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出来吧。”
走过去拉住孩子的手，紧紧的撰住，企图从自己手里拿一点温暖给她。她的双手，冰凉的让人害怕。
孩子点了点头，温顺得异乎寻常。然后她下来，跟随着韩沨走进卧室里，不作丝毫表情。
韩波已经开始处理现场，燃烧过的蜡烛歪歪斜斜的落在桌边，蛋糕已经因为蜡烛的出现千苍百孔，华丽的表面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东西，看起来破败无光。桌上的食物冷下来，散发的香气，早消失在空气中。
“蛋糕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韩沨亲自切下一块蛋糕送到悠悠面前，歉疚而尴尬。
悠悠抬起眼皮看了看，接过来，一口一口送进嘴里，嘴唇边糊上了奶油，看起来她吃的很香，可其实，食不知味。她知道，根本就不该奢求生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哥哥还处在危险的时候，生日很奢侈。
“韩哥哥，真甜！”
孩子摸一摸嘴巴上的奶油，甜滋滋的笑着端起第二块，继续狼吞虎咽。就是因为生日是假的，所以才要过的像真的一样！
桌上冰凉的食物，悠悠完全没有介意，吃了几块蛋糕，就拿起筷子动那些日常里她总是要期盼的食物。
“悠悠，少吃点。”
韩沨忍不住过去，拦住孩子喝一碗早已冷却的滋补汤。
“韩哥哥，这么好吃，不能浪费的！”
悠悠眯着眼睛，端起来就往肚子里倒。那是一种类似于自我折磨式的吃饭方式，泪水混着冰凉的汤汁，灌进肠胃里立刻就痛起来，她就那么举着那只盅，好像永远也喝不完，因为不能哭，没有原由哭！
这本来就不是她的生日，有蛋糕，有哥哥亲自来，够了，早就应该满足，所以哪里有必要哭出来呢？
忽然胳膊上一股过狠的力道，悠悠还没来得及反映，盅已经脱手而出，嘴里一口剩下的汤汁也溅落在衣裳上，竟然还是冷的。
“砰！”
盅落在桌子上的声音，伴着宁子衿发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悠悠不知道那里是恨，还是其他。
“你记住，从今年开始，每一年我都会给你过生日！”
吸一口气，宁子衿以最冷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吐出这句话。冷若冰霜的脸上，祝福，笑容，什么都没有，甚至看起来，僵硬的不正常！
“谢谢叔叔。”
悠悠同样那么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伸出小手，发狠似的把脸上的泪水抹干净，两边的脸颊，顿时红通通的。她不该哭，那样会被别人看出来。况且，这一切都是她自愿，从来到哥哥身边开始，她就明白！依照哥哥的处境，能给她的保护并不多，那一夜，若不是有七十二精英，死去的就是哥哥。
她，悠悠，是来保护哥哥的，就像小时候，哥哥信任她，保护她一样！所以，不该对任何哥哥为了保护她而作出的事情怨恨！
“过来。”
沉默之后，宁子衿抬起手，伸向悠悠。
悠悠抬起头，望着那双手。已经很久了，她不曾握住过哥哥的手，甚至几乎忘记那双手的温度了。
纵然哥哥的声音是冷的，可是手，她知道那双手一定是暖暖的。一步步的走过去，宁子衿的胳臂没有放下，仍旧那样坚持得伸着。
直到，他握住那双小手，冰凉的小手。许多年前，他记得她的手是凉的，现在，依旧如此，轻轻一转，将那小手全部包容进自己的掌心。然后用力一带，右手迅速揽住悠悠因为失去平衡而前倾的腰身，将孩子稳稳抱在了怀里。
“生日快乐。”
凑到她耳边，唇几乎贴住那凉而柔软的小耳垂了，吐着温暖的气息，压低声音，极尽温柔磁性的送上一句祝福。
那，是他能给她唯一的礼物。也是悠悠，最最满意，最最渴望的礼物。孩子于是笑了，笑着笑着泪溢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宁子衿的衬衣上，都是豆大的泪珠，湿透了宁子衿心口的布料。
心和心，就这么贴在一起，贴的如此紧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悠悠缩着，让自己尽情的享受着宁子衿的温暖，曾经，她依靠着这温暖，活下来。可她并不知道，宁子衿也想象着她的温暖，坚持过生命！
“叔叔，悠悠会快乐。”
那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但率先推开的，不是宁子衿，而是悠悠，她依旧让自己的手在他手心里，笑着。
心，在那刻终于被鲜血淋漓的撕扯开来。她快乐吗，他想并不。可是至少，她是他的孩子，是他看着长大，是他一手培养出的孩子。他是她的哥哥，是她的叔叔，是她眼里心里永远唯一的依靠。这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样的拥有更加安心，更加完整。两个人，心贴着心，毫无间隙。
