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拾得禅师答:“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禅析:
没有人是完美的,你也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喜欢你。生活中,我们难免要面对各种的误解和非议,你可以奋起反击!当然,你若因此而愤怒,那只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愤怒是片刻的疯狂,一种一过性的冲动。
当然,我们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另一种态度:面对各种莫名的非议和攻击,我们何不也把它当做一份礼物呢?只要轻轻说一声谢谢,然后说,我不受贿,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要。我们不能控制每日的天气,但可以把握每天的心情,心是自由的。别人怎么想都不重要,保持不被打扰,你还是原来的你。
(十八、地狱与天堂)
有一位武士向日本禅师白隐问道。
武士问:“天堂和地狱有什么区别?”
白隐反问:“你是何人?”
武士答:“我是一名武士。”
白隐听后笑道:“就凭你这粗鲁之人也配向我问道?”
武士勃然大怒,随手抽出佩剑,欲朝白隐砍去:“看我杀了你!”眼看佩剑就要落在白隐头上,白隐双眼逼视着武士,却不慌不忙轻声说道:“此乃地狱。”武士猛然一惊,然后若有所悟,连忙丢弃佩剑,双手合十,低头跪拜:“多谢师父指点,请原谅我刚才的鲁莽。”白隐又微微笑道:“此乃天堂。”
禅析:
一休禅诗录上也说:
玩木偶戏的人吊着木偶
围绕着他的脖子,但不是他的心
他可以拿出一个魔鬼
也可以拿出一个佛陀
抛开经典和空洞的理论,以事实说话,点拨和顿悟就是禅的方法。当武士问“天堂和地狱有什么区别?”时,白隐并没有给武士概念性的解释以及理论化的分析,而是设计一种情境、一种氛围,让问者身临其境,然后,稍加点破,使疑惑者有一种如梦初醒般的感觉,原来,天堂和地狱仅仅一念之别。恶念地狱,善意天堂。不给你任何理论,只给你实际的暗示,这就是禅,一种魔术般的设计。
禅意一念间,善意上天堂,恶念下地狱。时刻保持我们一颗善心,多行善事。
(十九、也不梦醒不惊心)
处处逝魂迹,不知谁人坟,只见鸟部山,姜绝黄昏冢。
伫观一水珠,寂然叶间落,谁身穷其末,非为露一滴?
以上两首日本和歌是距今八百余年前的西行禅师所作,诗中充分流露出他对无常的深刻感受。西行禅师与后来的“俳圣”芭蕉并称为日本史上两大漂泊诗人。对他们而言,漂泊的旅程即是佛道的修行,也是禅悟境界的试金石。
西行在23岁时因见同族的左卫门尉宪康猝死而感浮世无常,决心遁世出家,出家后足迹遍历日本全国的山川湖泊,来无影,去无踪。
西行在云游中留下了许多为后世传颂的故事,这些故事似乎正铺叙出他的心路历程:
在他游至远江时,有一次在天龙川的渡船上,由于拥挤,旅客中的一名武士要西行下船,但西行未曾理会,武士愤怒以皮鞭抽打西行的脸颊,而西行只是捧着滴血的脸颊默默地离开,毫无一丝怨恨的神情,就好像他已经到达目的地起身下船去。
有一年西行游至镰仓,与赖朝将军晤见叙谈,将军特以银猫一只相赠作为纪念,但西行却将银猫随手送给在门外玩耍的孩童,默默离去。
最具传奇的一则故事是当西行禅师参访大和长谷寺时,巧遇已经剃度为尼的旧时发妻,泪眼滂沱地为他讲述佛法。
浮世变幻虽如梦,
无所怖畏是我心。
长眠任凭至永世,
也不梦醒不惊心。
禅析:
“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禅宗对现实保持着一份少有的清醒,人世无常,去日苦多,就连梦都有缺欠,人生茹苦这是事实。但禅宗绝对不是悲观主义者,从世俗生活的方式来看,禅宗似乎是消极的;但就人生境界的层次而言,禅宗则是积极的。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天灾人祸、生老病死,如果谁还认为尘世有祝福,无疑是幼稚的。禅宗跳出山外看问题,穿透了整个事实,从现象看本质,所以禅宗的态度是超越的。
