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娜称是后道:“索性趁这机会,把那些人全部打发出宫。”反正也是多余的,何必摆在眼前惹得心烦。
“慢慢来。”薇安语声转为温和,解释道,“就算把她们全部撵出去,宫女还不是几年更换一批?进到王宫里的女人,不论地位高低,都要防范。怎么样也是这回事,我不在乎是防一个还是防一群。”
这倒是。谁说宫女就不会试图讨得烨斯汀的欢欣、不会嫉妒薇安的福分了?思及此,贝娜在心底叹息一声:男人其实还是长相平凡一些更好,天生一副让女孩子一见就爱慕的容颜,也真不是好事。
贝娜出去后,尼克来宫里了。
薇安连忙亲自迎出殿外,“去书房吧?”
“不了,在外面说几句话就行。”尼克不无担忧地审视薇安,“回来好几天也不去见我,心情不好?”
“是不怎么好。”薇安承认之后又是一笑,“也没什么,只是不想遇到布伦达,怕她提起撒莫,现在我最不想谈的就是那个人。”
尼克沉吟片刻,“报仇从来就是两败俱伤的事情,没有谁能在这时候高兴,我了解。你是不是觉得特别亏?忙来忙去,到现在也只得到了一个结果,心里的缺憾是一点也不能弥补。”
薇安满目落寞,“是这么回事。我甚至觉得,没了目标。”
“别急,给自己一点时间。”
“我知道。”
“另外,”尼克最是了解她,正色叮嘱,“千万别让自己闲下来,找些事情做。一旦无所事事,你这股心火就会变成病痛。”
在以前,长期困扰折磨她的事情一旦真正接受,一旦心神真正放松下来,积压在身体、心理上的殇痛就会成为一场灾难。就像她儿时失去父母之后,在半年后她重病一场,医生做出的诊断是长期情绪压抑所致。
薇安目光中尽是感激,“放心吧,我不会傻到为这件事害得你们担心。”随即问起布伦达,“她还好么?”
“还算不错。”尼克笑道,“魅狄现在和纳奚每隔三两天去看海勒一次。”
薇安稍稍意外,“他还没把海勒接回去?”
“还没有。应该是给海勒一段接受他们夫妻的时间,也给布伦达一段缓冲的时间。”
“这样最好。”薇安知道,这一定是魅狄考虑到布伦达和孩子的情绪才做的决定。换了纳奚的话,没可能,没有哪个母亲能够忍受这样的情形。
“至于撒莫,布伦达应该是放下了,在她眼里,撒莫是大漠的叛徒,不再是她曾委身下嫁的男人。”
如果说薇安是失望加厌恶,那么布伦达就完全是厌恶了,巴不得撒莫快些消失。
撒莫行刑前一日,烨斯汀处理完政务,先后见了两个人,第一个是魅狄。
魅狄递上了辞官的折子,他才看到。
烨斯汀见了魅狄,把折子丢还给他,“收回去!”
魅狄心头情绪纷杂,却不能用言语道出,便只投以疑问的目光。
“我将萨伊琳罪行昭告天下的时候,可曾提及纳奚名字?”
“没有,多谢陛下隆恩。只是……”魅狄迟疑地道,“为官素来是明争暗斗,陛下就不怕养虎为患?”
烨斯汀轻笑,“你过错比我更多,自然该为帝国一世效力,算作赎罪。官场争斗,若你输了,是你无能;若我养虎为患,是我不能驾驭朝臣,与你何干?”
这份自信、霸气,让魅狄为之折服。
烨斯汀又道:“你曾横扫南部貘族,后又助我平定西南,征服安戈,这番功绩,早已能将功补过——安于现状,为国尽忠,勿消沉,勿骄躁。”
魅狄双膝跪地,行叩拜大礼,“魅狄定当誓死效忠,不负陛下恩情。”
烨斯汀命魅狄退下,之后见的人,是撒莫。
撒莫走到大殿外的时候,便有人帮他取下木枷、脚镣。他活动活动手脚,悠然走入大殿。
长阶上的书案摆着美酒佳肴。
阶下一张桌案上亦摆有酒菜。
此时的烨斯汀,心绪忽然平和下来。
他示意撒莫落座,随即吩咐人,“请王妃过来。”
片刻后,薇安进到大殿,看到撒莫,脚步一滞,随即仍是神色自若,坐到烨斯汀身侧的座椅上。
烨斯汀执杯在手,“这一杯,为往日。”
薇安与撒莫随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二杯,为你送行。”
撒莫现出含义复杂的笑。第二杯,是为明日他的死。没有想过,是这对夫妇为他送行。
“第三杯,”烨斯汀语声一顿,“为征战。”
为对战中他们的成功,为他的失败。
是该喝下这一杯,不论怎样,对手都是值得尊敬的。
撒莫再次一饮而尽,望向烨斯汀与薇安,“想问什么?”
烨斯汀视线锁住撒莫双眸,缓缓摇头,“没有疑问,不过是善始善终。再见你一面,记住你,记住往日教训。”
“你得到的教训是——”
“在开始质疑一个人的时候,远离或放弃。”
撒莫稍稍意外,“我还以为是杀之而后快。”
“杀人是件多无趣的事。待人宽容或疏离,才是如今之道。”
“你变了。”
烨斯汀眼中有了笑意,“你能变得凶残狡诈,我为何不能变得理智大度?”
撒莫目光悠远,“这么说,你后悔一度杀戮无边了?”
“不后悔,我行杀戮的年头,被殃及的人或是敌人或是逆我者,该死。”
“违逆你的人就该死。”
“没错,不秉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何走至这一步?”
“你说的意思是,人心随着你有所改变。”说完这句,撒莫眸色一黯,似是想起了不愉快的事。
烨斯汀没应声,因为撒莫分明是意识到了。
撒莫自斟自饮一杯酒,叹息一声,“如果你不杀妮卡,如今我们是君臣。”
“如果你承认她只是个泄露军情的女人,不会反对我杀她,再难过,你也不会用去数年光阴,只为她的死惩罚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