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SAVER的第一天：
白鹭歌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我曾经劝说过她很多次，说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可她想听的并不是这个。或许白鹭歌更期望的是我的责备或者不赞同，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跳跃式地想给她各种惊喜，想让她开心……
邴瞳说得没错，我无法劝解白鹭歌。因为她的伤痛是叠加的，没等一个愈合另一个就已经戳在心里。伤上加伤的结果就是，她现在根本就不愿意多说，多看，哪怕我和她讲一些过去的童年趣事，她都没表现出一点点的兴趣。
“杨耀，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需要静一静。你……陪着我就行了。”白鹭歌对欲言又止的我如此说道。
我知道，她最想说的是和我分开，找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地方思考她空白的过去是为了什么、现在的错事是什么造成的、还忙着对她的未来产生罪恶感。
可我也知道，我不能离开她。
现在的白鹭歌是如此迷茫，一向好强的她甚至对我说，她无法引领我了——其实，我真的不需要白鹭歌去引领什么。因为我是以表世人的身份面对每一件事的，所以我可以重新进入表世，找一个我喜欢的工作，领着定额的工资，过着太平无波澜的生活。
我有这个机会，也可以这样选择，因为白鹭歌会尊重我，让我离开……
不得不说，白鹭歌的放任让我感到难过。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在白鹭歌的心中，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有分量。
于是，我谈起了我的心结——这个心结是白鹭歌目前唯一在乎的人的，如果我和她谈谈那个人，她或许会多说一点话。
“白鹭歌，和我说说吧，关于暮夜的事情——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我坐在天台的边缘上。不知是谁规定的，能力者似乎都喜欢在常人不愿意前往的地方驻留。
我看到她的睫毛扑闪了两下，还有她深呼吸的举动。说实话我很怕她拒绝回答，这样我就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话题和她提及了。
“我说过吧，暮夜救过我的命。”她说了！
相隔十九小时后的现在，她终于说出心里的话了！
我就点头，就笑，因为白鹭歌说我一笑她就感到轻松，所以我想也不想地笑出来。
白鹭歌盯了我半晌，说：“你笑得好傻好天真……”
我冤枉……
接着她又说：“可你以前也这样。”
敢情以前我一直笑得很傻很天真？
我深受打击，表情从微笑转为了严肃——“真的？”我无比认真地问道，因为这涉及到我的形象问题。
“哈哈，骗你的啦。”白鹭歌笑得直拍大腿。那花枝乱颤的样子如果再来一阵风，估计她就得一个前仰从天台上翻下去，然后COS蜘蛛侠在某倒霉人家的窗前匍匐一下再踹开窗，再在扬长而去前留下几百块的修窗钱——当然我之所以能叙述得这么详细，是因为白鹭歌以前真掉下去过……
我内流满面地纠结笑：“别玩我了……”
“我以前只和你说过，是暮夜救过我的命。但碍于邴瞳下达的保密细则，我不能透露暮夜有死而复生的能力。”白鹭歌终于说起以前的事了。我抱着好奇的心情听，可听到的内容却意外严肃。
“你是说……”
“没错，暮夜是以命抵命救的我——明白了吧。我一直无法放下他的救命之恩，直到现在也一样。”
“可暮夜为什么那么做？”问完这句后我立马产生了联想，“因为你是称号者？”
白鹭歌点头。“暮夜后来也和我说了，他这一世的身份有些特殊。既是深渊凝视者又是反方能力者的。综合起来就导致他有强悍的诅咒能力；相对的，一旦被诅咒，就会很强烈地反映到他身上。在这样的大前提下他依旧想保护正方潜力股的称号者，可这样做违反了反方能力者的破坏义务，所以他才对自己下达诅咒——必须在称号者陷入险境的时候前去救援，否则对称号者的伤害就会体现到他身上。至于替我死的那次，是个意外。貌似异杰拥有克制暮夜的某些能力，让他无法阻止异杰，只能替我挡刀。昨天他来到码头，应该也是想解决异杰这个后患。可他没想到我们到了……”
原来是这样……
暮夜是个伟大的人，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可我没想到他会做到为素不相识的人绸缪未来的地步。他如此亏待自己，难道真的是本能使然吗？