禅宗真不是悲观主义者,它从来没有剥夺“希望”,它有更高的目标,更真实的境界。
(二十、一只为名,一只为利)
镇江金山,山势巍峨,风景优美,有“江南诸胜之最”的美誉。金山又因《白蛇传》中水漫金山这段凄美的爱情神话故事而闻名遐迩。金山最有名的胜迹是金山寺。清朝乾隆年间,皇帝乾隆六下江南时,曾经来到金山寺游览,金山寺方丈法磐禅师出面接待。山道弯弯,拾级而上,法磐引领乾隆上山。此时正值夕阳西下,霞光映照,乾隆在金山寺远眺长江,只见江中千帆竞发,百舸争流。长河落日,江山如画,一幅繁荣的景象。乾隆意气风发,颇为得意地问法磐禅师:“请问法师,江中来来往往到底有多少船只?”法磐禅师非常平静地答道:“依贫僧看来,整个江面上来往的无非就是两只船,一只为名,一只为利。”
赏析:
司马迁在《史记》中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是啊,在现实的社会中,人们忙忙碌碌,为的是什么?除了利,就是名了。依我看来,江中来来往往的只有一条船,名利连体,同舟共济。
名利,一个古老的命题,一个常新的话题,人们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绞尽脑汁、百般钻营、攀权结贵、丑态百出,但在谋取了非分的功名利禄之时,也饱尝了违心、苦闷、沮丧、浮躁、焦虑之痛……
禅宗对现实的理解总能入木三分,名利不过是束缚心灵的网,为名所困,被利所苦,辉煌的背后只是一颗活得很累的疲惫的心。只有生命最美,快乐最贵。而真正的自由又是什么?心的自由!淡泊自守,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宠辱不惊,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世间种种,终必成空,禅者的态度是超越的,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是亦梦,非亦梦。
(二十一、是亦梦,非亦梦)
日本作家川端康成,是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晚年时深受禅宗的影响,他在镰仓故居的书房壁上悬挂着一幅,只有一个字“梦”的书法作品。据说是当时东本愿寺的住持所题赠。
将军德川家光苦于基督徒之乱,曾求教于泽庵禅师是否有不战而胜之道?泽庵回答:“世界是一个梦,只是人在梦中,不知是梦,以为真有这个世界。与人相争是梦中之争,醒来之后哪有敌人。把世界当成现实,也是因为在梦中而不知道是梦,所以胜则喜,败则悲。相争于看似真实的梦中,胜有何喜?败有何悲?梦中之争应该停止,去做一个无胜无败、无事的人吧!”
泽庵临终前,弟子请他写辞世偈(高僧入灭时,往往都为后人写下遗偈。特别是禅僧,习惯将自己开悟的境界和心境感受,作为辞世之语,留给后人),泽庵拿起笔来写了一个大字——梦。又在旁边以小字写道:“百年三万六千日,弥勒观音几是非,是亦梦,非亦梦,佛云应作如是观。”写完即逝。
禅析:
在禅者看来人的一生如梦游一般,而我们的头脑是梦的工厂,意识的世界是虚拟的。古时候,有一个叫庄周的人梦见自己是一只蝴蝶,在梦里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庄周。梦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蝴蝶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粉彩般的翅膀在微风中轻盈地扇动,飘飘然,自在而逍遥;梦中的一切还是那样的真实,青山绿野,蝴蝶能清晰地听到溪水流淌的声音;梦中的一切还是那样的真实,原野中各种不知名的野花恣意地绽放,青紫、柔粉,还有那雪样白……
清晨梦醒时,发现自己还是庄周,感到十分困惑:那只蝴蝶哪里去了?庄周能梦见自己是一只蝴蝶;反之亦然,会不会有一只蝴蝶也正在做梦,梦见自己是庄周,那么,不知真实的自己到底是庄周还是蝴蝶?
