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留撒莫,起初是为着利益。之后,他最小的女儿对撒莫生情,死活要嫁给撒莫。他没办法,只得同意,是因此,将兵权一步步交给撒莫,指望着他能通过重返大漠,为安戈国最终带来一夜暴富的结果。
可眼前这情形……他开始怀疑夙愿不过是痴心妄想了。
幸好,在沙漠军队进攻第四座城池之时,撒莫及时抵达,全力守城,并会寻找一切机会抓获烨斯汀与薇安。
其实,安戈国王是不应该为此松一口气的,因为事实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乐观。
撒莫为了守城,准备了足够的滚木礌石火炮火铳等等器材,可这并不能阻挡烨斯汀攻城的效率。
烨斯汀最擅长的是攻城,来此之前许久,便已开始根据安戈地势、守备方式作出应对方针。他除了拥有一批誓死克敌的将士,还通过之前三次攻城经验打造出的一支攻城辎重队——这支队伍携带着攻城专用的各种器材,包括大型移动式塔架,塔架顶上有着沙漠中最优秀的弓箭手对守城人员射箭,让工程人员不能专心防范攻城人员紧锣密鼓的进攻。
而对于攻城人员,烨斯汀给他们添加了防护板、抓勾、吊索、带火种、手雷的箭支,以此减少伤亡之余,使得攻城进度一日千里。
撒莫自然明白,在这种时刻最佳的防范措施是以火攻方式守城,却不得已施行——攻城人员所做的掩护,都加了一层浸着水的兽皮,这就使得带着火种射出的火箭无法发挥预期的效用,甚而是全无作用。
还没等到别处军队前来支援,撒莫便已不能再守城,率兵败退至下一处。
——锐不可当,只有在真正面对最可怕的对手的时候,才会明白这四个字意味着的是怎样严峻凶险的现状。
这样残酷的结果彻底让安戈国王惊恐畏惧起来,在烨斯汀赶往下一个目的地之时,他亲笔写下一封书信,命近臣作为信使,亲自送到烨斯汀面前。
烨斯汀在来使抵达之际,正忙于与魅狄商议攻克下一座城池的方案,没有闲情理会,便让薇安接见且给出回信。
薇安看到的信件上只有短短几句话:安戈虽小,却有无数同心协力之臣民;烨斯汀二世虽战无不胜,却是长期鞍马劳顿,终有气力殆尽之时。如此,不如忘却前尘纷扰,君归大漠,安戈或可与君相安无事,再不入境。
薇安不由轻轻冷笑,命人备下纸笔,带着不屑书写回信:犯我者,虽远必诛!安戈,来日必成膝下奴仆!
安戈国信使回到帝都,呈上回信时,没忘记告诉国王:他没能见到烨斯汀,面见、阅信、回信的是薇安。
安戈国王看着那短短的两句话,听臣子解释后,只觉野心、杀气无疆。再看那字迹,竟如男儿般俊朗有力。
大漠中人难不成都是天生的悍匪?
大漠军队初入安戈境内,在地形上的确是有着弱势,只是另一个优势却足以将之弥补——大漠士兵或战马,离开行路艰难的沙地,踏在平坦顺畅的路面,到了比烈日黄沙温和许多的环境之中,仿若蛟龙跃入大海,雄鹰飞上碧空,愈发骁悍,锐不可当。
于是,近似于貘族人的安戈将士,似乎就要面临当初貘族人的厄运。
怎么办?
怎么办!
安戈国王不想承认最终要落得个俯首称臣的结果,这念头却始终萦绕在心怀。
可是,那份颜面,他真丢不起——
撒莫入大漠,带了八万精兵,几乎全军覆没。
烨斯汀长袭安戈,却只带了区区六万兵马,如今一路打来,伤亡微小,且增添了众多俘虏,被监督之下出力押运粮草,队伍看起来一日比一日壮大。
安戈国王从没见过这样气势张扬逼迫人、令人震怒且畏惧的人物。
忐忑不安地命众臣子商议对策的时候,前方又传来烨斯汀率兵攻无不克、大军铁蹄直奔帝都而来的消息。
有些臣子认为一切灾难都是撒莫引发的,碍于公主情面,不好直抒胸臆,委婉建议是否考虑将撒莫交给烨斯汀绳之以法,换得国家躲过此劫。
安国国王沉吟不语。
他心中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
小女儿是他已故的王妃生前最爱的一个孩子,念及曾相濡以沫多年的眷侣,他不忍心。小女儿与撒莫成婚后,没过几天平宁的好时光,撒莫一直忙于练兵打仗……把撒莫交出去的话,等于要了小女儿的半条命。
可不把撒莫交出去的话,将士们在屡屡退败之下,哪里还有心思应敌……
需要怎样的理由,能够说服小女儿赞同交出撒莫?
安戈国王正为此愁闷不已的时候,烨斯汀给了制造了这种机会——
有官员截获了撒莫写给烨斯汀的两封信件。
撒莫在信中说,只要烨斯汀能够既往不咎,他愿意将功赎罪,带领沙漠大军踏平安戈。
官员为之愤然,国王为之震怒。
前者愿意相信此事是绝对的事实,所以没心思去核对笔迹,只想避免如今纷扰。
后者则是在收到信件后便忙于唤近臣核对笔迹,看不出真伪,但是他知道,这绝对是烨斯汀用的一手离间计。但他没有拆穿这一点,做出一副分外寒心、气闷的样子来。
为了整个国家,他必须要牺牲掉爱女的如意郎君了。
他唤来爱女,声泪俱下地诉诸此事。
公主本来是完全不相信,但是,在她听闻撒莫没有率军回帝都守城,而是转去别处的时候,明知撒莫的心迹,也无从为其辩驳了。
撒莫明白,烨斯汀与薇安、魅狄的最重要的目标是他,其次才是安戈。否则,也不会冒着这样大的凶险长袭至安戈。
所以,他要诱敌进入最适于防守的城市,在烨斯汀久攻之下,别处军队就能与他前后夹击敌人。便是天兵神将,他相信烨斯汀也支撑不了多久。
只是,他并不知道,烨斯汀如今已不是毫无耐心的性情了,他不会再舍得让将士追随自己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