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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毕业

那是2010年的夏天,一个炎热的夏天。似乎比我所经历的过往的任何一个夏天都要更热一些。宿舍中的窗通常在夜间是紧闭着的,因为会有可恶的蚊子陆续闯进来。它趁你熟睡的时候,缓飞到你的耳边嗡嗡作响。这声响会断断续续地从耳边产生或消失,使人难以抵抗。索性紧闭了那唯一可以通风的窗。

闷热感,便因这样更加明显了。往往在睡醒一觉后,床下面的凉席几乎已经有胶水般的神奇的黏性了。

大学,或者说是像我所就读的这样的地市级大中等大学,宿舍基本是不配备空调的。甚至这里的宿舍结构,是刚刚完成从八人制到四人制的转变的。宿舍屋顶正中会安装一个能够摆向的小电风扇。日里,坐在书桌前读书的时候,勉强可以获得风扇带来的一丝风,但这风却难以将书桌上的一张作业纸吹走。而夜晚上床后,则再也无法企图得到这风,因为无论如何调整自己的睡姿,也难以迎合那风扇的正中摆向自己。

这却令从前住在八人宿舍中的所谓学长们羡慕不已,因为他们那时的宿舍,就连这么样的一个风扇,也是没有的。夏日里,只能去附近的网吧过夜。离家近的学生,便每日回家。这被称作“走读”。但走读学生的住宿费却免不去,照常要如数交给学校。

这是我在这所大学的宿舍中的最后一天,明日我就要收拾东西离开了。因为我已经拿到了毕业证书,自然没有必要留在学校了。只有那些因为某科成绩不及格而未能拿到毕业证书的学生,还须在学校呆上一段时间,准备补考。但这些未走的学生,也因为我们这些拿了证书,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人的影响,而变得浮躁起来,是全无心思为那可恶的补考去复习的。我已经几天不见那些学生,大概他们是躲在学校附近的某个网吧集体挥霍着这仅存的、补考前的共同游戏机会。

先不管他们了!我和我自己宿舍的几个朋友吃过所谓“散伙饭”后,再渡一夜,便可以走出校园,去投身社会了。几十年以后,我可能会带着荣誉回来,回到我的母校。那时这里早已变了摸样:安静的图书馆和自习室里,用功读书的人,在那里,能收获所有的满足。楼道中的学生们,在讨论着一个定理的演算过程,或在议论着国家的某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或决定。那教学楼前的旗杆上的国旗,不再是打了卷儿地垂着,而是迎风飘扬。走过它的每一位学生,都会注视那鲜红的旗帜,在心中说一声:祖国万岁!当然,那些学生也会看到我,我的回归会在这所学校引起轰动,我会被邀请为我的后辈们做一次励志的演讲。在主教学楼的最大的那间阶梯教室内,我抑扬顿挫地向那一位位充满朝气的学生们讲授着我对人生精髓的理解。他们全神贯注地听着,再也没有窃窃私语的或睡大觉的可恶的学生。那时候。。

“你们宿舍还有几个没搬走?”

不用看也知道,这声音来自管理员。因为她总是这么不礼貌,从不敲门或使用“同学好”等客气的言语。我从一开始就纳闷,为什么让这样一个粗鲁的人负责一栋宿舍楼中的各项事务的管理。尤其不解的是,这是一位50岁左右的妇女,负责一个男生宿舍楼的事务管理,实在有些不相宜。完全可以让他和对面女宿舍楼的那个男管理员互换一下。

“都还没走呢!”我爱答不理地说,眼睛并没有抬看她。因为我早已想到,她现在的姿势定是手中拿一个本子,堵在门口准备记录些什么。好像记录不成,我便休想出门的架势。

“少的东西要交钱哦!我得好好数一下,你们宿舍少了些什么,嗯,蚊帐少了一个!桌子,这桌子上的书架几乎都破损了哦!这可都是要赔的!还有。。”她边说边用手里的一支笔点着对应方位,步子挪进了宿舍里。

