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把昨天晚上的情况向方维做了汇报，他希望她能够尽快做出决断，希望她能够同意与对方签下这份订单。
方维挂断电话，答应再算一算成本，算一算大账，一会儿再给他打过去。
二十多分钟后，她把电话打了过来，显然有些兴奋，她明确表达同意林默签约的想法。她叮嘱由他代表飞达公司与对方签约。她又将电话打给了吕小丽，叮嘱了一番。
电话刚刚挂断，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是他的妻子徐婷婷打来的。她已经打听到小杨老公公司的名字，那家公司名叫亚明照明工业有限公司。她还提供了老板的联系方式和公司地址。
林默接到了方维的短信，她在短信中告诉他，已经将一个合同文本传到他的电子邮箱里。
林默看过合同之后，将电话打给了范勇，范勇还没有起床。林默看了看表，已经是十点多钟。说明了情况之后，他便把合同文本传给了他。
吕小丽走了进来，她已经从方维打给她的电话中知道了此事，她显然是高兴的。关于资金操作方面的问题，方维已经叮嘱过她。她表示这对她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只待合同签订之后，再听从林默的安排。
吕小丽建议是不是先让一部分工人放两三天假。不然，工人们每天来上班，就只是收拾收拾卫生聊聊天，时间长了，反倒会生出许多是非来。
林默想了想，如果放假回家，会不会让一部人以为公司又将前景不保？如果芯片问题解决之后，需要人手时，有人不再回来，怕是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几分钟后，他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每一个车间的员工都分成两组，每组轮流休息。各组都可以休息两天。休息的员工工资照发不误。
吕小丽赞成这样做，林默便委托她去操作此事。
吕小丽离开之后，他迅速拨通了亚明公司老板李亚明的手机。听得出来对方那里乱成了一团。林默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他近乎是在喊着与他对话。几分钟后，对方总算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都说了些什么，林默几乎听不清楚。他感觉到对方仿佛正陷入了一群要债人的围攻之中。几经周折，他终于听到对方答应他与他见面的要求。
只有这一句话，对林默来说是最重要的。他并不知道对方是一种什么感觉。此刻，他似乎感觉到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大得几乎超过了与范勇的约定。
不能错过这样一个机会，他决定马上前往亚明公司。尽管他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机会。
林默驱车赶在中午之前到达亚明公司。公司坐落在九里拐那个地方，那里的道路有些泥泞。办公楼同样是坐落在一个大院里，就在他向公司大院走去时，他发现进进出出的人们不时地议论着什么。他们的脸上似乎写着不快。他被保安拦了下来。不管他怎么央求，也没有被允许走进大院。他只好站在原地拨通了李亚明的手机，出乎他的想象，李亚明马上接通了手机。
还没有等到林默多说什么，对方就告诉他去亚明公司对面的一家叫做“拐了拐了”的茶馆去等他。
林默听到电话里依然是乱哄哄的，他不敢怠慢。挂断电话就直奔茶馆而去。车已经停在亚明公司大院门口，他一个人很容易地找到了那家茶馆，那里只有那一家茶馆。走进去的那一刻，果然让他感觉到了名副其实。他在走廊上三拐两拐地才走进茶馆。原来那是由两套居民住宅改造而成的。说是茶馆，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棋牌室。里面打牌搓麻将干什么的都有。他管不了这些，径直和一个女服务员说明了来意，随后被领进了一个空房间。
没过几分钟，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看上去个子不高，最多也只有一米七的样子，像是本地人，眼睛不大，转动起来却很灵动。
两个人寒暄过后，谈起了正事。还是刚才那个服务员送上了一壶茶，显然是李亚明安排好的。
李亚明一边倒茶一边问道：“你都有什么需求？”
“你也不问问我的自然情况，就这样开门见山？”
“你是今天上午我最愿意见的人。”李亚明十分坦率。
“为什么？”林默有些不解。
“这不很简单，一听说我这里干不下去了。都是跑来要债的。都怕我一跑了之。”
“那好，咱们就直截了当。你这里还有没有没封装好的芯片？”
“不知道能不能合乎你的要求？”
林默把手中明细递到了李亚明面前，“都在这上边呢。我想你们应该有货吧？因为我们做的都差不多是相同类型的产品。”
李亚明看过之后，抬起头来，“你能要多少？”
林默又把一份资料递到李亚明面前，“满足我这上面的全部需求。”他停顿了一下，“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最好。做不到也可以考虑。可是我关键是要看价格。”
“你所要的这些东西，我这里大都可以满足，价格我也可以考虑。可是我还有别的要求。你能够满足吗？”李亚明非常严肃。
“你是说附加别的条件？”
李亚明点了点头。
这是林默所没有想到的，他并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沉默起来。他端起杯喝了一口茶，又慢慢放下，“那要看你提出的是什么条件了？如果我能够接受的话，我当然可以考虑。”
