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电影里曾那么说过,人生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如果可以重来,秦欢想,她既不要相遇,也不想重逢。
钟岩之于她,就像抬头透过看到树叶空隙被切得零零碎碎的阳光,明亮却不刺眼,看似是让人想靠近的温暖,可拨开层层遮挡才知道,那些被树叶掩盖住的阳光,是炽热包裹的冰冷。
让她看清他在天涯,而自己在海角。
钟岩打开门,‘啪’把大厅的灯打开,脱下披风,像往常一样挂在左边,蹲下的时候,却没看见并排的那双粉红色史努比拖鞋,他心里一惊,大声喊了一声“欢欢?”却没有回应,今天因为晚上约吃饭谈合作的老总临时有点事来不了了,所以他就难得地提早回来了,抬头一看,餐桌上竟然摆着饭菜,已经没有了热气,都是些他平日里喜欢吃的,但他记得早上并没有和秦欢说过要给他留饭,心里有丝隐隐不安,正瞥见二楼书房那边好像有微弱的灯光,就慢慢地沿着楼梯走了上去。
打开书房的门,一刹那间,他的心缩紧了,屋里的几扇窗户全部都敞开着,晚风吹得窗帘都飘在了窗外,11月已经入了深秋,屋子里冷得渗人。房间连着阳台,只有阳台上一盏小灯亮着,秦欢就一个人单薄坐在那里,身上就披这一件棉衣,里面穿着丝绸睡裙,她侧着头看向远方,钟岩看不清她的脸,就看到手上闪烁的火星,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欢欢?“听到钟岩的声音,秦欢慢慢转过头,冻得发白的小脸让钟岩有些心疼,她正好吐出一口烟,表情若隐若现,一双眼珠子却在烟雾中清亮的像夜空里的星,钟岩刚想大步前去,就听到她抬了抬手,轻轻地说:“你别过来,我说几句话就进去。”心里还着急着,却不知道为什么停了脚步,想到前些日子秦欢那些奇怪的表情和举动,他心里那份不安渐渐扩大。
“阿岩,我想了很多。。有过去,有未来。。
很多事情本来就是先来后到的,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先来的那个,并把这个当做我最大的筹码。
现在我知道,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所以,现在我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了。”她垂下了头,声音越来越低,只看见嘴唇在动,却听不见声音,钟岩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该说些什么,屋子里一片安静。
一声呢喃般的低笑咻地打破沉寂:“一个本来就错误的开始,根本就不会有正确的结局。”
钟岩的心也沉了下去,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似是猜到她要说些什么,刚开口说“你……”便看到秦欢猛地抬起头,脸上一片清冷,却透着一股子执着,好像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个一个字缓慢而又坚定地说:
“我—们—分—手—吧—。”
屋内又陷入一片沉寂,钟岩立在那里,看着眼前人儿的发丝在寒风中飘动,内心错综复杂,不知说什么来挽留。九年的感情,终究舍不得。可的确也到了令人尴尬的地步,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忽视,分开的念头出现过很多次,家里的父母都把秦欢当儿媳看待了,他想改变,但不确定是否改变后情况会变得更坏。工作安排的紧凑也让他没有空闲来处理感情的问题,尤其是最近,与Yvonne重逢摩擦出令人兴奋地欢愉,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最终会是秦欢提出来分开的,自己想是一码事,可被秦欢提出来,钟岩也不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分开,家里的老人一直都做好了他们结婚的打算,这一个消息告诉他们怕是要闹开了锅,就算再找到一个合他心意的伴侣,他也不能保证九年后不会再重演相同的结局,秦欢虽然带给不了他激情和欢愉,然而她不像一般女人那样胡闹缠人,倒也是省了一大笔麻烦。。
秦欢把烟搁在了桌上,丝丝缕缕的烟似断非断,就像这几年来他们日益寡淡的感情,她起身,裹着棉衣进了屋,厚实的棉衣更加显得双腿纤细脆弱,她又瘦了。钟岩这样想,看着她和自己擦身而过,他就站在那里,心里错综复杂,一阵阵冷风,吹的心寒。直到浴室响起淅沥的水声,才缓神过来。。
冻到发青的身子碰到温水都觉得烫得吓人,这些年压抑的委屈与心酸仿佛随着蒸腾的热气沁进每一个毛孔,直往身体最深处渗,她打开水龙头,双臂环着纤细的腿,低头埋入双膝,咬着唇低声哭泣了起来。
如果不是。。也许她还能自欺欺人。。
世间那么多如果,不过是给自己一个转身的借口罢了。。
吹干头发,换好衣服,秦欢拉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回头看一看他们的房间,那张大床曾经上有欢笑和他们的梦,最后也抵不过一半的空位和一个人的泪水,擦了擦已经含水的眸子,秦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收拾好心情,打开门,却看见钟岩低着头斜靠在墙上,脚终究下有几个被踩灭的烟蒂,她瞥了一眼,嘴角动了一动却还是没说什么,径直走了过去,却不想被钟岩捉住了手腕。
他低着头,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低下来掩去了眼睛里的汹涌,他有点迟疑地问“还有没有可能。”
“如果还有可能,阿岩,我是不会提的。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秦欢轻叹一声,猛地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便离开了他们的“家”。
听到那声“啪”的关门声,钟岩缓步下楼,看着满桌的菜,坐下。。
门外,秦欢坐上出租车,一下子失去了继续在他面前伪装坚强的力气,而急于宣泄的悲伤刚刚已经随着浴缸塞的拔起而流光,现在眼睛干涩得发疼,靠着窗,看着渐渐远去的“家”秦欢心里,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