我也大概忘记了,当时她数出了多少件需要赔偿的东西。总之我记得,她索要的赔款大概有一百多元,但我嫌贵便和她讲价一番,最后竟便宜到了五十元。虽这赔款须宿舍的四人一同分担的,但时下屋里只我一人在,恰巧我的口袋中有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我便给了她。她也没有开类似收据之类的凭证,只是嘴中喃喃自语一些诸如“这些学生真的太不像话”之类的话,将钱放在一个小手包中便走向别的宿舍去查收赔款了。这一来,本就没剩下几个钱的我,更白白损失了五十元。因为后来的日子里,大概是与那日相隔两年的样子吧,我回过一次学校,并特意去我原先的宿舍看了一眼:当然是换了新的学生住,可我也分明看到桌子上的书架依旧破损着,没有修复过的痕迹。

次日,和周围的同学们做几个定式一般的简单的告别后,我便提着沉重的行李离开了学校。此后几日,在家中也觉得无聊,我便急不可待地找寻起工作来。

那年夏天,西班牙队夺得了世界杯冠军。至今我还依稀记得,决赛的夜里,父亲和我一同观看了足足120分钟。我那时候很反感父亲看球的时候总是会不时地睡着又起身,起身后便去厕所抽一根烟,回来继续观看比赛的时候,他早已错过了许多精彩的射门甚至进球。我心中认为:父亲这一辈人都是伪球迷,不懂看球只为图一个热闹,所以难以如我一般专注。世界杯结束后,忽得觉得找工作的事情令我十分心急了:我投递了许多简历,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绝大部分应聘诉求都没有得到回复。曾有一个报社邀请我面试,我去了,并通过了报社内部组织的笔试,但最后还是因我并非文史类学生而被通知不适宜。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也曾有过继续应聘

此类职位的念头,但终究自己撇一眼那工科学位证书后作罢了。

2。初到中W

也非我幸运,或许事情总是会在你开始绸缪之后,有一个答复或结果。终于一日,有了一个制药厂,在看过我的简历之后似乎对我有了莫大的兴趣。电话里,那个制药厂的人事主管约定我去市中心的一处写字楼某某室面试。她为我阐述了许多本厂对于我这样的应届毕业生的需求渴望。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和我讲了许多如去该厂任职会触发的当前及长久的有利影响。我,在那个时候,便欣然答应了。

制药厂的所在地,原来并非在市里。这是我们的面试临近结束时她告诉我的。但我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汉沽区,原是一个小地方。因靠海,起初这里便是发展渔业的。而后这里也施行了许多招商引资的政策,成立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化工园区。后这汉沽,也被划分为了滨海新区。我要去的制药厂,就在这座化工园区内。招商引资,带来了当地经济模式的转型,又解决了当地人口的就业问题。如今,就连我们这样的城市大学生的就业问题也可以解决,简直是当地政府一个高瞻远瞩的好决策。

从地图上看,汉沽距市里是不远的。但我从未去过那里,免不了陌生。乘坐一趟公交车,到达汉沽的中心地区,大概是一个小时的时间。汉沽市中心还不算破旧,但我对这里路人的口音有些许的不适应:酸酸的,刻意地绕来绕去,这把本简单的语句的声调弄得难以理解。此时我已经热得不行了,于是去买了一杯冷饮,喝了下去,便也没有这么燥热了。顺手打了一辆车。

“师傅,我去化工园区”我用普通话对他一字一句地说。

“化工区?就是开发区呗!哪个单位?”他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语气里略带一丝热情,但也透着一股生意人的唯利是图。

“哦?叫开发区?”我问他,他不作声,我只好继续说道“我去的单位叫中W药业。”

“中W?没听说过,好像在信汇旁边,嗯,应该是信汇附近。”

“我看一下阿”我见他支支吾吾,怕是也不熟悉这中维的具体地址,便掏出口袋中的印有地址的一张卡片对他念道:“是华山路16号,对,是化工园区华山路26号。”

“华山路?哦,那我就知道了,在雅士佳附近。”他自信地说道,并且态度坚定地问我:“不打表,十五元,走不!”

