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电话中,方会计说他查到有一笔帐目有问题,唐峥鹏让他把资料整理好等他回公司再说,“这事儿你先压着,别让其他人插手,包括小组里的同事。”
“是。”
唐峥鹏不动声色地回到店里继续吃饭。
安卉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她饿了,一个人把桌上大半的菜都吃下了肚,唐峥鹏倒觉得这女孩挺真实的,不作做。
结了帐出门,唐峥鹏说要回公司,安卉犹豫地问,“你确定不用回酒店休息一下?”
唐峥鹏正摇头呢,忽听背后传来一阵喧闹声。
“包,我的钱包!我的钱包啊……”
顺着这声凄惨的惊呼,他们同时看见马路对面一老婆婆正高举着一双枯瘦的手脚步踉跄地追着跑在她前面的一个小男孩。
“唐总监你稍等一下!”话音刚落,安卉的人影已经嗖的一声不见了,随之,她身上的包包被她甩在了唐峥鹏的手上。
这人!
唐峥鹏拿着安卉的包包等在原地。
十几分钟后,看见她凯旋而归,把钱包还给老婆婆,把小偷交给赶上来的民警叔叔,解决完一切后她才往唐峥鹏这边跑了过来。
“你抓小偷是不是上瘾啊?”唐峥鹏半是戏谑半是嘲讽地这样问她。
安卉接过包包,“你一大男人,袖手旁观也就算了,怎么还站这儿冷嘲热讽呢?”
唐峥鹏笑,“我没你那好身手,上去还不送死啊?”
安卉也笑,“男子汉大丈夫你还怕死啊?”
唐峥鹏的表情僵了僵,但很快就微微一笑,“是啊,我怕死啊,而且……谁又规定男人就非得不怕死呢。”
安卉怔怔地看了他一眼。
真奇怪,明明只是一句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到这么的揪心。
“回头警察该给你送奖牌了吧?上书,见义勇为之壮士,弘扬正气之豪杰。”过了会儿,唐峥鹏又打趣地说道。
“噗!”
这回安卉可是彻底地笑出来了。
两人并肩走回车上,坐到车座上后,安卉伸手插车匙时被唐峥鹏发现了她手背上的鲜红一片,他皱起眉,阻止了她转动车匙的动作,“别动,把手给我看看。”
他轻轻拿起安卉的手,拧眉仔细查看上面的伤口。
突然被他这样握住手的安卉全身一僵。
同时,莫名的她感到有些心跳,脸上似乎也有些烧。
“怎么弄的?”唐峥鹏很快抬头问她,神情严肃。
安卉挑挑眉,轻描淡写地回,“刚刚被那小孩的小刀划了一下,”然后她把手往后缩了缩,“没事儿,一点小伤,回去涂点红药水就行了……”
“开什么玩笑!”没想到唐峥鹏的语气突然变得凶了起来,“伤口这么深,一定要缝针的,而且还要打破伤风针才行!”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小心地缠在她实际上已经不流血的伤口上,“拿手按住,车给我开!”
车子一路往市中心开去,一路上,唐峥鹏不时地回头看看安卉,还不时问她有没有觉得难受啊头晕啊什么的,安卉统统摇头说没有,不会,她很好,她好得不能再好了。
只是这么一点小伤口而已哎!
要是换过去,自己可是连瞄一眼都不会去瞄的。
安卉觉得他真是紧张过头了,而且以自己与他目前的关系来说,这样的紧张还真是让人感觉怪怪的,有点……交浅言深的感觉,但同时,也让人有些迷茫不安的感觉。
进入医院后,唐峥鹏不仅主动帮她挂号,还一路陪同她进入缝合室,虽然他的脸色看上去比安卉的还要惨白,可他却还一脸郑重其事地安慰她,“没事的,就一点点疼,一会儿就好了,忍着点啊。”
安卉好想笑。
她在想,要是唐峥鹏在她高中时就认识她的话,他现在一定说不出这种像安慰小女孩的话。要知道,当年她可是连骨头断了都没有吭过一声疼的家伙呢,而且要是哪个没眼色的小子还想要安慰她的话,说不定还得被她揍头呢。
不过——
为什么,此时这个还算是半个陌生人的关怀,却叫人还蛮受用的。
她垂下了眼皮,突然间感到有些不可明状的忧伤。
出了医院后,唐峥鹏让安卉直接回家休息。
“不用了,我还是跟你回公司吧。”
“住哪里?”唐峥鹏没理她,直接问地址准备送她回去。
安卉一脸的受宠若惊,“真的,真的不用了。”
唐峥鹏板着脸看着她,不说话。
安卉只好无奈地报出了自家地址。
到家后,唐峥鹏叮嘱她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那些医生开给她的消炎药,“如果出现发烧的话记得再去医院看看。”
安卉胡乱点了点头。
车子离去都有好一会儿了,安卉还傻呆呆地站在门口,甚至因此也没有听到包包里手机响起的声音。
这个晚上,安卉很晚都没有入睡,一个人早早地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脑袋里一直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直到手机铃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阿光?
