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抬眼,懒懒道:“走了!”
一抬眼就看见张筗的下巴,由于连日奔波,一贯光滑的下巴冒出了一些短短的胡茬,张猛心里一动,伸出食指在张筗下巴胡茬上轻轻来回摩挲着,低低笑道:“哥,你长胡子啰。”
张筗红了脸,有点不自然,头朝后一仰,就避开了张猛的手指,推开张猛脑袋,站起身,“睡吧,史家小姐可是贵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张猛瞧着自己手指怔一会儿,“噗”地将灯吹了,抢先一步跳上床,将被子一裹,滚到里面,头也埋进被子里,闷闷道:“这不是显得我是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就是仗着祖上的余荫作威作福吗?”
张筗就着屋外的光亮,洗了脸,又将湿手巾拧得半干,走到床边,扯着被子哄道:“好了,哥失言了,给你赔不是。爷赏个脸,让小的伺候呗。”
张猛一乐,露出脸,端着架子道:“要是伺候不好,仔细皮痒!”
张筗按住张猛脸,一顿乱搓乱揉,手巾回手一丢,准确落在脸盆架子上,张猛羞恼地将张筗扑到,挠张筗的痒痒,张筗手一格,收起玩闹的神态,“明日一大早就要赶路,早点睡。”说着翻身朝外,呼吸平稳。
张猛恨恨地,动作很大,翻身向里,还卷走了被子,张筗在黑暗中笑笑,也不说话,抱着胳膊蜷成一团。
一会儿,张猛低低咒骂一句,转过身来,将被子仔细搭在张筗身上,顺便腿翘在张筗腿上,搂着张筗腰,脸贴在张筗后背,低声道:“哥,我们好久没有这么亲近了。”张筗叹口气,便不忍心将他推开,拍拍张猛手背,温声道:“睡吧!”
内宅里的史云姣虽然不是史万岁正室所生,但是因为在边关一直只有一个史夫人,只有一个史小姐,是以很是娇宠,况且史云姣从小长得美,那些将士见了都舍不得转眼睛,都将她放在心尖上妄想,便养成了史云姣骄纵的性子。
听说隔壁住了一个美貌的突厥公主,心里便有些酸意,出身一直是根刺,戳在心底的最深处,公主这两个字血淋淋地戳在那根刺上。
本来,歌湛一到内宅,就可以拜见,可是史云姣想要在美貌上压倒歌湛,便躲在房里打扮了半日,选了半日的衣裙都不太满意,梳了十几种的发型都不可心,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就寝时间,才收拾好。
带着个丫头,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袅袅娜娜地走出门,到隔壁院子拜访歌湛公主。
敲开了门,歌湛公主却要准备睡了,见史家大小姐来了,赶紧从榻上起身,史云姣慌忙按住歌湛手,笑道:“公主,莫要见外。咱们都是一个屋檐下的。”
这话是话里有话啊,歌湛当然明白,一张脸绯红,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笑。
史云姣目光在歌湛身上仔仔细细打量着,歌湛已经准备就寝了,故而一切妆容都卸下了,只穿着雪白的中衣,及腰的长发披散着,因为突厥女孩头上都结满细细的辫子,晚上松了辫子,头发都是蓬蓬松松的,打着可爱的卷子。
突厥人天生的深轮廓,眉毛并没有经过精心的修饰,但是长而黑,自然灵动,眸子是蓝色,如最纯粹的蓝宝石,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着迷人的光芒。
肌肤并不是雪白的,而是健康的蜜色,双颊透着淡淡的粉色,鼻子高挺,嘴唇厚薄适中,唇色红润,在左唇边有个小小圆圆的梨涡,只有一粒桃花花骨朵那样大,却是异常的讨喜。
史云姣嫉妒歌湛的酒窝,从小自己就想要个酒窝,经常照镜子,用手指按住脸颊,可是却怎么也长不出来。
原来身边有个丫鬟叫桃多,就有这样的一个梨涡,深深圆圆的,笑起来特别的引人,原本平凡的长相顿时娇媚甜美,引得好些士兵打听桃多。
后来,史云姣寻一个桃多的错处,说是桃多偷了自己最喜欢的玉手镯,随手拔了发上的簪子,戳在桃多的梨涡上,哗哗淌血,以后那里就留了一个疤,桃多再也不愿意笑了。
史云姣做主,将桃多许给照看园子的张瘸子,张瘸子整整比桃多大了二十岁。
史云姣觉得特别解恨,笑,叫你笑,笑得勾人。
歌湛也在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史云姣,鹅黄色的长裙,裙裾绣着密密匝匝的水仙,在腰部处用一根压着金边的腰带一收,更显得胸部高耸,纤腰盈盈一握。
乌黑油亮的长发绾一个漂亮的髻,歌湛说不上名称,但是觉得特别好看,留下一缕长发编成一根辫子系着一颗温润的珍珠,软软地垂在史云姣肩上,娇憨可人。
史云姣脸是心形脸,肌肤雪白,因为是混血儿,轮廓不像歌湛那样深刻,但是比汉族女孩还是要立体,眉毛细长,眼眶微微内陷,眸色是浅浅的灰,边缘上是一圈淡绿色,如猫儿一般慵懒和狡猾,嘴唇有点厚,嘴巴也有点大,但是笑起来时却是风情万种,不是太美的五官组合起来意外的协调和抢眼。
史云姣坐在歌湛边上,摸着歌湛手,笑道:“公主真是大美人啊,怪不得今天娘说,今天才知道什么叫美人?”
歌湛又红了脸,笑道:“姐姐,莫要取笑歌湛,姐姐才是真正的美人!”
史云姣把“姐姐”两个字在心里咀嚼一边,心里如开了一扇窗,敞亮,是个好兆头。宫里,位份低的嫔妃称呼位份高的嫔妃才叫姐姐的。
史云姣将歌湛散落在胸前的头发温柔别到耳后,轻声道:“公主,你是金枝玉叶,这一声姐姐我可不敢答应啊。”
歌湛想一想才慢慢道:“姐姐,说笑了。你是史大将军之女,当之无愧的大家闺……闺……”歌湛被这个对于她很复杂的形容词难住了,想一下,还是没有想出来,于是放弃,歉意地对史云姣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