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两人的争吵,安逸轻笑着接过安昕手中被削得凹凸不平的苹果,以及那把光亮的水果刀,准备帮她削成一个好看一点的形状,然而……水果刀明亮的反射面折射出窗外的模糊景象,即便是只有一瞬间,也足以使安逸意识到一些情况,尤其是当安逸看到介之川的额头上映着一个隐约的红光点的时候,一只手拥着安昕,另一只手拥住介之川,身体猛然翻下床,然而就在此时,病房的玻璃突然碎裂,洁白的床单上出现一个大洞。安昕和介之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意识还没有恢复过来的时候,安逸用力拥着他们,身体带动着他们一起翻滚到窗的角落里,这里是死角,外面的枪打不到这里来,然而身体却是正对着门的。来不及设想,门便被突然推开,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各手持一把手枪,介之川突然意识到什么,没经过思考便迅速将身子闪到最前面,伸开双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安逸和安昕,只是对方还没来得及开枪,一道寒光过后,举枪的手便被安逸扔过去的水果刀切中,然而在手中的枪落地的时候,两声紧凑的闷响,他们的身体便也软在了地上。
门外,安天恒和谢原辰手持一把黑色的手枪,脸上是来不及落下的肃杀之气。身后,几个如鬼魅般的影子突然出现。“对不起恒少爷,属下来迟一步,让您受惊了。”“外面那个人抓住了吗?”“是的。”“把他们拖出去弄醒,问清楚了就丢到海里去喂鱼。”“是!”几个人走过去,将昏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拖走。“没事吧?”安天恒立刻收回枪,走过来,当看到介之川的姿势时,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嘲笑,“歌手,你这个姿势是准备当靶子吗?”介之川尴尬地收回姿势,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站了起来,然后和安天恒一起将安逸扶起来,放回到床上。“动作依然挺敏捷的嘛。”谢原辰一边开玩笑的感叹,一边将被插进墙上的水果刀用力拔出来。除了介之川和安昕,其他的人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仿佛刚刚的危机只是个小游戏罢了。而安昕似乎想到了什么,不顾安逸的呼喊,立刻跑了出去,寒野释刚来这里,安逸就遇到了危险,这未免也太巧了。病房内,寒野释依旧静静地躺着,手背上扎着细小的针头,冰冷的液体正通过上方的胶管慢慢地流进血液里。还好不是他,她就知道,寒野释不会利用她的,就算这个世界有很多肮脏的事情,可他宁愿相信还是有很多美好和善良的东西存在。
复健室内,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一次又一次地支撑着身体勉强站起,汗水浸湿了身上所有的衣服,终于,安逸全身无力地倒在地上,发丝散落在暗红色的地板上,汗水在地上留下一片又一片的汗渍。连负责帮他复健的医生都看不下去了,拿着毛巾走到他面前。那是一个法国的中年男子,是世界最著名的骨科专家之一。“你的腿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功能,即使再多的练习也没有用的。”正统的法语却如一把把利剑,每一句都穿透安逸的心,“放弃吧,所有的锻炼都是徒劳的。”安逸怔怔地看着上空,“不是说还有希望吗?”安逸缓缓地用法语问着。“除非上帝赐予你奇迹。”医生直接地说,“想要重新站起来,最快的办法就是截肢……”“我不同意。”安逸打断他的话,“就算只靠奇迹,我也不要让自己的腿变成冰冷的金属。”虽然介之川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医生走后,安逸久久地呆望着上空。“哥。”介之川轻轻地叫着,然而安逸脸上的绝望却让介之川心疼,“不如,我们离开这里吧。”与其让他一个人在这里逞强,不如带他去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这样,他既可以好好的练习,也可以不必每天带着伪装过生活,而且,还要面对无所不在的危险。
“我带你离开这里,等你的腿好了,我们再回来好不好?”安逸仿佛没有听到,只怔怔地看着空荡的上空,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光彩。沉默了很久之后,安逸慢慢坐起身体,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慕,我们回去吧。”“其实……小昕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腿不能走路,”介之川依旧不依不饶,“所以你没有必要再怎么辛苦的瞒着她。”身体猛然紧绷,安逸久久地看着介之川,介之川明白,他是在愤怒。“原来你们都在骗我。”声音依旧很静,然而却没有了任何的温度,“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是个废人……”“哥!”介之川叫住他。“在我面前演戏,你们一定都伪装得很辛苦吧?”“哥,我们只是不想让你伤心,我……”“慕,让我想一想。”不是他没有想过离开,可是小昕……深夜,安逸静静看着熟睡中的安昕,听着她均匀的呼吸,疼痛沿着血液蔓延至全身。没有了行走能力,以后他要怎么保护她,上次,那么简单的攻击他都是勉强躲过的,介之川用身子挡着他的那个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如果就这样一直在医院里住着,不但会一直连累安天恒和谢原辰,还会害介之川受到牵连,那个次的暗杀,目标明明是他。