“哦,走吧!”我说道。

其实说起来也是奇怪,这出租车司机不按计价器收费的违规行为,在我心里竟然是被默许的。虽然我不时太清楚,为什么我会接受了这样的赤裸裸的带有欺诈性质的交易方式。大概是因我在市里的时候,见过很多如此欺诈外地人或者外国大学生的出租车司机。那时他们也是这样说:“不打表,六十,走不?”而那时我便以为,这是有一丝“应该”的:外地人就应该被本地人蒙骗,便自己在这样的思想引导下默许了它。以至于而后这默许发展成为了接受。今日,我成了所谓的“外地人”,这交易又落到了我自己的头上。

想到这,车子竟然停了。我透过车窗望出去,那白色守门狮子吼后边的围墙上,赫然写着“天津中W有限公司”。

“到了,十五。”司机说着,点了一支烟,悠然地抽了一口。

我付了钱,下车,也点了一支烟。

说起这烟,也正如那不按计价器收费的交易方式一样,你会默许它,接受它,甚至离不开它。而任何的事情,仿佛也都只是从默许到接受,再到习惯的一个过程罢了。这过程中,你可能想过远离它,戒掉它。但那时你便会想起它的诸多的好来,终于会说服自己再试一次,便又一次陷入这难以自拔的习惯的漩涡之中。

我又吸了一口烟,没等它燃尽便扔在了地上,用鞋碾灭,朝这个工厂的门卫室走去……

如今我还依稀记得那日前往中W报道的情景。因为那时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入职报道。我记得我那时候的心情,就好似对面的这几个人,将主导着我日后的生活。那份只属于处入社会,处入职场的年轻人的紧张和企图面面俱到的心情,随着日后所接触的人和事的增加,而变得更加平淡。或者说是更加理性地,用一种更贴合实际的心态去看待。这份心态便是我日后一直追求却不得的:凡是不要太认真。

于那日,我自然是全然没有这种心态的。我想当注重我在各位领导和同事心中的形象。虽然日后我知道:这些人,也不过如我一样,一样的会随着时间变化而改变当初曾留我心的形象。但这并非是他们变了,而是我看人的角度变了而已。我在旁人心中的形象,不也是在变化着的么?

无论人还是事:变,是永恒;不变只是暂时的。

在中W工作,起初的薪水是不高的。每月大概有一千多元。我的到来,或许是让这里的人又欢喜又烦恼的。中维刚刚经历了一场火灾事故,这里的一切几乎回到了最初的模样,甚至比最初还要差劲一些:留下的,是被烧得如斑秃一般的绿地和一座座黑乎乎的钢结构厂房的外框。这一切是我来之前所不曾预料到的。我终于明白入职报道时,接待我的米总和人事女孩为什么不带我去厂区各处逛一逛。因为,他们比我要清楚,这里,是没有什么值得一逛的。如此,我的到来无疑是中维的幸运。因为那样的一个工作环境和薪金水平,使难以使他们招聘到一个我这样的大学生的。而我又竟然决定留下来,这简直令他们难以置信。我想我当初决定留下的原因,大概是“做一件事不能有始无终”,“要有恒心,要坚持”之类的。

但留下来,我便只能住厂了。中W目前还没有一辆像样的班车。每日只由一辆旧款的雪铁龙988充当班车。我来之前,恰巧每日有5人回家。我便是如何挤一挤也难以上车的。如若下班乘那长途车回去,不知几时才能到家的。我便只好周一至周五住在厂区,周五晚上乘长途车回家,周一早上再以同样方式回厂。这让中W的领导们大为烦恼,生怕我因此不愿长留,更为安排我住哪里的问题大伤脑筋。几经商议才决定让我暂时住在厂内宿舍里,并向我承诺日后班车问题肯定会得到良好的改善。

中W是有一座不算小的宿舍楼的。但发生火灾之后,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辞了职。正所谓“人去楼空”,这里已经毫无宿舍楼的模样了:楼前空地上,长满了高高的旱地芦苇和各种不知名的野花野草。用力拨出一条可行之路,快步低头穿过,可以看到宿舍楼的大门了。

但这时裤腿和鞋上,已经挂上了许多带刺的球状的小果实类的东西,

这东西被当地人叫作“鸡勒狗子”。推开宿舍楼的大门,迎面是一股腐败的略有霉味儿的空气。墙角上和门框上的蜘蛛网多得似乎可以连成一片,真不知道这里究竟藏身了一只多么大的蜘蛛。

他们给我安排住在二楼的一间屋子里。幸好,这屋是被收拾过的。陈设简单得很:两张单人床,两个书桌,一把椅子,几只破旧的暖瓶,还有一台老电视。屋顶上有两棵日光灯管,还有两台吊扇。这倒不禁使我想起大学宿舍中的那个小电风扇。相比较来,这吊扇是略大一些的那种,但是开关上并没有接导线。同行的米总恰巧在工作服的臂膀处的插袋里备了一把十字螺丝刀,我借来接导线的时候,他在一旁说:“没事的,随便接,交流电是不分正反的”。

