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早上，第二节下课。王璞接辅导员的通知去了副校长室。门是开着的，王璞用手轻轻地敲了敲门，说到“陈副校长好，我是97商检班的王璞。”
“王璞来了，进来坐，进来坐。”陈副校长笑着说到。
王璞坐下之后，陈副校长接着说到，“校卫队按你提的方案进行改革顺利吗？”
“陈副校长您有所不知，这个方案不是我一个人提的，是在张勇队长带领下，不少队员努力下的共同完成的。”
“年青人，不贪功，很好，很好。不过张勇在提交这个报告时，已经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了。说实话，那份建议放到我面前时，确实让我耳目一新。有想法，有突破，很有可行性，我完全赞同。本想早点找你来谈谈的，但一直没时间。”原来张勇也是光明磊落之人，有着成人之美的君子风度。
“谢谢陈副校长的夸奖。在您的大力支持下，校卫队的工作进行得比较顺利。自从‘有事您找校卫队’的口号喊出来后，在同学们的一片置疑声中，我们坚持了下来，也确实做成了两件事：帮一位忘带钥匙的女生开了宿舍门；夜里送一位生病的同学去医院。此外，自身制度建设也进一步完善，队员们也开始慢慢在适应新的制度。开始有一点效果显现了。”
“好，很好。不过要记住，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步子要一步一迈，不能操之过急，否则欲速不达。”
“谢谢陈副校长的教诲。”
“别校长长校长短的，你叫我老陈就可以了，假如你还不习惯的话叫我陈老师也可以。”
“叫老陈太不尊重了，称陈老又显得过于年迈，我还是叫您陈老师的好。”
“哈哈，年青人，脑袋就是转得快。这次叫你来，还有一件事和你说。因为张勇被他们系的老师拉去做项目了，所以这件事只能改由你去做。我校和市110大队是共建单位，为加强校卫队建设，学校决定选派校卫队三名队员到110进行为期一周的锻炼，你是其中之一，并作为你们三人的负责人。这是名单，你们准备一下，下周一就去。”
“谢谢陈副校长，哦不，谢谢陈老师的载培。我一定严格要求自己，努力锻炼，带好队。”
“嗯，年青人，要懂得把握和珍惜机会。我听惠君说，你挺爱看书的，对阳明心学还颇有研究？”
“陈老师，那是惠君谬夸了，我那哪叫研究，充其量只算是一种爱好或者说文学感觉而已，完全是外在的东西，与修道境界差得可谓是十万八千里。我想，真正的道德体验与义理感悟应该是有我、大我而又小我、无我的吧。”
“那你倒说说怎么个有我、大我而又小我、无我。”
“阳明文集《书王嘉秀请益卷》中有云，‘世之学者执其自私自利之心，而自任以为为己，漭焉入同隳堕断灭之中’。于我们而言，只有忘我才能成我。而要理解从小我到大我再到无我，则可以辩证地从两个方面来看：一是，以天地万物为一体，把小我与族类大我融为一体，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世界是大家的，同生共长，与别人的能量与信息的转换纯是良性循环；二是，君子之学，为己之学也。为己故必克己，克己则无己。无己者，无我也。正如阳明大师所言：人须有为己之心，方能克己；能克己，方能成己。”
“不错，不错。那你觉得心学与你有什么指导吗？”
“阳明大师一生多舛，无妄的牢狱、脆弱的身体都没能打倒他。我认为从大师格竹呕血到龙场悟道再到天泉证道，已为我们指明了修齐治平的方法：立志、勤学、改过、责善。”
“是的，年青人有此觉悟很好。只是阳明心学虽然是高扬‘心即理，吾性自足’，但却又是坚决反对自是自高，力斥任何奋其私智的自了汉。很多人会误入歧途，染上放逸的伪王学后徒的随便作风。你需多加注意才是。”
“谢谢陈老师教诲。”
“除了心学以外，听惠君说你还看了不少书？”
“惠君乱说了，我高中是学文科的，都是随便看看，看的也比较杂。上学期主要看了《曾国藩》、《胡雪岩》还有一些武侠和佛家的书。”
“多看书好呀。心学决不是让人独尊其学，而更是要让人博学。阳明自己也是初溺任侠、再溺骑射、三溺辞章、四溺神仙、五溺佛氏。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五溺就没有大思家王阳明。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世上的儒者不见圣学之全，不知把三间房都为我用，见佛教割左边一间，见道教割右边一间，是举一废百。圣人与天地万物同体，儒、佛、老、庄皆我所用，是为之大道。”
“老师说得太好了，我一直有个感觉，阳明大师在提出致良知之前的龙场悟道，与佛家的北秀南能太有异曲同工之妙了。神秀偈：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而慧能却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好。”陈副校长听了一激动，拍着沙发的扶手连声叫了几声，“好，好。懂得纵横对比，而又活学活用，没有死读书，真是儒子可教。你说得没错，因为世间大道都是相融相通的。在此，我推荐你再细读《道德经》也就是《老子》，读过吗？”
“以前看过，但没深究，更是不甚了解。”
“《老子》虽只有五千言，却蕴藏着无穷的智慧。我已读了她30多年了，正如歌里唱的一样：读你千遍也不厌倦。每一次读，人生不同阶段去读都有新的感悟和收获，简直是无穷无尽。所以有‘不到长城非好汉，不读《老子》真遗憾’一说。你读过《曾国藩》，你想想看，曾国藩建功前期是不是如左宗堂戏联，‘藩臣当卫国，进不能战，退不能守，问你经济有何曾？’还落得自杀未遂，丁忧称病。究其原因就是其刚烈太甚，只行义理不讲人情，只懂进不懂退。幸好在其身心俱疲，迷茫之中得到碧云观中的假扮为丑道人的陈敷先生的点拨：岐黄医世人之身病，黄老医世人之心病。赠其《道德经》，嘱之结合这些年来的人事纠纷，认真细读十遍，自然世事豁达，病亦随之消除。果然，曾国藩细读之后豁然开朗。发现之前与官场内部以及与绿营的争斗，其实都是一种有隅之方，有声之音，有形之象，似巧实拙，真正的大方、大象、大巧不是这样的，它要做到全无形迹之嫌，全无斧凿之工。‘大方无隅’，‘大音稀声’，‘大象无形’，‘大巧若拙’，‘柔胜刚，弱胜强’，‘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江河所以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等等这些话是多么的深刻！于是挥毫在《道德经》的扉页写下，‘大柔非柔，至刚无刚’。并以此为指导，重新出山后，便势如破竹。而建功立业后也懂得‘敬胜怠，义胜欲，知其雄，守其雌’从而全身而退。你觉得是不是这样呢？”
“陈老师您分析得太对了。谢谢老师的用心良苦，我一定从中吸取锋芒毕露、刚烈太甚的教训。陈老师，您真是我的良师，我回去一定认真研读《道德经》，不负您所望。”
“哈哈，小老弟，悟性不错，很好，很好。佛家讲缘，你我亦是有缘人。我看我不仅可以是你的良师，还可以是你的益友嘛。有时间可以和惠君一起到家里来，咱们好好谈他个天翻地覆。”陈副校长高兴起来，仿佛老夫聊发少年狂一般，探过身来，拍了拍王璞的肩膀，还称王璞为小老弟。真是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活脱脱的一对忘年交。
陈副校长瞥见墙上的挂钟，笑着说到，“哎呀，谈兴一起，倒把时间给忘了，都上第四节课了吧。”
“陈老师，我真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再次谢谢您。我回去上课了。”王璞衷心感激着陈副校长，带着敬意离席而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