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洋长途。
“亚雷斯塔，我现在需要一个解释。”
“你是说，你女儿的事情么？”
“当然，若不是有清教的朋友告诉我欧洲出现了好几个长像一模一样的少女，又跟那段视频中的美琴外貌相似，我现在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旅挂，我并未对你的女儿做过什么。”
“收起这一套吧亚雷斯塔，你的行事手段瞒不了我。我只想告诉你，不要对我的妻子跟女儿动什么心眼跟手脚——否则，我会报复的。”
“愤怒会影响理智，而且由我说什么其实都没有意义。你的女儿现在生活的很好，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回来看看她，我并未阻止你进入学园都市。”
“不要小看一位家长的愤怒，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去，但不是现在。”
……
三人很快到了一个上行电梯门前，张琦月向认证器出示身份ID后，一起进入电梯。出梯后，终于出现了荷枪实弹的防卫人员以及进进出出的不少天军军人，他们看到张琦月都是立正、敬礼，短促有力的喊声“张教导好”而后继续自己匆忙的脚步。这些军人们举止干练，即使在0。5倍重力的环境中动作没有半点轻浮，简单的行动言语自有一番肃然之气，受到感染的美琴情不自禁的努力挺起小胸脯，步子都比平时迈的更大些——话说美琴大人你原本的步子就够大的说。
三人来到了一间设双岗的三米高大舱门前，向哨兵出示证件后外、中、内三层舱门依次打开，出现在屠苏美琴眼前的是一间直径超过的三十米的环形指挥大厅，巨大的屏幕覆盖了除舱门的其余墙壁部分，数十名男女军人在房间中对着面前的计算终端忙碌，眼尖的屠苏甚至看到其中有好几个肩上只有金星的将军。
张琦月带屠苏、美琴绕过中央部分的工作人员区域，来到侧壁一间小房门前敲门打报告。美琴紧抱屠苏的胳膊，这里面应该就是要见的人了，真是够神秘够气派呢：美琴大人最讨厌这种人了，完全放松不起来嘛。
门里陈设简单，除了桌椅衣架外没有多余东西，三米见方的空间只坐着两个正在下象棋的人，面朝屠苏、美琴展开笑颜站起身来的五十余岁男子骨架子很大但是极为消瘦，大号的天军航天作训服套在身上看起来非常不合身，但是窄长的脸上眼睛亮的有如晨星，比肩上三颗闪耀着的金星更吸引屠苏的注意。另一位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矮胖的老人，眯眼笑的样子很和蔼，不过跟一位天军上将坐在这个指挥大厅旁边的小门里下象棋的老人怎么可能真普通。
张琦月向眼前的上将敬礼道：“司令，两个孩子我带过来了。”
被称为“司令”的男子简单的回礼，声音却透着几分玩事不恭的惫懒：“好的，你去忙吧，刚才是临时起意叫他们过来，倒是麻烦你了。”
张琦月一笑，再度敬礼后关门离开，房间内就剩四个人。
上将指指一边的座椅，招呼两人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中央小桌前一边继续与老人进行着棋局，一边跟屠苏美琴叙着话：“两位小朋友不要紧张，我叫赵韵达——哦，韵达是中国一家快递公司的名字。我爸人懒，我妈生下我来的时候腾不出空来看我，我妈让他起名字，他寻思说这孩子来的够效率的，不够9个月就生，跟快递似的，所以我就叫韵达了。”
“噗——”屠苏好歹忍住了笑，美琴大小姐可哪忍得了啊：这老爸也太过分了吧，哪有这么起名字的？
“所以你这家伙就把建设计划当快递，有事没事搞提速？”那位老人挪动棋子凑了个趣，他的声音稍有些沙哑，就像是刚唱完大合唱吼哑了嗓子一样。
“时不我待么，再过两年我就要退役了，下岗之前总想把手头的工程都干完。”赵韵达满不在乎的说道。
天军司令，赵韵达，是这个世界上最让各国政要头疼的人之一。这个掌握着外太空60%大质量航天器的中国天军掌门人，进行他的各种天马行空的宇宙探索计划时候从不考虑会在地面上引起多大的纷争。中国传统政治决策注重“名正言顺”“有理有利有节”，此人则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只要航天开发需要，随时可以抛下脸皮不要。政府年度的预算、顶尖院所的人才、用作聚变原料的月面氦3富集点、用以开展深空探测的拉格朗日点最佳建站位置、宝贵的同步轨道区段……只要中国的航天计划用得着或者可能用得着，他无一不抢、无一不争。