这间屋子,据说是我同部门的一位石师傅前几日收拾的。那时也是为迎一个新入职的应届生。但那位同学住了一宿,便在转天辞职了。这是很久以后他们告诉我的事。

“今天先休息一下,安顿好了,明天正式上班。有什么问题找我就行!”米总用那一种带有一点官腔的普通话笑着对我说道。

那时候的我,实在不知道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好“安顿”的。我只是想着,先呆下来罢,可能以后会像人家说的有所发展的。我收拾好屋子里的一切,摆放下我的床单和日用品。看一下手机,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我没有看到大家下班时候的情景。我为此而感到担心,担心我在下班时间没有去门卫室打卡是有一点过分的,虽然领导已经明确安排我“今天先休息”。但这也难免被别人怪罪为不懂礼数的。那时候的我,总是这么无缘无故地苛求着自己。

我走出所谓的宿舍,来到餐厅。时间已经接近六点钟,我的肚子也开始有了空空的感觉。但我却难以开口和餐厅的那个女人讲吃饭的。因为我根本无法确定这个女人的身份,况且我新来不到一日,人家也未必会认得我。我设想,需和她套上几句旁的话,再言归正传说那吃饭的事情还算比较合情理。我坐下来,见她在给一条黑色的狗准备晚餐:那是在一个不锈钢的盆子中,用水将掰碎的窝头之类的东西混合搅拌至糊状,再放入几块带骨头的熟肉,大概是鸡肉。弄好了,她便把那盆子放在地上。那狗终于急急地上来吃。那女人在一旁看着那狗将头深深埋进盆里,疯狂吞咽着那糊状的东西,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我。那狗似乎是在十几秒的时间内便舔吞干净了那盆糊,而后把那鸡肉叼出来,慢慢吃起来。那女人看黑狗将盆里的饭食吃的干干净净,便心满意足地将盆端走去后厨冲洗。那狗将骨头嚼碎,发出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大概,人的骨头在折断的时候,也会发出那样的一个声音。

那女人走出来,似乎终于看到了坐在食堂大厅里的我,便笑着走过来。一边用一块有些脏的抹布擦着手一边冲我笑着说:“小康吧?一会就在这里吃。米总也不走,俩人喝点酒!”

“哦,好的,谢谢您,阿姨!”我礼貌地回答到。我分明察觉出她对阿姨这个称呼似乎有一些生疏感。后来我才知道,以前这里的人们,都唤她“王姐”。

王姐是这食堂的承包人,她的丈夫和哥哥都在中W工作。而王姐的这个哥哥,恰巧就是我部门的领导王工。今天王工没有上班,我自然是没有见到他。却不想先认识的竟是他的妹妹。而她的丈夫是这里安保部的部长,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没有来上班。这样一个落魄的制药厂,部门领导的风光自然是不在了。但据说以前兴盛的时候,这权利也不小的。但我却是从未见过那时。而直到我离开中维的那一刻,我仍是唤她做“王阿姨”的。虽然她其间变换了很多奇怪的职位,但我依旧有我的固执在:她比我的母亲显得苍老许多,所以我不能开口叫她王姐。那样岂不是承认她很年轻?现在想来,这样的逻辑是有些许可笑的。

我不曾知道为何那米总也会留在这里吃晚饭。但心下想来,这样一同吃晚饭也可增进下彼此之间的了解,或许真的是好的,便心下竟然感激这位为我安排这“隆重晚宴”的王阿姨。她也似乎看出我的些许疑惑,便坐下来,笑着对我说:“米总今天值班,晚上也在这里吃饭。以后啊,你晚上就在这里吃饭就行,这里晚上吃饭的只有我和两个保安,哦,还有几个女操作工也在这吃。”

“哦,好的。那咱这的饭钱……”我问道。

“嗨,没事。咱这也就是搭伙吃个饭,你要是愿意给,一个月交150块钱就行的。”

