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陆恒,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我在窗户口看了一眼,看见他的车了。我们这里白天大家都在上班,也就是我干一天歇一天,隔天在家里睡次大觉,所以白天门铃响,多半都是找我的。
我今天真的没打算见陆恒,陆恒听见我这么说,也绷不住了,换回了自己本来的声音,他说:“开门。”
我说:“我今天有事儿,不出去了。”
“你有什么事儿?”陆恒这么问。
我想了想,决定坦白,隔着听筒对他说,“你不要再找我了好不好,我有男朋友了,你这样我会觉得对不起我男朋友的。”
陆恒说:“那怎么了,不就是随便交个朋友么?”
人家这么说,我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我沉默,陆恒说:“那行,你先下来把花拿了,我真是来送花的。”
我想说我不要,你扔了吧。可是我会觉得,人家陆恒那么大个爷,我挺没资格对人家这样耍气质的,我是谁啊我,我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就答应了。
也没怎么打扮,随便穿了身能见人的衣服,就匆匆忙忙跑下楼去,我觉得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就跟他把话说清楚。
陆恒确实捧了一束鲜花,其实这也不算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花。小锐经常给我送花的,就是没有这么正式过,他经常莫名其妙弄些向日葵啊之类的给我,以前我们不是男女朋友的时候就那样。
这一束当然是玫瑰,粉色的,上面有银色的小珠子,像水滴一样,包装很细致精美,就和电视上看到的那种一样。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接陆恒的这束花,站在楼道外,想了想,说:“你不用这样,我不过圣诞节的。”
陆恒说,“我也不过,今天是我生日。你知道我推了多少人,就来找你一个。”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我就把那束花拿过来,然后又重新递到陆恒眼前,我说:“那好了,这就当生日礼物了,生日快乐。”
陆恒没接花,直接伸手揽了我的脖子往外走。我出来穿得少,冷飕飕的,陆恒开车门把我扔进后座。他也没有关车门然后自己去开车,没准儿是怕他这一转身我就跑了,陆恒也进了后座,车门敞着,他把我半压着。
我半倚着后面的车门,和陆恒之间有束花隔着,花的香味很浓也很好闻。陆恒把我手里的花拿开放在一边,他威胁我,“再陪我一天,你要是不老实,我现在就办了你。”
我就让他吓着了,看着他近在咫尺难得严肃的脸,我有点害怕。
陆恒认为他对我的威胁是奏效的,就微微撇了撇嘴,放心地退出去,坐回驾驶座。
他开车走,我心里很忐忑,我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吃饭。”他懒洋洋地回答。
我说:“那就吃饭吧,吃完饭我还得回家,好多衣服没洗呢。”
陆恒说:“这个天洗什么衣服,不冷?”
我就小声抱怨了一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
陆恒说:“送干洗店不就行了。”
我说:“没钱。”
他说:“我给你。”
我于是闭嘴了,我知道他有钱,并且我其实也很贪财,但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我虽然不是君子,但也没沦落到张嘴问人要钱的地步。我虽然觉得我这种小贱民在富二代面前,微微低那么一个等级,但这点儿面子我还是要的。
我不要他的钱,就算他有再多。但是我可以拿小锐的钱,拿得心安理得,拿得很幸福,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
陆恒开车没怎么跟我说话,路上他接过几个电话,推掉了几个饭局,打电话的时候笑呵呵的,反正那意思就是和个女的在一起,让别人不要来打扰。
这车越开越偏僻,我就又开始瞎担心,我说:“这去哪儿啊?”
