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敢告诉父皇,怎么敢告诉他的妹妹,他竟因为想带着她归隐山林,什么努力也不肯做!
而这数个月的流亡和无数的追杀,他给了她什么?
他最宝贝的妹妹,在他晕迷不醒的时候去乞讨,去为他偷来薄薄的被子被暴打,以为他不知道,一直小心翼翼的将那伤痕累累的小手藏在衣袖。
而今日,却还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放下作为一个楼国公主的尊严,放下作为一个女子的尊严,只为了他。
他错了,他从来未曾给她什么。
他真的错了,若要历史重来一遍,他再不会抱着与她归隐山林的想法,放下这楼国江山,又如何护得起她?
没有了楼国的江山,他能给她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悲苦和凄凉。
可偏偏,她还这么一心一意的信任依赖着他。
悦児听着踏宇伤心的哭声,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她张开小嘴想叫哥哥,却已经被咸咸的泪水侵蚀。
城上的士兵,看着抱着公主痛哭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一时都有些动容。
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城门之内,宁可瑾一骑白马,逆着光望着抱着悦児的踏宇,眉间都是得意的笑意。
等着吧,我看上的,总归是我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整个宁府的下人们都吓到了,这是少主的声音么?
“报告少主……悦児公主确实被逼脱衣验身……”
只听啪的一声,一桌的茶具均被扫落下来。
宁可瑾走进来,笑道:“哥哥,今日的好戏,你可没看到呢?哎呀呵,你此生都没那样的机会看到你心爱的小公主的裸……”背字还没说出来,整个人便被打飞到地上。
“宁!可!瑾!你若不是我的妹妹,今日……”今日他要做什么?他能做什么?她毕竟真的是他的妹妹。
宁可瑾从地上爬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宁辰时:“哥哥,你竟然为了那小贱人打我?她究竟给你们下了什么药?好,你们等着,我终要让她,身败名裂!”说着整个人如风般已经往外走。
宁辰时平息着怒气,却终究颓然坐在桌前。
而江州的某处小院落,一袭白衣的即墨离坐在案前,那俊美无铸的脸上都是杀意。
良久,他才开口,尽管是在盛怒之中,还是如清泉流过玉石般的声音,却透着彻骨的凉意:“江州城门守卫?这么大胆?”
护虎卫的小影此刻强压着自己要颤抖的欲望,低头不敢看即墨离那天人般的脸,道:“当日宁家大小姐宁可瑾亲自坐镇城门。”
即墨离玉雕般的手微微收了收:“杀了。”
小影连忙应声:“是。”
即墨离却只对着窗外站着,仿佛陷入了无限的沉思。
小影欲走又不敢,只得煎熬的站着,等自家主上吩咐。
良久,才听得那清冷的声音道:“当日江州守城将士多少人?”
小影头头低得更下,道:“四千三百六十八人。”
纤尘不染的白衣没有任何的变化,连衣袂都不曾飘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传到小影耳里:“屠了。”
小影微微一惊,倏然抬头,望向自家主上,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主上,小不忍,则乱大谋。”
即墨离从窗边转过身,逆光站着,明明是艳阳天,却只让人感到他周身都是凉意:“护虎卫,本就是为她而立。”
小影低头,明了主上的意思,连忙领命退了下去。
四千三百六十八人又如何?若是天下人敢负她,屠尽天下又何妨?
即墨离转身,身影一闪,往江州府去了。
悦児无聊的坐在石桥上,任由水下的金鱼轻轻摇着自己白嫩的小脚丫,粉嫩的小脸上都是睡意。
自从来到这江州府,哥哥就好忙好忙,大家都好忙,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宁辰时看到石桥上的小身影,眼里都是歉意,走到她身旁坐下:“悦児妹妹,又在这里玩水?”
悦児胡乱点点小脑袋,爱困的打了个哈欠:“江州府,好无聊。”
宁辰时哑然,这位小公主,逃亡了几个月,竟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论如何,这次绝对不能让她再出去。虽然江州一向是防守最为坚固的,可难免也有些意外,连忙笑道:“若是在此处烦闷,这江州府倒是有一处风景极好的桃林,长了许多桃子,悦児妹妹要是无聊我倒是可以带你出去玩。”
悦児大眼睛一亮:“真的?”
宁辰时笑道:“真的。不过听说悦児妹妹极怕虫子,所以并未曾告诉过你。”
悦児连忙提着衣裙站起来,转了个圈,没找到自己的鞋子,咦,在哪儿了?边找边道:“这个好办,给我一把伞就可以防止虫子掉到我头上了。”
宁辰时手从身后伸出来,一只手赫然提着悦児的小鞋子,笑道:“悦児妹妹,随处乱扔鞋子可不是好习惯。”
悦児小脸红了红,嘿嘿笑道:“无妨无妨。”
说则宁辰时已经蹲在悦児面前:“公主殿下,伸脚。”
悦児乖乖的伸出小巧白嫩的脚,宁辰时握在手心,竟有片刻的恍惚,拿着鞋一时之间忘了要做什么。
悦児疑惑的看着宁辰时:“辰时哥哥?”
宁辰时连忙回过神来,轻轻替悦児套上小鞋。
悦児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一袭白衣的宁辰时,有些呆了,好像记忆中有相像的场景。
宁辰时在前,缓缓带着悦児往桃林方向走去。
刚到转角处,却被冲上来的一名将军拦住:“少主,大小姐她……野外遇袭!”
宁辰时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中不好的预感升起,把手中准备好的小油纸伞递给悦児,抱歉道:“悦児妹妹,转角百步便可见桃林,你先过去玩,往后有机会再带你玩。”
悦児也忙点头:“快去看可瑾姐姐。”
宁辰时看着她有些担忧的表情,再想想那个偏执一心想要害悦児的妹妹,心中除了内疚还是内疚。只微微行了礼,便和将军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