她笑着说,是那么的亲切。这似乎使我进入乐儿一个梦境:我初到中W,这里的人便如此照顾我的,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恩赐。我甚至联想到,这一切简直就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对,就是上天的眷顾!至于上天为什么会抽出宝贵时间为我设计安排了这样一位慈祥的阿姨,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因我在读书的时候,受到了太多的来自老师的针对和讥损罢!不管怎样,这好事是在今日落到我的头上了。而这好事却完全不仅仅是这每月才150元的餐费。王阿姨而后对我说,食堂楼上还有一间空屋,是以前这里的客房,现在没人居住便存放些办公桌和旧档案之类的东西。如果我在宿舍住嫌热,她可以为我收拾出那间屋子,因为那里有床也有空调,环境要好很多的。

“谢谢您,谢谢!”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我对王阿姨的感激了。“我先住一宿宿舍,实在太热的话,我再搬去您说的那间屋。不会给您添什么麻烦吧?”

“没事,咱们都是同事,也是一个大家庭啊!以前这里的孩子多,我拿他们就当自己的孩子一样。都是出来工作的,都不容易!我自己也有孩子,我的孩子在外面受了罪我心疼,你们受罪我也一样心疼啊!”

那晚我和米总还有王阿姨一同吃的晚饭。我还记得有一道“黄瓜炒虾仁”是米总亲自下厨做的。我喝了一点酒,米总喝了好几杯。席间他不停地和我说着他丰富的人生经历。那经历中的起伏与精彩,被他用一种自问自答式的描述方式讲了很久很久。不觉间,我感到自己聆听时微笑的嘴角有一丝僵硬。

“来,米总,王阿姨,我敬您两位!以后多多关照!”

说着,我们三人碰了一下玻璃杯,我喝了一大口酒。心里,暖暖的。

那晚我知道的事情,大略是米总原是一个国有轻工控股集团的技术主任,那集团也是持有中W股份,为中W投资过的。我还知道了米总如何辉煌过,又如何因为性情使然,在官场中遭受了排遣而被下放到很多集团控股的亏损严重的工厂当副总的诸多经历。中W便是他被“下放”的一站。我是觉得知道这些事情,虽无大的益处,但权当一个人生借鉴去听,也不免是个有趣的事情。同时我还从米总的口中知道,这王阿姨曾经是一个服装厂的厂长。那厂倒闭以后,她便来到了中W当工会主席。可不料,这里也着了火。厂里的人走得不剩下几个了,王阿姨两口子承包的食堂也没了厨师。她便自己掌起了勺,给这里剩下的十来个员工和四个保安做起了大锅饭。她和我一样,每周五回家,周一进厂。工作日便住在食堂楼上的一间屋子里。如此,为的就是不让这食堂荒废了。而如今,这里又多了一个吃客,便是我。

说到后来,米总已经醉了。他总是冲我傻笑,并不停地用手向后捋他那剩下的几十根头发。时不时打一个饱嗝,而后向上空“嘘”地吹一口气。后来我见他不再说话,眼神也有些凝固,便向王阿姨询问搀米总去哪里休息。王阿姨说不用管了,让我先回去休息。我便离席走回了宿舍。

那一夜我没有睡好,因为实在太闷热了。于是转天我便搬进了王阿姨为我准备的那间屋子住。晚上打开空调,倚在床上翻看着尼采的关于生存哲学的高看阔论。读累了,望一望窗外,想想远处的家、父母和我的女朋友,不知不觉,又是一天。

3。石师傅

终有一日,那位石师傅出差回来了。他去内蒙古出差了一个月。我入职的时候本应该他带着我工作的。但那时石师傅在外地,我也便没什么工作可做。部门的领导,也就是王阿姨的哥哥王工,让我在那些日子里熟悉熟悉办公室中的一些资料什么的。偶尔让我帮他在网上搜索一些太极拳和烹饪之类的文档,并下载打印出来装订好了给他。他便带回家中。王工那时候时常和我说起的一句话便是,“在我这工作,你要多动手,否则你可学不会”!

像很多刚刚开始工作的应届毕业生一样,那份对于所谓工作内容和工作环境的陌生感,引起了我的胆怯和不自信。而试想一下,一个刚刚从纯消费者变为了需要通过提高自己能力水平而获得经济独立的二十岁出头的人,又怎能出产生这一丝的胆怯和不自信呢?这是好的。至今我依旧这样认为:对于工作的渴望,对于经济独立的渴望和对于自身能力提高的担忧,是远远比拜金思想和不劳而获思想高尚许多的!