这种争强好胜为达目的不要脸面的性子在生活当中也有所体现，比如这会儿，身为堂堂天军司令，他居然要悔棋，气得对面的老人直接扔棋子——不玩儿了。
想哄着掷棋子的老人再来一局未果，赵上将又跟屠苏美琴唠了起来：“昨天跟浩子，哦，就是李广浩通电话时候刚好说起了你们，知道你们要来天问号旅游，我就想着见见你们。百里你救过浩子的命，我得谢谢你，他可是我推荐的天军下任掌门人，救他的命跟救我的命一回事。还有御坂同学，七名超能力者的名头我这个外人也是如雷贯耳，你是电气能力者，号称‘超电磁炮’，我从小喜欢玩儿电，被电过不少次数总也不长记性，所以当上天军司令后电磁炮激光炮什么都要多多益善——看看，我跟你们还是很有缘分的呀。”
一边的老人笑骂道：“得了吧姓赵的，东北人果然能忽悠会来事儿。当年我是真没弄明白，天军那帮死板家伙怎么会让你这个油嘴滑舌的货色当天军司令，现在看，这个位置还真适合你，拉关系套近乎骗预算抢资源耍癞皮还真没人能比得上你。”
这两人嘴里互不客气的挖苦，屠苏美琴能说啥好，只有一直干笑的份。
赵韵达笑咪咪的接受了对方的“恭维”：“还没跟你们介绍，这位老人家叫王子涵，可是咱国科技界的宝贝。”
“啥宝贝，一个上了年纪的糟老头子罢了。”王姓老人笑眯了眼，转向屠苏说道，“李广浩是老头子的半个学生，他跟我说起过你好多次，老头子刚从工程物理研究院退休，这回上天来也是凑个趣儿，没想到居然能见到你。唔，是个稳重的好孩子，怪不得小李那么上心。怎么样，太空生活挺有趣的吧？”
屠苏正组织言辞呢，他觉得应该是发生什么事了，眼前的两人，天空司令自不用说，这位叫王子涵的老人也不一般，两人都不像是随便在这里下棋的，叫自己过来又偏偏不说正事，实在是让他有些奇怪。而身边一直伪装淑女的美琴却激动起来，“王子涵”这个名字出现时候她心脏就开始突突乱跳，等“工程物理研究院”从对方口中说时候美琴再也忍不住了。她面色通红，很是急切的站起来问道：“您就是提出高维度电场间接相干消融理论的王子涵院士？您的论文我看过很多遍，在电磁方程的构建思路上受益匪浅，能见到您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太高兴了！”
屠苏看美琴激动的扁嘴含泪拼命摇头给脑袋降温的样子不禁哑然：这是追星族见到偶像的节奏？
哑然的当然不止屠苏，“学术偶像”这回事情王子涵院士也是第一次遇到——毕竟有追星年纪与爱好的十几二十岁女孩子谁会去啃对于电磁学界都是以艰涩著称的高维度场理论呢？在少女闪闪泪光的的注视下，老人又是在赵司令桌子上的笔记本上签字送美琴当留念，又是答应把正在撰写的电磁场专著手稿抄递一份给美琴寄过去，然后美琴就超能力开发过程中遭遇的高维度电场与磁场变换的局域对称性问题与王老爷子展开了深入探讨与交流。
这边的对话已经不是外人能够参与进去的了，谈的兴起的老爷子直接拿过桌上的棋盘写起了方程，美琴凑在旁边，几乎每个问题都能挠到老爷子的心头痒处，他好像年轻了十岁一样哑着嗓子哈哈长笑，只有美琴能听的懂的电磁学精深见解连番而出。
美琴的眼睛越来越亮，到后来目光竟然有如实质，在屠苏的剑意感知里，这妮子脑袋后面都快凝出一个光环了……
“我说，你俩现在需不需要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忘年兄妹？”能在这种时候进行这般没品的吐槽的，自然只有那位看来十分不靠谱的天军司令了。谈兴正浓的两人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赵韵达讨了个没趣，把中央场地让给王老爷子跟美琴，自己坐到了屠苏身边。他从胸前兜里掏出来块皱皱巴巴的口香糖来，还问屠苏要不要——喂，就这一块儿，还一看就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这也太没诚意了吧？屠苏要接过来你怎么办，跑外面指挥大厅里再要一块儿？
看到屠苏摇头，赵韵达居然立即剥开纸把糖扔进自己嘴里，然后心满意足的问屠苏：“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要见你？是不是觉得我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待看到屠苏点头，他从棋盘上拿过来几颗棋子，“像我这种身份的人，是不适合在没有通过组织决议就同别国公民接触的。不过你是个例外，浩子很看重你，其实老王也是，我觉得冒点被主席开会时点名批评的危险还是值得的。”
