷最近心事重重了呢?”
他回头凝眉不语,她打算追问,他忙堵了她的嘴道,“免了,你要说什么我已心中有数,待有些眉目了,我自会告知你。”
见他要溜,她故意在他身后叫道,“别忘记赏我一杯酒!”
萧后的龙马宝车一路向东,一面游山玩水,一面行营打猎,半月内便到了幽州城外,千雪撩帘往外瞧去,两旁杨树包裹,绿叶幽幽,气息甚是清新。她若没记错,此处原本属唐晋,只因当年石敬瑭卖国求荣,为了夺得帝位,向契丹称儿皇帝,同时割让燕云十六州,至那,十六州一直由辽国管辖。
“丫头,瞧什么呢?”萧后突地在其身后道。千雪收了眼眸道,“奴婢觉得此地安静祥和,犹如世外桃源。”
萧后瞧了一眼道,“是呀,吾曾儿时也做过那样的梦,天为被,地为席,悠卧青草,放牧眺野。不曾想,如今做了国后,早已忘了那是几时的梦了。”
千雪道,“太后仁德义心,宽厚待人,使民安乐,贫者能饱,富者能仁,亦是一座桃源。”
萧后笑道,“你不是那奉承之人,如今倒也糊弄起本后来?”
千雪娇嗔道,“奴婢怎敢,只是肺腑之言。”萧后乐着无声,旋即复问,“丫头,你觉得本后会当好这个太后吗?”
千雪道,“天道常变异,运数杳难寻。成败在人谋,一诺竭终悃。太后定能做到。”
萧后仰卧要睡,千雪忙上前伺候,只闻得耳边喃喃道,“只求来日为民播下太平春。归去来兮,我宿愿,余年还做垅亩民。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
千雪低头一叹,即使再高高在上,万人仰慕,也不过求的一处安乐。
千雪拿起旁书,正欲翻起,突地身子一晃,脑门严实的被撞在一处硬物上,还未来的及回神,只听车外有人疾风嘶喊,“保护主子!”
千雪迷糊的起身,往前一瞧,竟见萧后亦被撞晕。撩帘瞧去,外面刀剑挥舞,厮杀一片。情急之下,扶起萧后靠在座上,忙探身至车夫前,只见那两人一躺一卧,不知是死是晕。
一把长刀突地从头顶穿风而来,千雪一个机灵闪开,忙躲回车帐内,还未来得及定神,车帐应声而裂,四面无护佑,惊慌之余,萧后的背面飞来长枪,千雪用力拖住萧后往自己身前拉,在长剑刺来时,只听耶律休哥瞠目叫道,“千雪!”
千雪闭目,只觉的胸口刺疼了一下,抬眸,眼前一个黑影站立在她面前,胸口插着一把利剑,旋即,砰的一声双膝跪地,露出耶律奚底的身影。
千雪低头盯着插入自己胸口的那把剑,神情有些恍惚。“不要!”耶律奚底瞠目看着那黑衣人在倒地之际拔出千雪胸口的利刃。
一股血喷在耶律奚底的衣角,千雪眼前一黑,倒在一坚实的怀抱里……
“快!”
“拿最好的疗伤药……”
“太医……快……给本后赶快治她……”
“长白山雪莲……参片……快……都拿来……”
“止血,先止血……”
千雪攀附在云端里,耳边尽是嘈杂的声音,焦急,害怕,恐慌,好似什么声音都有,只听不到自己的心跳,抬眸往上看,尽是黑的,朝下望去,亦是同样。这是哪里?
四郎,那是四郎的身影……,还有五郎,六郎,七郎的……
回眸,耶律斜轸,耶律休哥的影子也逐渐清晰走来……
千雪愉悦的身影向他们跑去,却在伸手碰触之际,立即化为泡影……
恐慌之下,突地脚底一软,掉入一个无底深渊……
一双手探上她的额头,温了温,旋即缓缓拿开,千雪直觉眼前总有个影子在她眼前晃,她很想睁开眼眸瞧,却是力不从心,怎也摆脱了梦境……
她不知自己这般晕来晕去了多久,只觉那双手总是传来温暖,她记不得几次了,好似一辈子却也仿若朝夕间……
终于,她有能力撑开眼皮时,忽黑忽白间,清晰了一个身影。耶律斜轸担忧的脸庞映入眼帘。
她努力一笑,正欲开口,却觉得喉间卡了某种东西,难以下咽,更是无法发声。
“咳咳!”焦急之余,胸口猛地咳嗽了几声。耶律斜轸见状,忙向身后喊道,“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