而这面前的石师傅,再那时那地,似乎就是我的救世主。他的和蔼和对于年轻人的理解,是他人格中闪光的元素。似乎,或许可以说肯定的,他是从我这个年龄走过来的人:他愿意设身处地的为我们这样的应届毕业生考虑未来的路,去为我们制定一个目标,并告诉我们实现这目标要具备的究竟是什么。而这个目标,在他看来,便是离开这个公司,去更大的空间,更大的舞台施展我们年轻人的抱负。他从不回避地说过很多次,希望看到我有一天能离开中W,去更强的公司,拿更高的薪水。石师傅的这些话,在那时,着实令我感到鼓舞和感动。

而对于我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增加工作经验,来应付当下的工作,石师傅总是轻描淡写地说:“慢慢来,别急!干一些日子就行了!你们少的,就是一点经验。”好罢!且静下心来,按部就班地去学去做吧!毕竟我自己也知道,这工作,短时期内是无法游刃有余去驾驭的。那时候的我,对于诸如“什么是工作”,“工作为了什么”,“我到底应该去做什么工作”之类的玄妙的问题,总是打算去探个究竟却总是寻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如我当时情况一样的人们,也曾经想过这些问题。工作,可能就是让你完成一个任务。这个任务的完成,可以为某人省去时间,或替这人及他所不能及的事情。总之,是在完成了这个任务的时候,便为此人谋了利益,结果这人应了许诺,给予你一些钱财作为酬劳。而此人因你完成任务而节约的时间、所获得的他本不能却已实在得到的效果,折个价钱,必定是要比他给予你的酬劳多得多。这,使我想起了许多上学时候学到的关于“剩余价值”的问题。而我终究又在想了这些之后,再一次将这思路勾画成了一座迷宫,出也出不去,来时的路,也追溯不出个模样。我只得望一望窗外,作罢了这魔咒一般的念头。

窗外,依旧是那些景色:乌蓝的天空中,闪烁着几颗星,月光柔和地撒在这张乌蓝的画布上,晕染出了一圈一圈的、逐渐温柔的白。在化工区,几乎没有高层建筑遮挡眺望的视线。只有远处,那些稀疏的一根根烟囱,好似一个个坐标,让人知道,那里,下面,也是一个化工厂。

入夜,总是那么宁静。我便时常一个人这么看着窗外,仿佛,这样可以看到我的家。我有时也会想一想这一天的工作,总结下工作中收货的经验。我不再读尼采,而是读一些肤浅的网络小说。看看里面主人公的爱情和悲剧。这令我得到放松。而这份放松,会在心底产生对当下境况的一份满足感。这满足感,便可支撑我走下去。至于,往何处走,为何而走,那时候,我是毫无计划的。因为我在那时还从未走出过一条路。一条属于自己的,可称之谓“事业”的路。而这条路上现在有了一个帮助我的人,那便是石师傅。他或许,能够带我在中W走出一条路。

石师傅,我想有必要在这里介绍一下了。他的全名是一个难以记住的,普通但却不上口的名字。这里的人,早已全部称呼他为“石师傅”。他四十多岁的年龄,瘦小,声音缓和而有力,是典型的“喇叭嗓儿”。他一直抽红梅牌的香烟,喝高穗。人是有些邋遢的,从来不去好好刷洗一下他那个用来沏茶的大太空杯,甚至有的时候,他为了图省事,连隔夜茶都重新兑上热水来喝。他平时说话很少。闲暇的时间,便会在一个工作台前鼓捣一些电子器件:有的拆开修理,有的组装成套。周而复始,每天如此。这些或损坏、或散乱待组装的电子器件,是他和米总每周六早上从市里的一个破烂集市上用低廉的价格购买下来的。这个破烂集市我是知道的:每天早上五点钟不到便开始,两个小时候结束。这集市因营业时间接近那“鬼呲牙”的时候,便被称作“鬼市儿”。“鬼市儿”地点就在我家附近,但我却从未去过。因为那时间真的太早了,早到可以避开所有的正常人的出行时间。听石师傅说,这“鬼市儿”上卖什么的都有:旧的电子用品、小电器、破旧衣服、旧书旧报,还有各种的偏方药品,甚至古玩字画都有。真的很难以置信,这个小型的、自发的集市竟然能如此包罗万象,并形成一定的规模。我真的无法想象人们是如何借着那微弱的、只属于凌晨五点钟的光亮去鉴别一张古画或一对印着“大清乾隆年制”款式的棒槌瓶的所谓真假。我曾问过石师傅,怎么这“鬼市儿”竟能有古玩卖啊?石师傅的回答是:都是假的,那些卖字画的人也不只是卖字画,他们和卖旧电器的也是一伙的,问他们要点旧机械工具什么的,他们也是有的。我听罢终于恍然大悟,“鬼市儿”上的人本就应该一伙的。因为他们从事着同一个职业:收废品。只是这些收废品的人,是行业中的佼佼者,竟能懂得从废品中甄别出好坏,拿到这个集市上去卖,卖给石师傅和米总这样的识货的行家。每周一,这俩人总是一人提着一个大个儿的黑色的塑料兜子,里面装满的,便是他们从“鬼市儿”上通过纯熟的专业知识鉴别技巧而挑选出的好东西。两人欣喜地,带着那份满载而归的满足感,走进这个他们刚刚告别了两天的中W。

