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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扔 葵(一)

每年的那一天,我都会带着一棵向日葵,去海边。然后用力的扔进海里,看着它被浪潮推走,愈行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那一刻究竟是哪一天呢,我突然想不起来具体的日子,我只知道,那天知了会叫,我们也换成了短袖,应承景说过,那天叫做夏至。

后来,在那个年纪,我学会了夏至这个节气。让我想想,那个时候,我估计好像只有十五岁,应承景亦是。

现在,已经是过了十个年头的时候,十年光景,改变了许多。

我在这座城市里,开了一家花店,一个只卖向日葵的花店,很多的不同类别的向日葵,在我店里绽开。每天下傍晚,很多学生,来我这里,可是他们只是看看,而不买。我不失望,也不高兴。因为每次看到他们好奇的眼神飘过我这里,我都会想起那个年纪的我。

夜晚的灯,亮起。我关上门,锁好锁,拎着包,转身,却看见应承景站在路灯下,看着我。他笑,走过来说,走吧。

我点点头,和他并排。

他突然说道,你妈今天打电话过来了,说...说...

我打断他的话,说,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说,你真的还要继续这样吗?都三年了,都过去三年了...

我转身望着他,认真的说,你都知道过去三年,为什么你还会放不下?

他突然沉默,我说,不是我不想原谅,只是,我心里有个结,其实,对于那件事,我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他突然叹气说,走吧。

脚步声在这个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的突兀,我打开门,走了进去,应承景站在门外,对我说,那我走了。我点头,然后关上门。换鞋,扔掉包,拿着睡衣,打开莲蓬,水一瞬间,哗啦啦浇湿了我,合着我的眼泪,流进下水道。

我不知道站在门外的应承景到底有没有走,或许没有走,或许坐在他的车上,抽着烟。每一次,他都在我打开门的时候,说我走了。然后又在我关上门之后,又不离开,又或者下了楼,坐进车里,抽着烟。

他心疼我,我也心疼他。可是...

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傻瓜,或许,只有我才这么觉得,或许是因为我是他世界里的主角,所以他在我眼里是个傻瓜。他说的对,都过去三年了,我为什么还会这样,可是,三年来,我心里的难过,我心里伤口,还是没有愈合,我只是把它隐藏了起来,不给自己发现,也不让别人发现。

我给不了什么,这个我明白,他更明白。可是他却说,看着我幸福就好。所以那个时候,他是那么的努力的帮助我。我谢谢他,感激他,却爱不上去。

洗个澡,浑身舒坦。偷偷打开窗帘的一角,楼下那辆银白色的车内闪烁的着红点。我为他这般的执着感到不值,可是我呢?不是也在执着吗?

躺在□□,不想去想以前的事,可是那些事总是一边又一边的回放似的放映着。曾经,我看见过这么一句话,夜晚,是人类感情最丰富的时候。

我和应承景,算是青梅出马吧。打一生下来,我们就腻乎在一起。家长们都开玩笑似的说,让我长大后嫁给他。那个时候,小,我可以为了一块糖一块饼干,答应了人们这样的事。以至于后来在中学的时候,被拿出来当笑料。然而将这件事拿出说的不是应承景本人,而是都晏非。

都晏非,是在我和应承景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搬过来的。那个时候,我和应承景都很排斥他,可是他却像是看不懂我们眼里的排斥,主动跑过来跟我们玩。至于我们是怎么玩的很好的,可能是因为他会经常给我们东西吃。

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小,很多事,都看不明白。以至于后来发生了那些让我心痛的事。

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成长,一起长大。可是,就是在成长这过程中,许多事都偏离了轨道,不受控制的。

高一那年,都晏非谈了恋爱,而当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难过极了,却装出一副痞痞的样子说,呦,谈恋爱了?快点把小姑娘带出来给姐姐瞧瞧...

都晏非伸手就给了我后脑勺一巴掌,说,还姐姐呢?小孩子别瞎参和。

我委屈的缩在应承景旁边,用眼神告诉他,都晏非打了我。应承景每次都是假装给我揉揉,然后又打了我一下,而我总是在这个时候被气的跳脚。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样的场景,我不再拥有,或许就是从都晏非谈了恋爱开始。

然而,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伤心和难过是什么了,因为我对都晏非动了心,而我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掩藏着我的难过,整天嘻嘻哈哈,可是却发现应承景愈发沉闷。有一次,我打笑着他,说,应承景啊,我怎么发现你深沉了?是不是到了青春期啊?需要爱来滋润你啊...

随着时间推移的他,逐渐拉长了身影,他先是皱了眉,然后瞥了我眼,说,是你在缺爱。

一句话,就让我噎住。是的,我缺爱,缺的是都晏非的爱。我也沉闷的走着,却听见应承景说,喜欢他,去告诉他吧。

我愣住,没明白的问道,什么?

他忽然笑了起来,却是那种轻微的笑,他说,我知道你喜欢他,你不告诉他,他永远不知道,或许他也是喜欢你的。

我慌忙的摇了摇头,却在他的笑容中,低下头,说,你知道的他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应承景突然站在我对面,认真的说,就算有女朋友又怎么了?你只是告诉他,他接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说出来,比较好。

我沉默的不肯给予回复。可是,应承景却叹了气。

然而,都晏非的恋爱在高一下学期,结束了。那个时候,我甚至有点兴奋,兴奋的有点睡不着,然后半夜打电话给应承景。那个时候,对于应承景,我丝毫没有觉得愧疚,我甚至觉得这是应该的,因为他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都晏非没有再谈恋爱,却也变的深沉了,有那么一天,我问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他微微抬起眼眸,看着我,说,为什么这么问?