如此，宁子衿的心是安稳的。所以悠悠的也不会再难过。
“送我回去吧。”
宁子衿说完，便将轮椅背转了悠悠。悠悠走过去，握紧轮椅，韩沨旋开门，一前一后，他们走出去。
宁子衿的背，依靠着悠悠的心。他们的心，是同样的方向，韩沨此时此刻才明白，为何自始自终，宁子衿唯独没有拒绝过的，就是悠悠推着他的轮椅。因为，对于别人来说需要手拉着手才能感觉到的安心，他们如此即可。
佣人很快进屋收拾干净残羹剩饭，没有人发觉这一切发生的多么不寻常。他们讨论的无非悠悠穿上那条裙子到底好不好看，十二岁的女孩子终于长大了，终于有了女孩子的模样，似乎比去年，漂亮了许多！
“她十二岁了。”
韩波跟在韩沨身后出来，看着悠悠的背影最后在宁子衿的门前闪了一下，不知是何意图的说了一句。
韩沨别过眼睛看一眼堂弟，忽然心一抖。他差点忘记了，悠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从今天开始，女孩子发育就会更快，她需要个女佣照顾，不能总是跟着他和韩波。毕竟，成长中的女孩子，和别时是不同的！
“你们总不能这么拖着她吧！”
感觉到韩沨的异常，韩波留了句话，就下楼去了。听说他要上山找一种常见的草药，拿回来做什么就无人知道了。
“韩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一辆黑色的奥迪行驶在去往游乐场的路上，悠悠从车窗边下来，凑到韩沨面前认真急切的问他。
“悠悠，刚出来就想着回去？”
韩沨笑了笑，轻轻替悠悠梳理着头发。这丫头是自来卷儿，一颗小脑袋看起来简直就像秀兰邓波尔，明明十三岁了，总觉得她才七八岁的样子。
“嗯，下午要给叔叔按摩的。”
这孩子的脑子里，每天就只有这件事。回国两年来，活动的范围已经仅限于宁公馆了，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宁子衿做按摩。
“好，韩哥哥记得，所以下午三点之前一定会回去。悠悠，今天带你出来，是少爷允许的，所以你开心玩儿就好。”
他捏住孩子胖墩墩的小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和小手，都越来越像苹果了，好在这一年多里，没有让她受太多的苦。
明天又是她的生日，因为那种特殊的缘故，宁子衿提前安排他们出来。韩沨真希望，今天悠悠确实能玩儿好。
“那也不能误事！”
悠悠强调之后，似乎也觉得自己多话了，嘻嘻一笑，转过身老老实实得坐在车上，拉着自己的背带牛仔裤。
韩波的预料确实没有错。悠悠一直跟着他们，因为宁子衿到底没有允许给她找特别的女佣，只好临时安排了一个年纪稍大的张妈偶尔教她一些做女孩子的原则。可显然那佣人起不到作用，现在的悠悠，穿衣行动，都是男孩子样子。
这点，每一次韩沨想起来，都觉得心情沉重。她十三岁了，要遇到的事情更多，以后，又不可能嫁给宁子衿，她的人生，难道就是为了宁子衿而活着。
有时候，他甚至想，也不必太担心，好歹他还是会照顾着孩子的。可是他终究明白，依照宁子衿的性格，毁了她，比让她嫁给自己更简单！
“悠悠，今天张妈没有给你穿裙子么？”
伸手把孩子那只不老实的小手抓下来，韩沨耐心的问她。
“没有啊！我的裙子都小了，而且，裙子多不方便，回去还要做事的！”
悠悠蛮认真，并没有介意宁忠把她当小佣人白白使唤。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已经和普通佣人一样多，还要替宁子衿按摩。可是，他们根本没有改变她地位和现状的可能。宁子衿的羽翼，还未丰满啊！
“女孩子要穿裙子才漂亮啊！”
韩沨的笑越来越勉强。他还记得去年她生日，穿一件白色的裙子，真的很可爱。可是现在，他都有些分不出她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不，她应该已经是少女了！
“叔叔说的么？”
悠悠蹙着眉端，努力思考着。她不记得宁子衿说过这些话，其实通常，他根本不理她。
“不是，只是，女孩子都穿。”
韩沨这次实在笑不出来了，宁子衿说好看，她穿，宁子衿说不好看，她不穿，宁子衿说她是下人，她连儿时那种失落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宁子衿！
“呀！那是游乐园吧！”
可悠悠，仿佛没有听到，发出一声并不太兴奋的惊叹。
“是，悠悠，高兴吗？”
韩沨打开车门，一边把悠悠接下来，一边拉住她的手低头问。
“嗯！”
悠悠用力点了点头，跟在韩沨身边，走起路来很快。
韩沨看出来了，悠悠并不那么高兴，她面色中有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内敛和小心，这应该，拜这一年来她参与盘龙社活动所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