“又上‘鬼市儿’啦?”王工低下头,用手拉下花镜,用那闪亮的小眼睛眯看着石师傅放在桌子上的黑塑料兜,笑着问道。

“嗯,买了个破电钻,没电池,没卡头,电机也不知道好坏。”石师傅也同样微笑着,不慌不忙地边说边打开塑料兜,把破电钻拿出来,递到王工跟前。

王工象征性接过去,再手里摆弄了几下,问道:“这卡头不去好配啊,多少钱买的?

“20。”

“嚯!行!够便宜的!攒弄不上也值了,哈!”王工大笑了一声,将破电钻递向石师傅。

“米总买了个卡头,我上周还买了块电池,回来试试吧,兴许能攒上,只要电机没毛病就好办。”石师傅接过破钻,放在兜子里。

“当时拿表摸摸啊!”王工似乎很认真地说。

“嗨,当时不让拆,摸不了啊!这就是买着玩,一摸,电机画的,谁还买啊,对吧王工,哈哈。”

“好么,还真是。这叫嘛啊,这叫隔山买老牛!哈,这就不比我在淘宝上买。送货来了,我叫他当面拆,我挨个试。试出来毛病给我退货!哈,石师傅这不行,不卖摘!”

王工说着,眼神转向再一旁一直听着的我。我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冲着微笑的王工哈哈一笑。

“石师傅,嗯,内蒙那边还要做一个温度的报警系统。过几天,咱这边还得去一趟啊!”老王说着,把花镜彻底摘下来,拿在手里,好像是充当一个指挥棒的用途一样,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很有一本正经的样子。

石师傅也很会意地,停下了正在摆弄兜子中破电钻的手,随老王走进办公室,并随手将门带上。似乎俩人有关于这内蒙分厂的计划要谋谈。我便知趣地离开了,去车间里乱转。

这里的车间也并非能有什么特殊的样子。大概去过化工车间的人,可能都会对这里有所熟悉:同样的一个个反应釜,一排排密密的管道,规格不一的阀门和传感器被安装在设备或管路的某处服役,直到它们老化,损坏,被替代为新的。而我们,所有的人,也如它们一样,在社会中的某处,重复着这种轮回。可能你会说,人有自由,不比那些设备。或许吧!自由,也很短暂罢。这新陈代谢,这种轮回,可能从根本上讲,在人和物之间,始终没有什么区别。我们暂且不去讨论这种轮回对个人的影响。从全局角度讲,这种轮回,是好的,是有利的,更是应当任其规律发展而不加以干涉的。比如,管道裂了,阀门的密封结构不严密了,或者一只测温热电阻的线性度已经因使用多年而失去规律,产生了误差。那么,就应该更换新的去代替。这是必然的,是正确的。即使,它们没有完全的损毁,只是失效或失去应有的灵敏度与准确度,也是应当替换它下来的。人,也是如此。