我说,我发现你最近很抑郁诶,看起来很忧心的。

他突然轻扯了一下嘴角,说,是需要忧心的,高二就要分科了,所以在努力学习。

也的确,那个时候的他,是多么的认真,对于学习,是那么的认真,于是在那个时候,我就那么天真的信以为真了。

高二那年,我选择了文科,应承景亦然,而都晏非却走进了理科班。看见都晏非向我们挥挥手走进理科班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小时候,都晏非对我说,向葵,我怎么觉得应承景是你的狗尾巴啊。我看了看已经走进文科班的应承景,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模糊的感觉,而我知道,这种感觉,我绝对不能清楚的知道。

高中那三年,我就那么隐藏着心意,度过了艰苦的三年。一毕业,都晏非就只身去了北京。然而在填志愿的那天,都晏非回来了。他黑了,也瘦了。在学校里,看见了我,说,应承景呢?

我没有想到他的第一句话会是这句,有点不高兴的说,哦,他早就填好了,回家了,我跟他又不是双胞胎,干嘛问我...

而他却突然诡异的笑了,说,你要报哪里?

我反问道,你呢?

青岛。

我一下子愣住,因为我以为他会报北京,毕竟在北京,有很多和他有关的亲人,而为此,我把第一志愿填了北京。那一刻,我头也不回的往老师的办公室跑。可是,已经晚了,老师告诉我,已经不能再做改动了。

那一瞬间,情绪,很多情绪,很多年的情绪,一瞬间的爆发了出来。眼泪莫名其妙的就流了出来。旁边的老师和学生,都看着我,她们不知所措的面孔,在我眼睛里摇晃着,我接过老师的纸巾,听着老师安慰我的话,转身走了出去。

那个夏日,阳光毒辣,我却在学校门口看见了都晏非,我以为他应该走了,他走了过来,说,怎么了?

我低下头,摇摇头,说,没事。

很多的时候,失望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面对。那一刻,我就在想,或许这就是天意,天意,让我和他,是没有什么希望的。可是错过都晏非的身边的时候,他突然拉住我的手,他说,傻子。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拖出了学校。

于是,那次,我们手牵手的回了家。之后的我,都很恍然。然而,却因为我的恍然,错过了很多事。

暑假,应承景去了外婆家,他走的前一天晚上,打电话给我,说,向葵,我会带我家这边的向日葵给你看的。

我愉快的答应道,好的。

刚挂完电话,都晏非就打了电话过来,他问道,和谁打电话呢。

以前从未想过我和都晏非会有煲电话的场景,我有点兴奋的说,应承景呢,他明天要去他外婆家了,还说要带一棵向日葵给我看呢。

都晏非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说,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挂了。

这通电话,只有32秒。我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难以入睡。却一不小心听见父母的争吵,却不知道他们在为了什么而争吵。

都晏非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去了海边。

他牵着我走在海滩上,不说话,只是这样沉默的牵着。我看着海浪一波又一波的涌上来,夏风吹拂在我脸上,我突然幸福极了。

后来,我们坐在海滩上时,都晏非像是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一朵向日葵,不是很大的那种,他笑着问我,好看么?

我惊喜的点点头,说,嗯,好看。

他伸出手,轻轻的摸摸我的头,然后将向日葵放置我的手心,说,对不起。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却笑的更灿烂,一时间的幸福,却让我忽略了这瞬间的微笑背后有着多大的痛苦。

都晏非说,向葵,在很早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或许就是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并不是没有看到你和应承景的排斥,只是...

都晏非说,向葵,我想第一次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是在我和她分手的时候,可是我却发现无论我怎么打,都打不进。

都晏非说,我嫉妒应承景,嫉妒他可以在你身边,嫉妒他和你煲电话,嫉妒你们一起上下学,嫉妒你们一直在一起。

最后,都晏非说,因为我嫉妒他,所以我改了志愿。

那一刻,我突然愣住,颤抖的说,你是说,你没有填青岛?

他不说话,只是笑。而我却流了泪,我知道是那双会微笑的眼睛刺痛了我的心。

海边的日落很美,在我们准备走的时候,都晏非说,向葵,把向日葵用力的扔进大海里吧。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却说,这是在纪念。

我依旧不懂,但是我却还是照样做了,用力的扔进大海里,然后看着它被海浪带进深海域里,愈行愈远。

应承景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和都晏非一个德行了,他背着行李看着我和都晏非,然后视线落在我和他相握的手指上,我尴尬的想缩手,却被都晏非捏的紧紧的,我只好对着应承景说,回来了啊?

可是应承景只是点点头,然后与我们擦肩而过。我想回头看看应承景离去的背影,却被都晏非拉了回来,他说,我会妒忌的。

我一愣,然后傻笑了起来。因为他吃醋了。

去学校的那天,我和都晏非,应承景一起去。妈妈站在车站,抹着眼泪叮嘱我那儿要注意,这儿也要注意。我抱了抱她,也抱了抱在一旁沉默的老爸,说,你们说的,我都会注意的,我会把自己照顾好的。还有就是你们自己也是要注意,两个人也不要老吵架了。

此话一出,我就看见老爸闪动的眼光,和老妈尴尬的眼神。

我和都晏非坐在一起,应承景坐在我们的后面,期间,我们始终没有说话。

我仿佛不知道我们究竟怎么了,可是又似乎是知道的,也许是我自己不敢去打破那一层玻璃,不想看的那么真切。

大学那几年,我们三个就那么的过来了,即使应承景和我有着隔阂,可是他依旧和我们在一起。整整4年,他都不曾谈恋爱,性格却变的格外沉闷。

我以为我和都晏非那么相爱,以后会结婚的,会有个自己的家,会有个我们自己的小孩,可是,以为,这个词似乎太天真了,却让我们复杂了所有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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