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看向她的眼神说不上严厉，却自有一番天然的威势存在。这股存在感，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强者气势吧，会让人不经意地变得小心翼翼……
白鹭歌也不能免俗，只见她微微呼气，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说道：“团队配合明明还有这么多缺陷，我居然就想攻打黑暗集团了！这足以证明我的失职！所以就算现在撤换掉我，我也无话可说……”白鹭歌的语气里尽是懊悔。她把这懊悔的情绪强压下去，抬起头，一一看向每一名成员，最后落回暮夜的身上。
没人接话。
他们都不是适合当队长的人，就连身为副队长的杨耀都一样。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杨耀自己清楚，他除了能力不适合当队长外，本身对小型战斗的统筹知识也不足。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白鹭歌的决心……
最终，还是暮夜说道：“杨耀的战力很重要，所以必须达到绝佳状态……”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地多看两眼杨耀。杨耀迅速站得笔直。“你大概需五天，在此期间……如果大家有什么想做的事，便去做吧。当然，如果有人中途被抓住，就当我反追踪白教了，你可以不用来了。”
（呃，问题不是不用来了，而是根本就来不了了吧……)
众人滴汗地想。当然，没人傻到直接回答他。毕竟就算暮夜恢复了意识，他可怕的实力也已经阴差阳错地烙印在众人的心中，已经不是一般的高大上了。
“都去吧——只是记住了，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大家听到后，都你看我我看你的，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直到确认暮夜真的是让他们先处理家事后，才开始思考。
师姚是复生者，而且距离上辈子的复生将近百年，所有的亲友都已经不在了。师嬛见她思考了好一会儿还得不出结果，就主动提出和她一起行动——
“去我家吧，我请你吃菠萝派。”一句话就把师姚逗乐起来，师嬛临走前深深地看了暮夜一眼，那眼神可谓是含义万千。可是最终，她什么都没说。
蓝毅霄蹲下来和林依依聊了会儿，也一致决定去蓝毅霄的老家玩几天。
杨耀却很是踌躇。他一方面想陪白鹭歌到处逛逛；另一方面还想回家打听下姐姐的事情。最后，他还是想让白鹭歌决定。可他话还没出口，就听暮夜说：“白鹭歌，你跟我来一下。”暮夜转身就走。
白鹭歌左右看了看，就见蓝毅霄和林依依，连带着杨耀都是一派平静。他们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想到这些，白鹭歌的心里又安慰又难过。她多看了杨耀一眼，杨耀就说：“去吧。这里有我。”话是这么说，可杨耀看暮夜的眼神越来越探究了……
白鹭歌再不迟疑，快步走过去。直到跟上暮夜的背影。
暮夜也不回头，只是一招手，白鹭歌就感到身体一轻，整个人漂浮起来，往建筑中最高的一座楼飞去。
很浓的夜色，月亮将圆未圆的散发着银光。微风拂面的感觉很舒适。衣料摩挲着身体，惬意又舒服。白鹭歌不由得眯了眼睛，心情也好了一些。
当白鹭歌降落时暮夜已经人在楼顶。她这才发现从地面到楼顶的距离很短，她却飞了很长一段时间……
暮夜是想让她散散心吧？
白鹭歌终于露出轻松点的表情，竟然有些欣慰。
“当初是我选择的你。”青年说得有些突兀。他站在楼边儿上看月亮，仿佛是一种习惯。“你在怀疑我的眼光？”
白鹭歌听得直心慌，忙说道：“不是！只是……”
“新上任就得做到最好——这观念是谁灌输给你的？”暮夜似乎不打算给她歇气儿的时间，问题也咄咄逼人的，往日的温和都不知哪去了。
“没有谁。只是……”白鹭歌已经不知道怎么说了。暮夜的问题让她难以回答，一是因为她没想过；二是因为被这么一问，就连她也感到迷茫了……
是啊，做到最好的观念，究竟是谁灌输给她的呢？是外婆吗？外婆总是和蔼可亲的，有些絮叨又有些乱操心，可对她是十成十的宠溺。
是父母吗？失踪了那么久，已经找不回来的父母……他们都很少管她。