那次石师傅和王工的谋谈,我不得而知其内容。我只知道,石师傅通知我,和他一同去内蒙一趟,我应允了。

4。奈曼旗之旅

那时候,我本不想外出的。一来家中父亲的病,时时令我牵挂;二来,对外出同行的人的秉性毫无了解,结伴难免须麻烦地处处小心。现在回想当初的这些念头,稍微觉出有一些无谓。父亲的病,自有医生有药,而我于他,至多是可以隔数日回家探望一次,问一问病情。这对病人毫无益处,反而犹如一个身处寒冷之中却无法摆脱,而终日期待暖日来临的人,忽地走近一人,问他这天气寒冷是否觉得难受一样,不免更加重了一丝寒意给他。而我的那份牵挂之心,也好比担心有一日太阳会不再升起一样,既明知是真理却因其大为忧虑,于人于己都是无用的。至于结伴之人,更是全然不必如当时那样视作为一个大问题的。结伴之人太多了,今天是你明天是他,要全然了解其习性和品质,实在是再用功也是徒劳的。倒不如花些时间,努力了解自己,来得实惠一些。

总之我是随石师傅一同去了内蒙的那个厂区支援建设了。说是支援建设,于我而言,还是锻炼工作能力的成分多一些,再掺杂了些许考验我的意味。其实如今的用人单位就是这样:认为你不够优秀,自然要多考验你;认为你已经够优秀,也会无聊地、无休止地考验你。前者的考验自然是不必说原因的了。而后者,则是看一看这个优秀的员工,是否会拿着和他能力不相称的薪水、跟随者比他学历低的师傅和领导、面对着本不优秀的企业环境,踏实地,任劳任怨地工作下去。这令我想起了那些年流行“文革”收藏,我买了一本关于说孔子和****的旧书,里面最多的词,或许也是这考验:时时考验,刻刻考验,今天考验,明天还会有考验。组织上会对你考验,你也要在心中经常对自己进行考验。那时候觉得,这考验,如果是由上至下的,由表及里的,这便是不可逆的了。那么,做所谓的“组织”,实在很爽。当然,那时候,周某某徐某某薄某某,那些考验别人的人,还未曾受到别人的考验。他们便可以做这个“组织”的名片。他们的头上,不再有“组织”,而下面都是待他们考验的人。他们考验别人的时候,本身就是“组织”,别人问责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可以说,“我的所作所为,是否端正,自有‘组织’考验”。小到一个公司,不也就是这样吗?突然觉得这个“组织”又很可怜,很卑微了。卑微到如这世上的空气:需要它时,便让它温柔地包裹住你,为你遮挡一切。不需要时,挥一挥手指,吹一口气,它便碎了。

天津火车站是没有直达奈曼旗的列车的。须坐城际列车先到北京南站,再从南站坐火车。奈曼是内蒙古自治区通辽市的一个旗。对于地理知识较为匮乏的我,那时候对这个“奈曼旗”的理解便是一个县城。而实际也确实差不多:它不像城市,但却有人有房,地方也宽阔,自然就是县罢!

奈曼旗火车站很小,只有几条平行的铁轨,停靠着几辆“绿皮”车。我们的“绿皮”,也缓慢下来,终和那几辆齐首停在一起了。仿佛是几个老头儿聚在一起休息一样。坐“绿皮”,除去可以慢悠悠地欣赏祖国大好河山以外,全无其它好处。来时的硬卧车票是一上一下,我肯定会把较为方便舒适的下铺让给石师傅,而我自己爬上那个离车顶只有不到半米距离的上铺。八月的天气,躺在这个铺位上着实令人难熬。睁开眼,望望车顶,竟会出现一丝眩晕。眼睛好像习惯了家中床位与天花板的那个距离,猛地在这个距离下睁开,一时间似乎难以调整焦距,而产生了连带的错乱反应。反复睁闭睁闭几下,倒也看清了那车顶上的黑乎乎的一个个小斑点,似乎那斑点很有实在感。伸手无理由地去触摸一下,便掉了下来。忽然觉得很恶心,快速地抖了几下身上的短袖衫。这才发现,前胸位置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些许。不到九点便熄灯了。那股来自车厢各处的脚臭味、方便面味和汗味,在这黑漆漆的车厢中,仿佛平添了一倍的活力,肆无忌惮地伴随着飞来飞去的苍蝇,乱窜个不停。很多人因这突然的熄灯被搞得慌乱不已,叫声不断。似乎他们是第一次知道这电灯是一瞬间便熄灭了的。

那一夜,我不知道我睡了醒,醒了睡,一共多少次。总之正因那次,我练就了可在心中默数十秒、三十秒或一分钟,再与手机时间对比竟不差上下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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