刚一看到手机号码,安卉就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捧着手机犹豫了许久方才按下了接听键,“阿光?”
阿光急切的声音迅速传了过来,“安卉你怎么才接电话?我都打了多少个了我?”
安卉吐了口气,把腿弯起来,将下巴搁在上面懒洋洋地回,“找我什么事?”
阿光似乎叹了口气,“靖衍在我这里。”
安卉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那又怎样?”她面无表情地回了这句,然后仰面躺了回去。
阿光又叹了口气,隔了许久他才又问,“你还是不见他吗?”
“这你明明知道。”安卉没好气。
“都这么多年了,该气的也都气完了吧?”
“你说什么?”安卉突然高声起来,并且从床上一坐而起,“你是在说我在气他吗阿光?”
“难道不是么……”
阿光静静反问。
“哼!笑话!他值得我为他生气么?”安卉从鼻间里狠狠地哼出一道冷气,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他只是一个我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的垃圾!”
阿光沉默着,许久过后,他才幽幽出声,“可他曾经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安卉沉默了。
“他已经连着在我这里坐了两天了,昨晚上没等到你他后来大醉了一场,可是今天一大早他又过来了,现在还喝着呢,估计晚上又要醉了……”
“他醉他的,关我屁事!”
“……安卉,”阿光的声音流露一丝难色,喃喃片刻后方才吐出完整的一句,“你明知道,当年的事,不能全怪靖衍的……”
只这么一句话,安卉的眼里就浮出了泪水。
她咬住唇,努力抑制着泪水的下淌,但很快还是控制不住地决堤了。
她把头埋在膝盖上,泪水便顺腮渗入了膝盖上的布料中,她颤抖着唇,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安卉,只是来见见他,不一定说还要成为朋友,只是也没必要变成仇人吧?”阿光见她没说话,便继续开口劝她,“你也知道,靖衍这些年其实也变了很多,他的心,不一定不比你苦。”
那是他该受的!安卉在心里狂喊。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靖衍他好像不太好,我过去看看,你没事儿就过来吧啊!”说完,阿光就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
拿手机的手,无力地垂放在床上,安卉依旧动也不动地埋着头,默默地等待这一阵难过劲儿过去。
阿光的这一通电话,似乎令今天时不时冒出来的忧伤之感找到了证据,过去的梦魇至今仍得不到解脱,这件事,确实令她感到痛苦,突然间,她感到手上的伤口好疼。
她抬起头,把受伤的手举得高高的对着天花板的灯光仔细端详,好疼,好疼!
“疼吗?”16岁的安卉问与她同班的方靖衍,这家伙,刚刚发脾气,居然一拳把教室的窗户玻璃给打碎了。
“这点伤算个鸟。”当年同样是16岁的方靖衍,虽然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看上去一副乖乖仔的模样,但实际上非常的任性冲动,是学校出了名的恶劣霸王,占着家里有钱有势,成天在学校里充老大,欺负人,基本上学校里没几个人喜欢他,大家都挺怕他,或是讨厌他。
安卉是因为易青文才认识方靖衍的。
易青文是安卉的初中同学,原本只能算是点头之交的这两人后来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并且分在了一个班,由于安卉那段时间家里出现风波情绪很低落,易青文常常安慰她,因此两人的关系才渐渐地亲近了起来,这之后因为易青文的关系认识了方靖衍并成了朋友,同时她也加入了他们那个圈子,因此又认识了更多的朋友,这里面,也有刚刚打来电话的酒吧老板阿光,当年,他是他们那个圈子里年纪最长同时也是活得最嚣张的一个。
那天晚上,她到底还是没有去见方靖衍。说她无情也好怎样都好,反正她觉得,有些人,是已经没有那个必要去见的了。过去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可是伤口还在,就算只是伤疤,都仍然会隐隐作痛,忘不了,就是忘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安卉顶着俩熊猫眼去酒店接人。
到了酒店,发现房间里没人,只好给唐峥鹏打电话,“唐总监,我在酒店,您现在在哪儿?”
“我在公司。”唐峥鹏简短回答。
“哦,那我马上来。”
安卉刚想挂电话,却又听唐峥鹏问她,“你的伤,不要紧了吧?”
安卉一愣,旋即回答,“没事了,挺好的。”
“嗯,那你来吧。”唐峥鹏应了这声后挂断了电话。
安卉歪了歪头,心想,这少爷,还挺会关心人的嘛!安卉笑了笑,看来有钱人也不一定都是坏人啊。
但令安卉没想到的是,她这可爱的想法,没能保持多久就全面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