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连聚众闹事的机会都没有——每条居民集中的街上,都有暗卫、蓝衣卫设置路卡,不论何事,一概不予放行。他们要等到此战结束后,才能重获游走于城内的自由。
试图闹事的居民被斩杀、横尸街头的血淋淋的情形在半日内便发生数次之后,人们都老实了,各是关门闭户,用这种方式无言的抗衡。
时近正午,薇安的后续三万兵马赶至,与留守在城外的军兵汇合安营。
之后,撒莫率兵去而复返,伊微特亦率兵抵达。
看到费雍城外连成个方形的帐篷,伊微特险些发笑。她认为这是薇安的折中战术——见势不好的话,可以迅速出城汇合,再怎么样,也能保留下部分实力。
如此一来,伊微特手下军兵唯有再绕着北部军兵的营寨形成一个包围圈。
作战方面,敢在大白天攻城的军队,也只有烨斯汀麾下那一批如若死士的军兵。其余部队不敢。
而如今,守城的又是图阿雷格士兵,他们之中,箭法出奇的人多如牛毛,白日攻城等于是活腻了。
所以这件事,伊微特与撒莫是根本不需要商量就能达成默契的——白日休息兼防范,夜间攻城。
伊微特起初担心薇安会主动发动攻击,可是观望了整个下午,图阿雷格军队营中也是安安静静。倒是有不少人分别从四个城门出来,将粮草送至营中。
“她这是什么意思?以为那些人能够形成一道铜墙铁壁么?”伊微特挂着嘲讽的笑,询问撒莫,“你看看,送出了那么多粮草,好像要让那些人守个十天半月的打算。”
撒莫也想不通这一点,只是警告道:“静观其变就是。你的语气会让我觉得你轻敌。”
“就算是轻敌又怎样?”伊微特语带不屑,“她在军中的日子不过一年,之后三年都不问世事。而我却一直没离开军营,还对付不了一个薇安?”
撒莫凝住她,片刻后微笑着摇头,“我真不能赞同。有些人打一辈子的仗,也只能是个兵。而有些人则是天生的战争奇才,薇安就算用兵能力一般,身边却有个烨斯汀,别忘了这一点。”
“……”伊微特忍着没发火,“等着瞧吧!”
入夜,费雍城内飞出几只信鸽,说的都是薇安镇压城内居民的举措。
伊微特神色终于有所收敛,变得凝重。这些消息意味着的是,他们只能单方面进攻取胜,城中居民这个优势很明显已不存在了。
而且,那样的手段,分明与烨斯汀如出一辙。
撒莫当然也已感觉出薇安的变化。以往记忆中的薇安,总会对于命丧战局中的居民心怀怜悯。
而如今,她心中已无那份怜悯,已经开始杜绝任何可能因小失大的因素,便是用鲜血铺就一条防患于未然的路,也在所不惜。
善良的薇安,变得残酷了。
而薇安的残酷,不过是刚刚开始。他们要在之后才明白。
夜色深浓时,伊微特下令攻城。
在留守在城外的图阿雷格阵营中寻到一个突破口拼力冲杀。
初步的事实令人喜悦而意外:那些图阿雷格竟是毫无锐气与实力,底气不足地招架片刻后,四散奔逃。
没有了烨斯汀的图阿雷格,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还是薇安在军中毫无威信所至?
伊微特这样猜想着,命军队不要乘胜追击逃窜之人,而是全力攻城。
撒莫却生出了不祥的预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族人,族人不论是由谁率领,都是不惧死亡磨难,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敌人刀下。
图阿雷格从来没有临阵逃脱的概念,战事中,他们胜要胜得漂亮,败要败得惨烈。
而此刻,他们却如鸟兽般逃了。
其中一定有诈。
可是伊微特军令已下,他已不能阻止。
五万多士兵都知道,城内只有一万多人,这样悬殊的差距让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义无反顾地冲到了北城门下,集中进攻。
便是如此,他们走入了此生最令人绝望的梦魇之中——
全力攻城时,先前逃走的图阿雷格士兵又这回到帐篷外围,手中箭支绑着火种,射向帐篷。
顷刻间,起了大火。
伊微特以为从城内送出的是粮草,其实全部都是干草、枯枝、烈酒,现在以平均分到了每个帐篷。
冲天大火循着帐篷,形成了一个无法逾越的包围圈。谁想走出去,都太难。
火圈外的图阿雷格士兵,半数备好弓箭守株待兔,半数又去搜集枯枝干草,不断投入火中,使得烈火势头愈发凶猛。
这情形已经使得南部士兵分心、惶恐,也更让他们决心攻下城池。否则,必死无疑,且会死得很惨。
薇安那边,守城的人却无全然戒备的状态,每一个人甚至都是显得悠闲惬意的。
攻城的人架起云梯,前赴后继地往城墙上攀爬。
城内这才有了动静,士兵们两人一组出现在城墙上,抬来了偌大的酒桶或木盆铁盆。
易燃的油、酒倾泻下来。
另有预备的人弯弓搭箭,把火种射到云梯或已被淋湿的人身上。
又一场火借着夜风燃了起来,蔓延成灾。
顷刻间,陷入火中的人惨叫着从云梯上滚下。
等在下面的人因为云梯也烧了起来,无从再往上攀爬。
在最后,图阿雷格的一批弓箭手才上场了。
冲天大火之下,照亮了夜空,无人可遁形。
如雨的箭支纷纷射中南部士兵。
南部士兵有的害怕到了极点,拼着一条命冲出火圈,又被早已等在外面的图阿雷格击毙。
伊微特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倒下,看着麾下人员溃不成军,分外清醒地意识到:首战她败了,败得很难看。而薇安胜了,胜得很漂亮。
恍惚中,不断有心腹将水壶里的水淋在她身上,撒莫递给她一件湿衣服让她蒙住头,扯着她手臂,在各自亲信用生命开路下,一起冲向烈火的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