屠苏很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赵韵达没有回答屠苏的问题，而是问道：“这次上太空看到的东西不少吧，对于中国的太空开发现状你有什么看法？”
屠苏稍沉默了片刻，将所见所闻所想都回顾了一番，才斟酌着语言回答道：“很是……壮阔，但是……好像还没有达到获得足够回报，继续推进太空计划的动力好像有些不足。”
赵韵达长叹一口气：“你看的很准确。其实上上届领导人做出建设东方建木太空电梯、全力推行太空探索时候就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即使到现在，政策执行中也会遇到地方上乃至一些中央领导的置疑，投资回报问题就是最常被提起的。现在我们能够从太空获得的不过是月球上的聚变材料，跟航天技术研究带来的相关技术突破并在其他领域推广的辐射效应。这些所得虽然足够将国内的工厂、研究所都有活干，但要说起回报率是真不高。有不知道哪个地头的经济学家算过一笔帐，如果要达到如他们所言的更好的投资领域的回报率，现在我们的宇宙开发规模有现在的七分之一就足够了。”
“七分之一？那么剩下的七分之六的投资该集中到哪些领域呢？”屠苏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赵韵达冷笑一声：“‘聪明人’赚钱的领域多的是，利用强大的军事力量去争夺美国退出的海运航道节点从而控制化石燃料的出产地、在潜在冲突地域挑起对立然后多做些军火出口生意、利用以电力出口为基础的人民币贸易体系多搞些金融投机，最简单的是停止聚变电站的产能增加从而提高电力出口价格，让那些从我国进口电力的国家乖乖把工厂赚到的钱吐回来——做为两个超级大国之一，还怕找不到更方便捞钱的手法？国内可是有不少人羡慕上世纪末的美国人那样只要开动印钞机就能坐家里享清福的日子呢。”
“所以现在美国放弃了80%的海外军事基地，折腾了近四十年的‘实体经济回归’，到现在在太空开发中还是落在中国后面，反倒是混吃等死几十年的欧洲宗教势力现在也可以直接干扰白宫的政治决策了。”很明显，屠苏对于这些“来钱快”的方法嗤之以鼻。
“小子说的好。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我也不明白那些‘经济学家’得懒成什么样才尽去折腾那些空手套白狼的手段。”赵韵达哈哈笑道，这货是地道的工业党，最看不起那些用经济杠杆玩儿花活的金融家。别看当上天军司令不到十年，当年东方建木论证的时候他就出了死力，游说中央成功最终将工程规模提高了四倍，以至于到现在东方建木还从未满负荷运行过，恐怕再过十年也是如此。另一件体现这种态度的事情则是东方建木从建设到运营完全拒绝了商业银行、私人资金的投资，而是将整个工程股份化后让中国人每人持一股，变相的将全国人民的福祉同航天开发捆绑在一起。
赵韵达笑完后顿了顿，说道：“我一向是把搞金融的称为魔术师的——都是骗子么。现在这个时代，其实是停在新旧两个世界交替的临界点上，科技的发展让普通人拥有了媲美神祗的力量，依托于旧世界的势力自然不会甘于舍弃不劳而获得到的一切，任何一个人都面临着何去何从的考验。所以我非常理解为何上古诸神会弃众生而去，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智者。”
这突兀的话语让屠苏腾身而起，双眼直视眼前这个浑没半点军人气质的惫懒人物，声音很是冷然，心中却是隐藏着无法言明的极大恐惧：“上古诸神，弃众生而去？你为什么知道这些，又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把我叫到这里，到底要说什么？”
这边的变故终于惊动了正在探讨异步时空中电子波函数坍缩边界条件的美琴与王子涵院士二人。
“木、木头脸，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上古诸神’？他们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