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日出霞光显锋芒
武选的时间越来越近,月甚至有些焦虑,时常发呆忘记吃饭。
她的剑术虽然不错,可是骑射却差得有些大。她也不好天天去蹭马,前几次都是趁着有皇子出去涉猎,才侥幸跟着顺道练练。可时间不多了,也不能这样将就。可如今没人能帮她了,她只好每天喂喂陪她去参选的战马,企图能讨好这唯一的帮手。
可是转机就像是事先安排好了地那样及时。
月儿受了清清的嘱托去街市上买一些桂花酱,她要做些糕点来庆生。月只身离宫去买酱料。
在店铺门口,碰巧遇到了清清的大弟弟,杜衍。月是见过他的,但是交情不深,只是说过几句话罢了。
此时月见了他自然也只是微微见礼,然后继续埋头挑选酱料。
可这位十五六岁的男儿郎偏偏跟着她道:“我们府上近来一名擅骑射的师傅,我们杜家人向来跟着他学习骑马射箭。月姐姐你要是有兴趣,每日这个时候来西口的荒亭吧!”
说罢,他行了礼,就离开了。
月细细想了想,杜家人的武功是密传的,哪里需要外人的帮助。如今,这是专门为了她才是。清清竟如此费尽心思地想要帮她,她有一丝不安。可既然人都来了,如何好不见一面?
月带着包好了的酱料去了西口,荒亭下正是一位年纪不大的男子在那里等她。
转过身,才发现,是清清的堂兄,是这西国数一数二的好身手。如今是御前侍卫之一。
“见过杜大人!”月赶忙见礼。
“太子妃要我帮你,这情,你应该知道向谁还!”他开门见山,颇有武将风范。
“奴婢明白。”
剩下的几日,月每日都早起去西口习武。勤勤恳恳,毫不含糊。
直到武选的前一天,在荒亭等她的是杜衍。
杜衍道:“明日太子殿下会亲临武选,我也会去参选。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故意输给我!”
月不懂,杜衍已经到了参军的年龄,为什么要作此退让?
“这是太子妃的意思,也是我们杜家人的意思,你知道就好!”说罢,抱拳而离。
这武选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月想不明白,翻来覆去没有睡意。
武选当日,月儿穿了这几日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武袍。她结合了武将们穿的练习服和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窄袖便服,用了厚实的紫色布料,精精神神的样子,自己见了也觉得喜欢。
带上自己的佩剑,径直去了武选场。
到了门口,见到的无非就两种人,一种是彪形大汉,另外一种便是在朝武将们的后人和推举人。
有一些曾经见过面的,如今,也不互相打招呼,还有一些,则开始对月儿指指点点。
月儿上前去抽牌子,刚要伸手拿竹签,就被那位登记名册的人硬塞了一个签牌。月有点惊讶,可人多耳杂,不好再多说什么。
月儿去候场时,才有时间仔细看牌子,是廿号,恰巧中间。
武选的第一项是射箭,五人一组,没人五支箭,全中靶的才能留下。
月拉弓,侧身,在毫不犹豫地放弓。弓弦之间五支全中。
同组的剩下四人,竟只有一人留下同她一块儿去主考官那里行礼。
月儿仔细打量着身旁的这大块头,面色铁青又不说话,怪可怕的。
到第二轮,就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人,一一比对剑术。月儿的对手就是那大块头,他选的武器却超人意料,竟然一把薄剑,不是月儿以为的重斧或者铅链球。
不到两个回合,他就败下阵来。
月站在原地,甚至没挪脚。
月回到候场,只觉得这一切好像太容易,难道事先已经有人打点过?可是这般精妙,恐怕打点的人不是寻常人士。
天气突然变暗,随即便下起了雨来。月站在名次牌前,场上的人只剩下了八个人,武选的规则很简单,前五入。再分别挑战,最终决胜的将直接入朝封将军,赐府邸和爵位,剩下的三人则有或轻或重的官职,入营随军。
月的目标其实是首榜,这样才有自己的府邸啊。
可这八人中,有三位是朝廷重臣的后人,剩下的四个人,有一位,连她都听过他的名声,其余几位也不好对付。
雨淋湿了武选场,主考官刚宣布:“天有大雨,暂缓武选。”
却被一声“太子殿下驾到!”打断。
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纷纷跪下行礼。
太子今日着深灰色便服,眼神还是从前一般明锐,只是今日配上这排场,更加威严了。
月儿扫视过去,见太子身边,竟然杜清清的父亲杜大将军。一场武选而已,如何这般重视?