答案是没有人。她只是自发性地想做到最好，因为不被重视，所以想优秀一些，再优秀一些，然后被父母夸奖吧？
白鹭歌自顾自地思考着，得到了总结，却在不经意间发现暮夜在看她——那是怎样的目光啊，没落中带着些微清冷，还有难以言喻的深沉。更别说月色之下暮夜的金眸带着些许银芒，就像冰冷的杀机一样……
白鹭歌被这眼神惊得后退。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暮夜别开目光，转身下楼。
“啊……啊？”白鹭歌简直是一头雾水。她不明白自己有什么理由被暮夜用这样的眼神看待，有些愤怒又有些后怕。
因为在她潜意识当中，暮夜的存在就像是史实的见证人。能让他露出这样的目光，自己是有多异类啊……
也许是碍于气氛的沉重，暮夜并没有直接下楼。他转身，露出清浅的微笑，犹如清晨时分转瞬落没的露水。虚幻得仿佛从没存在过……
“不明白吗？没有人逼你，都是你在逼迫你自己。我选你是因为你的责任心。抱着这份心情，你会尽量做到最好。但责任心不代表你要自责，希望你能分清楚一点。”
白鹭歌愣愣地长着嘴巴，好一会儿才卡巴卡巴眼睛，确定暮夜是在劝自己……
“可我明明能做得更好……”白鹭歌明白暮夜在说什么，也懂得他的用意，可这并不代表她能马上释怀……
白鹭歌有些迷惘了。她明明有足够的能力去匡正一切，却没有做到……这样的自己真的适合继续当一名队长吗？要知道未来可不是由侥幸和幸运组成的。她会面临更多的抉择，杨耀也可能因她的命令受到更多的伤害——不仅仅是杨耀。其他人的性命也掌握在她手中……
暮夜先是沉默着，他的目光在白鹭歌的追随下重新回望起月亮，轻声说道：“这样没用的。作为一名队长，你没有悔不当初的权利。”过来人般的口气，不知为何有些苍凉的意味在里面。“吸收上次的优点，摒弃缺点，这才是你该做的事……”
意思是让她总结错误而不是揪住错误不放吗？让她原谅自己……吗？
“如果你一味地责备自己，甚至将这股心态代入到战斗中，我就不得不撤下你，换成杨耀……”白鹭歌听得心里一揪。暮夜不是知道吗？杨耀对里世能力体系的兴趣不大，所以从没系统地学过。这直接导致他对敌方主战能力的估计不准，很容易出现判断失误，严重的时候连全军覆没都有可能！如果让杨耀当队长，白鹭歌真是一百个担心……
见白鹭歌露出副世纪末日般的错愕表情，暮夜只是轻笑。“擒贼先擒王。一旦杨耀成为队长，就必须分摊全队的危险。这很难为他的，不是吗？”最后的话犹如一记重磅炸弹，把白鹭歌轰了个外焦里嫩。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再好好想一想。”暮夜总结出口后，便没再说话。
白鹭歌轻轻地“嗯”了一声，良久后，她听见暮夜如此说道：
“对了，正好现在有时间，你要调查纪汜哲吗？”这句话该不该说，暮夜其实想了很久。
一听到这名字，白鹭歌第一时间就往杨耀那边看，表情有些惊慌。
“怕知道了，就回不到他身边了？”暮夜轻笑。
白鹭歌被他这一笑搞得脸色发苦，“有一点点……”她不禁怀疑自己的心思真就那么好猜？还是暮夜的洞察力太妖怪？
“你太不自信了。”暮夜由衷叹息。“其实杨耀和邴瞳是同样的人。无论你进入怎样的泥潭，他都有办法拽你出去。我相信，如果是现在的你的话，一定会珍惜杨耀的。”
珍惜杨耀……白鹭歌抿唇不语，黑色的眼眸有些游移不定。
“想好了来找我。”暮夜说，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整个人便出现在楼边上。
“暮夜！那你呢！你能珍惜邴瞳吗？”白鹭歌被黑色的火焰托着，她追着暮夜的身影落下去，在大风中大喊道。
“别想太多。你和我不一样，是自由的。”脑海中是暮夜的传音，又是狡猾的答非所问。白鹭歌总觉得他话没说完，可无奈已经到地面，杨耀也已经过来了。
“嗯……你想去哪？”杨耀其实不想打扰现在的白鹭歌，可无奈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太微妙。他出于本能就强插了一脚。
暮夜看着两人一个苦恼思考着，另一个放柔了语气和对方说话，又因为被无视而敌意满满地看过来……
年轻真好——暮夜想。
白鹭歌，已经得到重要之人的你只会越来越坚强，应该在不久的将来就有勇气对我死心了吧……
这些话，却是暮夜对自己所说的话。他是真的不想让白鹭歌牵扯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