“那么暮夜呢？你知道暮夜对你的看法如何吗？”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我问出了这句话。可我说完就后悔了，因为白鹭歌正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我……
“咳咳，当我没问好了。”千万，千万要当我没问啊！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蠢了，我都能闻到空气中酸溜溜的味道……
“如果你说喜好问题的话，我可以正式回答你——暮夜对待我就像自己的徒弟。他最爱的人是邴瞳，就是这样。”
是邴瞳？
我想起码头上笑得疯狂的美艳女性。她应该很恨白鹭歌吧——是啊，她怎么会不恨呢？白鹭歌可是害死了暮夜两次——虽然都是无意的。
只是……操控白鹭歌的人到底是谁？龚凝的感应力虽然差白鹭歌一截，可他竟然连操控白鹭歌的人是什么等级都不知道……
“暮夜都没说过的。他对邴瞳的示好也一直拒绝，你就笃定他爱邴瞳？”我有些难以相信。相互喜欢的两个人还用别别扭扭歪歪绕绕的吗？应该是直接告白然后在一起，抓紧每分每秒享受乐趣才对吧？
白鹭歌看向我的眼神十分无奈。她甚至第一次查了我的户口，“杨耀仁兄，你之前从事什么职业？”
我感觉她在用眼神鄙视我，可我觉得自己的职业十分光荣，那我该怎么回答她……是得意洋洋一点还是小心翼翼一点——话说我为什么要被她鄙视啊？
“救生员。”我能听出自己闷闷的，纳闷儿声音。
“那好吧，你有没有家族集体事业？就是你的爸爸呀，爸爸的爸爸呀，他们都在做什么？”
啊……这个。
我感觉有些难以回答，因为我虽然有家族集体事业，却没有从事过此类事业，这样会不会被她鄙视为不务正业？
“他们都是职业军人。”我不想说谎，可也不想多说。“爷爷你见过的。他是表世里世两面派，表世是军人里世是学员教官。”我简单地介绍。
“果然嘛……”白鹭歌露出了然的表情，“你有时候表现得挺浪漫，骨子里却是十分古板严肃的家伙。”
我见鬼一样地瞪着她，很冲动地说出口：“这你都发现了？”
白鹭歌丢给我一记很了不起的眼神，继续说道：“所以你才不知道舒露露喜欢你……”
我呆了……
舒露露？那个严肃得要死，工作时效率翻天工作之余只会偶尔微笑的铁血女上司？
我转不过来弯了……
“天，看你那表情。难道她从没向你示好过？”
我冥思苦想，然后摇头。
“没说请你吃饭也没说你好话过？”
我冥思苦想，然后迟疑地摇摇头……
“她说我学习能力很强，身体协调性不错。有时间可以单独开小灶教我。”我想起一个细节，然后十分客观地开口。
白鹭歌白了我一眼，很无力的样子，然后问我：“那你咋回答的？”
我坐直身体，露出和回答舒露露时一样严肃的表情：“抱歉队长，我个人谢绝差别待遇！请给予我和其他人一样的成长环境！因为这才能发挥出我的潜能，才能和他们做出比较！”
“我想舒露露当时一定很崩溃。”白鹭歌摇头说道。
而我不得不说，白鹭歌现在的表情的确很崩溃。
我真不明白自己的回答哪里错了，可我还是尽责回答白鹭歌，道：“不是的，她反而拍拍我肩膀，称赞我一番。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好像心情特别好的样子。”
“她是不是边跳边把拍你肩膀的手握住了？”白鹭歌看起来挺黑线的。
“记不太清，也许吧……”我无所谓地说。
“那舒露露每一次蹦蹦跳跳离开前是不是都和你聊天了？”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啊……
“还真的是。”我点头。白鹭歌简直是神了！
白鹭歌突然按住我的双肩，一脸凝重地对我说：“幸好一开始是你追我，不然你这辈子都发现不了我喜欢你……”
我迟疑地点点头，开始思考她这句话的表面之下是不是有什么深层含义，因为她一边按住我肩膀一边抖得很厉害，最后不得不到天台下大笑特笑起来……
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话题似乎有些扯远了。
我回头，也站到楼顶中间。我看着白鹭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开始咳嗽了，就考虑要不要给她买一瓶水……
“白鹭歌，我……”我觉得，我应该把话题扯回暮夜的身上，可是现在的白鹭歌似乎很开心，我就想，干脆不提了。至少让她今天开心一下。
“来，杨耀，我们一起看月亮吧。”白鹭歌拉住我的手，她笑得明媚的眸子很美，看向月色的表情却很哀伤。
我突然想起来——暮夜也很爱看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