如果他离开了,就不会再拖累任何一个人,甚至,他的小昕也不用天天守在他身边,这么辛苦地照顾着他,明明她的心里很难过,却要想尽办法哄他开心。而且,现在的自己,已经配不上她的了,她那么美好,应该有一个更适合的人来照顾他一辈子,但是,他怎么会舍得将她让给别人。而有他在,她怎么可能还会选择别人。所以,只有离开了吧,等他的腿可以走路的时候,他就会回来,但是如果就这样一辈子了,那么她有权利重新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安逸静静地看着安昕,他只想跟她在一起一辈子,可是为什么总是会有那么多的阻碍。不用去做复健的安逸似乎特别清闲,而安昕又去陪寒野释了,所以一帮无聊的人就聚在了一起,讨论那天被暗杀的事。“查到了么?”安逸问仰靠在沙发上的谢原辰。谢原辰耸耸肩,“你老爸不让我插手。”“会不会是云堂的人?”介之川猜测着。“甾川已经没有云堂了。”“什么意思?”“惹怒了安氏,他还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吗?”一旁的安天恒幽幽地回答,“以前他是仗着子修哥给他们撑腰,现在子修哥忙着毁灭证据都来不及了,哪还顾得上他们?”“证据?什么证据?”介之川不明白。“追杀逸的证据。”
安天恒认真地解释,“以前所有的继承者联合起来对付逸,在董事会那里看来,这叫一致对外,但是现在别说那些继承者,很多的董事甚至一些元老们都愿意给逸公平的机会,试着去承认他,如果这时候再刻意陷害他的话,这就是内部分裂,那些老家伙们最痛恨的就是这个。”“但是这件事不用大脑想也知道是安子修搞的鬼。”“子修哥在安氏威望很高,没有证据,家族那边是不会相信的。”安逸补充道,“不过,我觉得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反正我们也都没有受伤不是么?”“算了?”谢原辰提高声音,“没死在他手里你不甘心是不是?”“这你就不懂了吧?”安天恒用慵懒的声音解释,“子修哥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大伯,是为了救二伯才丢掉性命的,大伯去世的时候,子修哥才十岁,所以他特意嘱托二伯好好照顾他唯一的儿子,这也就是为什么二伯明明知道他与逸水火不容,却一次次放过他的原因。如果那次的追杀和这次的暗杀都被证实是子修哥策划的,那只会使二伯左右为难。”“你们家的关系真够复杂的!”介之川轻浅地感叹。
“兄弟多,家产大,就难免会有恩怨,一段恩怨至少会影响三代,安氏已经有差不多一百年的历史了,数学学的不错的话,你可以推算一下我们这个家族里藏着多少恩怨。”所有人都只看到豪门的光鲜,却注意不到它的阴暗。“对了,这几天怎么没看到爸爸?”安逸问正在一旁感叹的安天恒。“出差了,今天刚回来,本来打算来看你的,但是公司临时有事,所以他就回去了。”听到他们差不多谈完了,安昕才提着保温杯走了进来。“小昕。”一直紧皱的眉完全散开,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介之川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站起身,“我该走了,晚上再来看你。”随手拿起外套对谢原辰和安天恒眨眨眼。“我们一起走。”谢原辰和安天恒也站起来,跟着介之川一起走出来。两人一人分别搂着介之川的一个肩膀,亲昵地在走廊上走着。“歌手,以后下了班就立刻回到这里,想喝酒我们可以陪你。”“有些酒是不能乱喝的。”谢原辰紧接着安天恒的话尾,“睡着了说不定就真的醒不过来了。”“阿迅不是万能的。”“这里才最安全。”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十分默契,只是介之川不满地皱起眉。“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我跟我哥的年龄一样大。”他承认他没有他们成熟世故,但也总不能将他视为小孩子吧。
“逸本来就是我们当中最小的一个。”要知道,安天恒和谢原辰比安逸大两岁呢。“你二伯去哪儿出差了,怎么行程这么隐秘?”一个董事长出差,作为CEO的他居然不知道。“日本。”“他不会是……”“嘘——”安天恒阻止他的惊讶,“心里明白就好。”“可是……”“想知道什么就直接去问二伯,他会告诉你的。”难道安泽林去日本找冰川家族的麻烦去了?可是,冰川家族的势力并不简单,况且又是在对方的地盘上,安氏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可以任安泽林这样为所欲为?病房内,安昕小心翼翼地将鸡汤倒进碗里,每一勺都放在自己的嘴边吹凉了才喂他喝下。“味道好像有点特别。”安逸疑惑地看着安昕,“这次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有没有比昨天的好喝?”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夺目的光华。“昨天的也很好喝,不过今天的味道更好一点。”手爱恋地轻揉着她的发,“我的小昕要变成大厨了么?”安昕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其实昨天的也是我做的。”抬头对安逸甜甜地笑着,“最近我在学煲别的汤,学会了就给你换一种,这几天都喝这个,一定喝腻了吧?”“小昕。”指腹轻抚着她瘦削的脸,“以后不要为我做这些了好不好?”“你不喜欢吗?”安昕不满地嘟起嘴。
“不是的,我喜欢,你为我做的汤我喝一辈子都不会腻,”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声音温暖且潮湿,“只是,我更喜欢你陪在我身边,让我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双手轻抚着她的脊背,连呼吸都在倾诉他的依恋,他的不舍。淡淡的消毒水味遮掩了他怀里亘古不变的阳光味道,笑,渐渐消失在嘴角,那个令她忐忑不安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哥。”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有些模糊,“你会不会有一天突然离开我?”“……”手,在她背上怔住。“我会等你的,”安昕从他怀里探出脑袋,露出一抹真挚而无邪的笑,“不管你要离开多久,我都会等你的。”“……小昕……”声音有些暗哑。“大不了我就再等十年啊,上一个十年不是一眨眼就过了吗?人的一生也不过就是七八个眨眼,最多等你一辈子嘛。”语气轻松得像在说笑。而安逸急切地将他拥入怀中,慌乱地吻着她的额头,“不会的,我不会再让你漫无目的的等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