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眸子里,再无半丝涟漪,林若惜忽然觉着有点疼,莫名的。
这座用土建起的房子,四四方方,无檐无角,似乎离凤临城内有些远,整个大房子透着一种阴霾蔽天的气息,仿佛站在其前,就被那深沉的气韵吞没,再没有身后有艳阳高照,白雪千里。再和着冷风一刮,林若惜竟第一次感觉到有点冷。
她可是练清心大法的人,甚少会有这等感觉。捉紧了身外的白裘,她压下抑郁的心思,随着众人走了进去。
内中与大房与人的感觉一般,有一条长长的走道,黑暗而又沉默。四旁守着的士兵大抵也是因为在这里时间长了,面色铁青竟不似个人。
林若惜真有种自己入了鬼屋的感觉,但却不敢说出来,快走了两步追上,心中却越来越害怕,她不是怕这里的气氛,而是怕南宫锦使出的花招,让她应接不暇。
一道嵌着钢筋铁条的大门出现眼底,内中传来鞭打的叱喝,让她的眼皮不由自主的开始跳动。原就想着此人不会无缘无故拿着自己到这里,却又思忖着是不是要将自己投入狱中,准备大刑伺候。
说到底自己心中藏着的那些事情,原本就不能招,否则会连累玉卿衣墨昔尘等人,但若是对方拿出严刑逼供这些方法,她可能会耐不住自杀了事。
忽然她的脚停住,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好你个南宫锦……
好你个南宫锦啊!
玉卿衣浑身浴血的被绑在柱上,显然已是神志不清,一旁明显正是审讯的人,正持着带着倒刺的长鞭,毫不留情的往玉卿衣身上招呼。
林若惜从顶心一直凉到了脚底。
她没想到,以玉卿衣的聪明才智,居然也不敌南宫锦。为什么!她豁然转身,面上已经按捺不住的浮现怒意,“云……”
“林若惜姑娘应该明白。”南宫锦截住了她的话头,“眼下这局面已经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的。而我想苏姑娘也不太想玉卿衣的女儿身的身份传出去,落得江湖中人的笑话。当然这只是其次对不对?”
南宫锦似笑非笑,那真情早就化作利剑,穿刺到对面女子的心口,一剑一剑,砍到她痛不欲生。
林若惜明白,她这下风,从一开始就落了,她都不忍听内中鞭笞的声音,用所有的勇气积聚成最后一句话,抽光了周身力气,让她抓住南宫锦掩在长袖下的手,紧紧的勒进那骨肉当中,“别再打了,我都应了你们。”
两眼一翻,身体内部似乎是彻底清空,就这么缓缓倒下。
眼里最后的记忆便是南宫锦满面的愕然以及痛心疾首的喊声,她心道……原来你还有心,原来你还能关心。
林若惜沉沉的躺在床上没有醒。
凤以林站在一旁,看着另一旁沉默无语的南宫锦,面色晦暗的问:“怎么搞成这样!”
南宫锦淡淡的回了句:“是玉卿衣,教她看见了,就弄成这样了。”
凤以林虽然恼恨但依旧关心此事进展,不由问道:“那她在昏迷前可有说什么?”
南宫锦心像针刺的一样,“她说,一切都依了我们。”
凤以林长出一口气,“总算有个交代,也是不错。朕已经请了御医往这里来,应是马上就到。”
时光似乎凝在这一刻,站在一旁的两个天之骄子,都没有去碰床上沉沉躺着的林若惜。明明用了一柄最快的刀去斩杀,最后还是因为那溅起的鲜血,灼烧了自己。看她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的躺在那里,似乎出了上一口气再没下一口气的样子,南宫锦终于是忍耐不住,上前想要输入一丝真气。
这时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唱喏:“启禀皇上,容妃娘娘到。”
凤以林变了脸色,谁能想明明是派柴子进那混蛋去接御医,怎么却将容妃接了过来。
柴子进厚着脸皮黑着面色跟了进来,连眼睛都不敢朝凤以林那里看去,只有这风华绝代的容妃娘娘,仪态万千的进来,只是轻轻瞥了眼二人旁卧着的病美人,檀口微张,似乎有些意外,但她是何等精明之人,只是这么一眼就立刻收了回来,软声道:“近日皇上总是不在寄安宫中,月娥想的紧,也就这么跟了过来。”
凤以林冷哼了声,显然还是十分不快。
容妃眼圈一红,竟是再也不说半句话,直愣愣的看着凤以林,好半晌才深吸口气,“都由得皇上吧,是月娥自己多事,以后再不会这般。”
她说着就跪了下来,显然是意识到今日一时急怒,惹下大错。连皇后都不会管皇帝的后宫韵事,她不过只是个妃子,便心比天高了,怕是下一刻就要命比纸薄。容妃很聪明,见到凤以林的脸色的时候,立刻醒悟到自己失了分寸。
然这也是爱之深,才会失去的分寸。
若非如此,凤以林初初接了那女子入宫,便将其送到别苑;后半月内时不时的前往相会,至最近,****抛下寄安宫中的诸事,夜里都在别苑歇下。甚至连今日,御医都请了过去。
容妃哪里晓得他们之间的那些事端,怕就怕那女人的肚子会跟着起来,现今后宫内,给凤帝诞下龙子的,只有贤妃一人,幸好那小子因为难产之过,常常思维缓慢,才让容妃放下了心头大石。
而这御医一事,却真正的吓到了容妃。她生怕自己的念想成真,却哪里知道,只是一意偏执。所以她必须守在这里,听着结果,才肯放心。
凤以林凝视了她半天,似是讥讽的抬起了唇,“占月娥!你是到底有多傻。”
一语双关。连旁边的南宫锦与柴子进都听出来其中的意思。做皇帝也挺不容易的,办点事也能被扯上****子嗣,虽然说凤以林的确有过这想法,但忽然就在这女子做派中觉着十分可笑。
他按住长桌,缓缓走到跪在自己面前的容妃面前,看着她珠泪零落,看着她花容失色,一字一句的道:“朕要的,没有人敢说不给;朕想得到的,没有人敢说不能;朕若是立刻让她做容妃,更没有人敢说不行。朕一向喜爱你的知书达理,行事得体,如今么……”
容妃顿时脸色变得与床上的林若惜一般苍白,口中连胜颤道:“皇上,月娥知错。”
“回宫里吧。”凤以林不待再说,这等事情闹起来,就算在别苑里也是被南宫锦等人看笑话。何时他后宫之中的争风呷醋居然惹到了凤临城中,简直荒唐。
容妃的身子微微一颤,终于还是咬了咬唇,怆然离开。
柴子进亦步亦趋的跟着,这大将军到得此时也晓得大事不妙,果不其然,当他方一转身,就被凤以林一句亲昵的喊话给唤了回来。
柴子进额上冷汗直冒,圣意难测,更何况是原本就聪明过人的凤以林,他方才不过是要找个御医,容妃就一定要去,任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容妃一人来,所以只好凄凉的跟上,结果果真是两边都不讨好。老柴心说,这宫里的事真是太可怕,他宁肯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也好过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