据说这个问题困扰了庄周一生:自己到底是庄周呢,还是说一只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因为在庄周看来,醒是一种意境,梦是另一种意境,因为不论自己是庄周还是蝴蝶都是一种感觉,不是吗?那么,二者有何不同,何者是实,何者是虚?
我是谁?庄周到底是谁?据说庄周在临终的那一刻还在疑惑,他说,庄周死去之日,会不会是一只蝴蝶梦醒之时?
我还听说,庄周在弥留之际,喃喃自语:如果可以选择,自己宁愿是只逍遥自在的蝴蝶,也不愿是喧嚣尘世中的庄周。
又传,庄周在人世间消失的那一瞬间,在他家后花园里,有一只翅膀潮湿而颜色鲜艳的蝴蝶正破茧而出。我也听说,这只蝴蝶也经常做梦自己是庄周。
人生如梦境,因为不论是那个庄周或是那只蝴蝶都是不真实的,都是错觉。想想那逝去的昨日,我们曾经有过的童年、少年……它曾经真实地发生过。如今只剩下残存的记忆碎片,依稀的梦。
但禅宗绝不是虚无主义者,禅宗关心的是:那个做梦者到底是谁?谁在感觉说自己是那个庄周或是那只蝴蝶?那个隐身的感觉者才是真实的,不论是庄周或是那只蝴蝶都是幻觉。当那个不真实的庄周作为主角站在台前时,那个梦者、那个真实的人、那个真我就躲藏在幕后,成了隐形人。是谁在小鸟里面歌唱;是谁透过你的嘴巴说话;是谁躲在你的身体里面做梦。这个真我就是临济禅师所说的“无位真人”,她如同潜藏在烟霭里的……春山,如同白云缭绕的桃花源。
(二十二、无位真人)
一日,临济禅师上堂,对众人说:“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从你们的面门出入。还没有看到他的,好生看,看!”
当时有一位学僧问道:“什么是无位真人?”
临济走下禅床,一把揪住那位学僧道:“快说,快说!”
学僧正要开口说什么,临济又一把将他推开,说:“无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
说完,走下法座,径直回方丈去了。
禅析:
“无位真人”就是指人的自性本心,“赤肉团”指人的肉身,“无位”是指没有固定的时空位置,却无处不在。“好生看,看!”——是回光返照,凝视自己,是一种自省内证。临济这段话的意思是:在你们的肉体内,存在着超出时空的真实本性,它在你们的肉身里自由进出,如果你们还没找到它,那么就快去和它会合吧。
当临济揪住那位学僧道:“快说,快说!”时,是要他自己内证如来佛性;当僧人正要开口,临济又担心他陷在僵化的概念中,受到情识污染,落入分别意识,不识本心,所以又一把将他推开,随说随扫,将概念化的“无位真人”等同于“干屎橛”。
临济是这样来描述内在的、真我的、自由的“无位真人”——“你认识她吗?她是那样的活生生,却又是无形、无相的。合抱她却不聚拢;拨开她却不散发。你要是起心求证她,她反而离远;你要是不去刻意追寻她,她就明明白白呈现在你的眼前。她真像是凌波的仙女,迷离恍惚,若即若离,但美妙通灵的声音,却萦绕在你的耳际。”
“无位真人”和禅宗常说的“本来面目”同属一个概念。
(二十三、本来面目)
智闲禅师原本是百丈禅师门下的弟子,百丈圆寂后,又跟着师兄灵佑禅师继续参学。智闲虽然博通经典,可就是一直没有契悟禅道。一天灵佑对他说:“听说你一向博学多闻,问一答十,问十答百。现在我问你,父母未生你之前,哪个是你的本来面目?”
这一问,智闲茫然不知所措,回去翻遍了所有经书,也找不到答案,再回来请求灵佑禅师说:“和尚慈悲,请您点化我,什么是父母未生前的本来面目?”