他说:“W市大了,你没去过的地方多了去了。”
在我眼里,W市并不大,无非纵横两条路,但确实,这里很多偏僻的地方,都有我没去过的新大陆,而通常往那些地方跑的,都是有钱人。
我挺担心的,这里已经偏僻到连出租车都没有的地步了,道路一直沿着海,但这边的海没怎么建设,海边就是些破石头,没有正儿八经的沙滩。其实那些很漂亮的沙滩,都不是天然的,是从外面运来沙子铺成的。
陆恒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这地方吧,说起来像个渔村,海边有停着小渔船,陆地上有那种差不多算是农家乐的地方。
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其实装修的可好了,那服务员的素质,一点儿不比外面的大饭店差。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有钱人偏偏往偏僻的地方跑了。
陆恒带我找了家饭店吃饭,在海边主要就是吃海鲜。老么大一个桌子,陆恒也不坐在我对面,就坐我旁边,把我挤在里面,就跟随时随刻怕我跑了似得。
行行行,我不说话,我吃饭。
不过陆恒不让我自己去扒那些海鲜,说是怕扎手,他亲手给我扒,虾啊螃蟹啊,我都是吃现成的。
怎么说呢,陆恒也算挺照顾我的,可是他的这种照顾,会让我难受。关键问题就是,我有男朋友了,我一想起我有男朋友这个情况,我就觉得让他这么照顾着,不是个事儿。
我一边吃,一边想着怎么跟他把话说清楚,但是陆恒有自己的话说,他不给我张口的机会。他一直在胡扯各种东西,手里扒着海鲜,嘴巴和手都没停下过,但他自己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
就随便卷了个鱼饼子,三两口吃掉了。
我让陆恒塞饱了,这一饱吧,也很懒得说话。我靠着墙壁,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副让欺负了的苦逼样。
跟陆恒混的这段时间,我吃了很多以前没吃过的东西,什么法式料理泰国菜的,今天算是最家常的一顿饭。我也明白,和一个富二代在一起,很能满足一个普通女孩的虚荣心,在虚荣心和愧疚感之间,我权衡利弊,还是觉得不要有愧疚感比较好。
陆恒转过脸来摸我的头发,微笑着问:“吃饱啦?”
我点点头,他说:“那走吧。”
他叫服务员来结账,打开钱包里面一把一把的现金和卡,自从看过陆恒的钱包以后,我就觉得我平常所谓的钱包根本不叫钱包,我包里的都是些什么,各种小饰品店和KTV的打折卡。
上车以后,我坐在副驾驶,看着陆恒在路上瞎开,我说:“怎么和来时候的路不一样啊。”
陆恒没搭理我。我就说:“你送我回家吧。”我声音软软的,我在求他。
他说啥,他说车快没油了,这边没有加油站,他得先找个地方落脚。我知道陆恒在跟我胡扯,我说:“那你该忙忙去,我自己回去。”
我话刚说完,陆恒猛踩一下刹车,真的停下了。我没系安全带,他刹车那一下,我脑袋就直接撞在车玻璃上,吓死了。
陆恒坐在驾驶座上不说话,可能是有点不高兴,我也不敢惹他,不识抬举地说:“那我下去了。”
他没鸟我。
我推门下来,举目四望,妈个比的,这是什么破地方?鸟不拉屎的地方。
但我说了要走,我就真的走,亏的我今天下楼的时候还换了双鞋,没直接穿双拖鞋出来,不然走在这路上,尴尬死了。
周围没有人没有车没有房,天蒙蒙黑了,海风从东边儿吹过来,那个冷啊。我裹了裹衣服,朝陆恒开过来的路走了一段,不长,走了五十米吧,我就认输了。
这他妈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我就又走了回去,拉开车门坐进去,低着头不说话。
陆恒就得意地笑那么一声,“怎么不走了?”
我不吭声,我会有那种感觉,我走了又回来,挺没面子的。事实上,在我走那五十米的时候,心里也在做强烈的思想斗争,可是冷啊,人难免是要向严寒低头的。
他说了一句话,然后发动车子,他说:“你今天是我的咯。”
我不知道他是开句玩笑还是怎么样,反正我的想法是,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我一直撑着一张受气包的脸,然后在心里恨自己,活该,说了不下楼不下楼,还下来!
这附近还有个超大型酒吧,当然里面提供各种尺度的特殊服务,充斥着各种年龄段的达官显贵,以及大量年轻漂亮的姑娘,小姐模特大学生。
在这些姑娘里,尤其是打扮上来说,我不起眼,并且我今天出来也没打扮,妆都没化。
陆恒把我带进去,去的是负一层的酒吧,酒吧就算这里比较干净的区域了,无非是喝喝酒什么的。
我也知道,能来这地方的,肯定都是有钱的。像我和小锐这种普通人,泡吧也就是去去J酒吧的水平。
陆恒揽着我,我并没有十分拒绝,因为这里人很多,乱七八糟的人估计更多,到了这种场面,我自然而然地要有点依赖他。
陆恒可能是临时决定过来的,没有定座,我们就只能找散座,找着找着碰上个人,“哟,小陆?”
我抬眼看过去,唯一反应,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