这最后的选赛,规则可是当场定的。月儿事先并不知情。
太子默默开嗓,道:“这最后一轮,就考骑射。如此大雨甚好,更是能看出各位的真本领。”
在场议论纷纷,而月儿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
虽说这几天苦练骑射,可是实际水平自己也不清楚。太子偏偏挑了她的软肋。
月缓缓地走向马厩,牵起她悉心喂养的马儿去考场。
可考场的场景却是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军士们把靶子分开,零零碎碎,延伸至武选场的后山。无异于狩猎。
仅凭这一轮,按照中靶数直接排名,这一招好绝!
月默默在心里惊叹,余光却不时向太子那边探去。她所认识的太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是不是事事都能玩出门道?
一声击鼓声,月翻上马背,迅速出发。月越下越大,身下的马开始时不时发出焦躁不安的嘶吼。
月竭力拉开一次又一次弓,射出一支又一支利箭。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她甚至看不清靶心,只是凭感觉放开紧弓。
转过两个弯以后,月的箭簇已经少了一半,淅沥的雨声中夹杂着争吵的声音,其中一个好像是杜衍。
月一惊,赶忙驾马过去。一眼看去,就看见了杜衍嘴角边刺眼的血丝,而揪着他不放的是甫家三少爷。这位少爷人高马大,杜衍看上去却单薄无力。两人手无寸铁,近身单拼,杜衍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月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她冲上前去,一把拉过已经受伤的杜衍,再躲过对方的拳头。
“你干什么?”月厉声质问。
“我干什么不是很明显吗?”对方笑笑,一副满不在乎的嘻笑样。
“你这是犯规!”
“你们女人来弄兵舞枪更是犯规吧!”
杜衍已经逐渐回过神,轻轻扶着月儿的肩膀,可那一声声呼吸声无不透露出他此时的虚弱。
雨一直在下,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坐在看台上的超,无意识地反复磨蹭着椅把手,看似有几分紧张。
杜将军却突然打破沉寂,问道:“殿下可有心仪之人?”
超被这一问惊醒,含含糊糊地答到:“所选出的勇者自然就是孤心仪之人。”
杜将军陪着笑笑,不再多问下去。
“你这么说,看来是没人愿意放过你了!”月侧身抽出马鞭一扬而上。
没人预料到这招,挨了一鞭子,却还躲不过第二鞭。月一脚把这刚才气势汹汹的人给踹趴下。月刚下下手再给他一击,却被杜衍拦下,杜衍示意了一下正在上山的武副使。
月愤愤地收了手,重新跨上马。
杜衍跟着月继续上山。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箭靶变少,位置也越来越难确认。
杜衍果断地从月儿身后的箭筒中抽出她的箭,未等她反应过来,他已将箭离弦。
“杜衍,你要干什么?”月惊讶地大声吼出。
“月姐姐,你是一定要做将军的人,到时候,只有我配做你的副手。帮将军的忙,难道属下不应该吗?”杜衍镇定自若地答道,再瞄准很远的靶盘,拉弓,放箭。
“杜衍……”月愣得说不出话来,杜家人从头到尾都在帮她,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做将军,而不是有着血脉之亲的杜衍?