灵佑禅师拒绝说:“我不能告诉你,因为就算我告诉你答案,那仍然是我的东西,这事终须你自己参透。我告诉了你,你将来会后悔的,甚至会埋怨我的。”
智闲百般无奈,把自己所有的佛经烧毁,哭泣着辞别了灵佑禅师,说:“我这一辈子再也不学佛法了,以后只做个心中无事的吃饭僧。”从此他到处云游,最后,他来到南阳自崖山,自耕自种维持生活。有一天他在田园除草时,锄头碰到瓦砾,顺便将瓦砾拾起来,并随手扔出去,正好打在田边的竹子上,只听“咯当”清脆的一声响,顿然身心脱落,当下大彻大悟。于是,回去沐浴焚香,遥拜灵佑禅师说:“和尚您实在大慈悲了,假如当初您给我说破,我哪里会有今日的喜悦!”并作偈曰:
一击忘所知,
更不假修持。
动容扬古道,
不堕悄然机。
处处无踪迹,
声色外威仪;
诸方达道者,
咸言上上机。
禅析:
我们生活在一个虚假的社会里,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具生活。你是你自己吗?在孩子面前我们是父亲;在父亲面前我们是儿子;在妻子面前我们是丈夫;在老师面前我们是学生;在同事面前我们是朋友;在对手面前我们是敌人。在不同的场合我们戴不同的面具,甚至于一天的时间里,我们也不断地变脸——喜、怒、哀、乐。我们和虚假面具产生认同——虚假的自我,我们已经习惯于虚假的自己了。而面具下那张真实的脸被忘记了,我们的本来面目、我们的真实本性迷失了。
自心自内证,开悟是禅的最终目的,而这是一种内在的体验,它是相当私人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所以“什么是父母未生前的本来面目?”这个问题,灵佑禅师无法告诉智闲禅师。每一个人的悟道情景都不相同,古代有一个灵云禅师,见到桃花怒放而开悟的,虚云禅师则是在接热开水之际,因茶杯落地而觉虚空粉碎,大地平沉。也有一位禅师经过多年的修行还没有见性,一天清晨,在起床的时候,不小心鼻头撞到了门框上,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使他不觉失声大叫说:“哇!原来鼻子是向下长的!”当下,他开悟了。尼姑千代野是在一个满月的夜晚,在提水的路上开悟的……什么时候认识到你的本来面目,你就开悟了。
(二十四、爱的教育)
在仙崖禅师的禅院中,有一个贪玩的学僧,他耐不住寺院的寂寞,常常在傍晚时分偷偷溜到后院高墙下,架起一张高脚凳,翻墙出去玩耍。仙崖禅师发现后,没有惊动任何人。一次,学僧又翻墙出去了,仙崖禅师随后将凳子搬到一边,自己坐在墙下,等那学僧归来。夜深人静,学僧兴尽归来,不知墙下的凳子已被搬走,从墙上翻下时,感觉到脚下的凳子变软了,下来一看,原来是踩在仙崖禅师肩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不敢言语。仙崖禅师把他拉起,并安慰道:“夜深露重,小心着凉,快回禅房休息吧!”
学僧回房之后,心中忐忑不安,夜不能寐,担心禅师会当着所有学僧的面惩处自己。但事情一天天过去,禅师从来不提此事,更无他人知晓。学僧深感惭愧,从此再也没有私自外出,而是潜心修行,终成一代名僧。
禅析:
宽容待人,宽容对事,这需要具备相当的素质和品德,没有爱,就没有宽容。没有爱的教育是空洞的,教育的方式有很多种,爱是唯一正确的,它是一切方法的基础。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对犯了错误的人以沉默的宽容态度待之,是无声胜有声的最好的教育方式。有时,人们在对待孩子的方式上还不如马戏团的驯兽师。
驯兽师有着滴水穿石的耐心,遵守“循序渐进”的法则,他们奖赏正确的行为,而不去理会错误的行为,他们总能给动物最积极的暗示和肯定。你当然不可能要求一只狒狒可以一下子学会打空翻;你也不可能一下子教会一只猴子穿衣服。毕竟,老是责备是不能让一只海狮学会用鼻尖顶球的。每当海豚犯了什么错误,训练员也不会作出任何反应,这是因为,任何反应,不管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都会激化一个行为。如果一个行为得不到反应,它通常会自然而然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