“咱们也是互相帮忙。像我们这等规模的公司，做起来太难了。下一步这种规模的公司肯定面临着整合和洗牌。没有把握站得住脚的，对我的剩余产品和半成品都不感兴趣。感兴趣的，如果只想图便宜，那我也不会干。芯片最近的涨幅实在是太大了，你肯定知道并不是缺货，而是价格太高。当然你是希望我给你低于市场的价格，我可以答应你。可是我希望你将我积压下的小功率家庭用照明产品接过去一些。”
“你想让我接多少？”
李亚明犹豫了片刻，“价值五十万元的产品。”
“五十万？”林默吃了一惊，“你知道民用产品是怎样难销吗？”
“当然知道，现在的老百姓还难以接受这样的产品，价格太高。虽说是使用寿命长又节能，可是那是多少年之后才能看出来的。现在的人都在意眼下看得见摸得到的利益。”
“看来你是知道销售出去五十万元民用产品的难度？”
“如果容易，我就不会这样做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和你费唇舌？”
“你的要求，我可以考虑。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打算以什么样的价格，出售给我所需要的那部分芯片？”林默直言不讳。
“你让我再考虑一下成本。”
“你这样答复我，等于我们白在这里聊了半天，你必须搞明白，你是要将公司关掉，而不是准备东山再起。如果是我的话，我就肯定只会考虑如何将手中的东西立刻出手，以减少自己的损失。”
“那好，我以原先采购价出售给你。”
“那不行，如果那样，我不会接受五十万元的民用产品。如果让我接受那五十万元的民用产品，就必须再在你采购价格的基础上，让利百分之五给我。”林默偷偷地看了一眼李亚明，那目光似乎透出些许狡黠。
“好吧，那我们明天草签一下协议。你把钱打到我的账上之后，我们就成交。”
林默拒绝了李亚明关于时间安排的建议。他心里装着一个小九九，如果马上能将这件事情敲定下来，便可以让方维马上停止关于芯片的谈判。
在他的提议下，两个人走出茶馆。直奔李亚明的库房而去。他是想去看看那些货物是否真实存在。
二十分钟后，他们走出库房。林默表示要去一下卫生间，他走进卫生间，仔细查看了一下卫生间里的动静，当发现没有人时，便迅速地拨通了方维的手机。
方维接到电话时，正在和李洋一起赶往要去的那家供货厂家的路上。究竟应该如何办理，她始终难以最后定夺。
林默将与李亚明谈判的经过和结果，简单地向她做了汇报。那一刻，方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自己是发生了听觉障碍，以为完全是一种幻觉。当林默再一次提醒她事情完全都是真的时，她的眼眶似乎已经滚动着泪水。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马上就办，就按照你的意见办。我相信你，完全相信你。”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等着你的电话，如果协议一旦签订，马上电话通知我，我便立刻起身返回云州。”
放下电话，林默已经有几许兴奋。
此刻，已经远远地超出他与李亚明达成意向时而产生的兴奋。这是因为他在飞达公司里的个人价值第一次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他更是因为第一次得到方维本人这样的称道而兴奋。而这一切在他的潜意识里，仿佛比什么都重要。
半个小时后，李亚明就在一间不被人注意的简陋办公室里，草拟了一份合同，纯手写，就连字都没有打，让林默看过之后，两个人就在协议书上签了字。之所以没有送去打字，不是因为李亚明的原因，而是林默太需要争取到时间，哪怕是十分钟，五分钟也好。
在他的要求下，李亚明安排人将芯片装进他的一辆面包车，又让人开车跟着林默和他本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银行。他们在那里等着飞达公司资金的到位。林默此前已经将电话打给了吕小丽。
李亚明查过自己的账后，脸色立刻变了。他拉起林默朝银行大厅的一角走去，到了一个靠近窗户的地方，他们站了下来。李亚明说话的声音虽小，脸上却已经有几分愠怒，“你们在耍我？”
“什么？什么意思？”林默有些吃惊。
“为什么比预订的少了一百二十万？”
“是吗？会是这样？”
他马上站在原处拨通了吕小丽的手机，吕小丽马上接通了电话，“为什么还少一百二十万呀？”
“账面上只有这些钱了，剩下的只有几万元的零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张东阳答应的最后的二百万，并没有如期到账。”
林默的脸红到了脖子，他轻轻地晃着头。挂断电话后，他的目光转向李亚明，“李总，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向你保证绝没有耍你的意思。只是这几天还应该到账的二百万元资金，并没有如期到账。我并不知道这个情况。”他停顿了片刻，“你看怎么办？能不能让我把货先提走？如果能，明天天黑之前，我一定会把欠的一百二十万元打到你的账上。我们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兑现我们的承诺。”
“好吧，如果违约，我还是可以找到你们的。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李亚明的情绪有所缓解。
当林默与李亚明重新走出银行时，林默已经什么都无所顾忌了。他拨通了方维的手机时，声音已经不像是出自于他的口中，“方总，事情已经搞定，你可以返回了。回来后，还有急事等待着你处理。”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