月呆呆地望着动作迅速的杜衍,注意到他嘴角冒出的血顺着雨水往下流,月有些心疼,拿出她的汗巾上前递给他,道:“杜衍,如今我也是杜家的人了。”
杜衍放下手中的弓,看着挂着无奈微笑的月儿,接过了汗巾。
雨还没有停,山下传来一声鸣号,所有人都即刻向山下奔去。
他们排成一排在这电闪雷鸣之中等着最后的结果。
月微微用力眨了眨眼,雨珠从睫毛上跌下,月逆着光看不清太子的脸,可她突然开始害怕那个结果,杜家人为什么要这般对她?而太子的态度呢?太子如今执掌兵权,将来,必然与她公事。可她对太子,到底是害怕的。
主考官缓缓地接过名册,微微皱了一下眉毛,再为难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太子,一时语塞。
“怎么了?还不公布结果?”杜将军发问道。
主考官弯着腰向杜将军道歉,再默默转过身去,颤颤巍巍地说出入选者的名字。
最后,这拔得头筹的名字,在愈来愈烈的雨声中更加清晰:“司马月是本次武选的第一名,明日进宫面圣!”
众人跪下,月的心就像是鱼线一般上下摆动,垂死挣扎。这事对于她,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太子起身离开,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杜将军回头看了看月儿,月儿抬头时正好触及他的目光。月并不确定他在看着自己,毕竟杜衍就在旁边。
众人纷纷散去,都回后屋换衣服去了,一会儿还要去给主考官见礼,总不能湿着衣服去。
一路上,月听见他们忿忿不平地在议论着她。不过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没太在意,可她没带干净的衣服过来,这该如何是好?
她进了房间,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用毛巾擦了擦脸。这时,突然听见了敲门声,再是杜衍的声音:“月姐姐,你在里面吗?”
月儿推开门,见杜衍已经迅速换好了衣服,手里捧着一套似曾相识的女装。
杜衍把衣服推到月怀里,道:“一会儿谢了礼,家父想见见你,一同用晚膳吧!”
还没等月儿回答,杜衍就对她行了礼就走了。
月儿把衣服摊开,这才认出这是清清出阁以前的衣裙。如今清清已经是太子妃了,她若是穿上了太子妃的衣服,岂不是不敬?或者说,杜府对她……
窗缝传来一阵阵风,冷得月儿哆嗦。
月赶紧梳洗了一番,就随着其他人一块儿去谢礼。
从武场坐马车去了杜府,一路上仍旧是大雨不停,才不到傍晚,天就完全暗了下来,到处都点着灯笼和蜡烛。
杜府还是从前的模样,外头倾盆大雨,可这里头却从未因为天气受到影响,仍旧灯火通明。
杜将军见了月儿,便请她上坐,一旁陪坐的只有杜衍一人。月诧异,不敢上前。
杜将军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西国的将军了,与我共膳理应贵于下属。今日只有我们三个人,你又有什么理由不上坐?”
月犹豫了一下,只得上前。
“臣多谢杜将军今日所助。”月捧起酒杯。
“哈哈!”杜将军一声笑,“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开头,今后,我们杜家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月心头一颤,手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这一切并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太子妃的意思,你明白吗?”
“请将军指点!”
“据太子妃所言,只有你能救她于水火。她已经找了国巫看过了,只怕她没有这个命坐上皇后的位子,眼下能帮她的只有你了!”
月一时没能明白,再问:“我已不在后宫,又如何帮得了她?”
“这件事你还是亲自去问问她就好。如今我们杜家上下也只从于她一个人的意思,我虽然是她父亲,可到头来还是要听令于她啊,哈哈!”杜将军提起酒来为月儿满上。
月没吭声,只是默默地喝下酒。
这一敬一回,没过多久,杜将军就有了醉意,只怕是他与杜衍都没料到月儿这么能喝。
“大将军,你醉了,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以后,属下自然有很多机会陪您喝酒。”月道。
杜大将军听完月的话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道:“我这个女儿啊,就是太懂事,到头来,恩宠也是别人的,权位也是别人的啊!”
“父亲,您醉了!”杜衍起身,上到塌前,夺下他父亲手上的酒杯,再向月儿道歉:“月姐姐,父亲他年纪大了,才喝了这么点就开始乱说胡话,您别往心里去!”
“没事的!那你快扶将军去休息吧!”月儿也起身离座。
月跟着府上的宫女去了客房,再把自己泡在热水里。月脑子一直在努力地理清思绪,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确实需要好好想想,尤其是杜将军刚才的话,难不成清清为别人做了嫁衣还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