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转身,眼风过处,却见门口滴着两滴血。
无颜穿着戏服,血也能滴下来,可见伤势严重。
凤浅本不愿,也不该管这闲事。
但‘花满楼’的事追究下来,她也得落下个知情不报。
郁闷了一回,站在屋外叫,“止烨。”
门自里打开,止烨站在门口,脸上有一抹难掩的焦急,“有事?”
凤浅上前,低声问,“那个人不好了?”
止烨轻点了点头,放她进屋,顺手关上门,道:“确实不好了,我得弄他出去。但……”
凤浅朝垂着帘子的里间望了一眼,“怎么?”
止烨欲言又止,也望瞭望里间门帘,道:“我们带的金创药都用完了,他仍血流不止。”
“你想我帮你弄金创药?”凤浅睨向止烨,心里暗骂,这个无颜真是个有头无脑的东西,身上有伤,还要在硬撑。
如果他身上的伤,被人发现,自然会扯出那日的刺杀,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明天砍头台上,肯定有他的一份,还牵连带上个止烨。
“是,我不会连累你。”止烨不想把凤浅扯进来,但无颜不止血,根本出不了府。
如果凤浅帮着取来金创药,就算事情败露,他只消一个人承担下来,只说他受了伤,请凤浅拿药,是不会连累凤浅的。
凤浅不走,“我看看。”
止烨揭了门帘,放凤浅进去。
神智不清的无颜躺在窄小的床上,一张柔媚的面庞惨无人色。
凤浅眉头一皱,视线往下,他已经脱去戏服,只穿着里头白色里衫,胸口衣襟敝开,露出撕裂的伤口,皮肉翻卷的伤口,伤口处鲜血不住流出,敷在上头的金创药被一冲就掉,全无效果。
“伤成这样,为什么还要逞强?”
止烨道:“他不能不演。”
凤浅不解,“为什么?”
止烨眉头拧成了疙瘩,“花满楼行刺的事,虽然没有查出他,但案子交到你父亲手上,你父亲却怀疑上他,叫他来演这出戏,其实是试探。”
“今天这场戏,是我爹设的一个圈套?”凤浅后脖子刮过一股凉风。
“是,如果他不来,说明心里有鬼。如果来了,不演,也是有鬼。演了出事,更说明了问题。现在府外一定埋伏着大量的官兵,就等着看他是不是可以走出府门。”
凤浅心惊肉跳,怪不得老太太来就要点这么激烈的武戏,看来,也是得了父亲的指使。
止烨又道:“他喝下的酒里掺了东西,让寻常的金创药失效,所以才会出血不止。我求郡主拿金创药,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只是报着一线希望罢了。”
“如果没事的人吃了这药会怎么样?”
“这药只有两个时辰的药效,过了两个时辰,药效自然消失。没事的人吃了,只要这两个时辰内不弄得大出血,不会有事。”
止烨顿了顿,“王爷不是草荐人命的人。”
凤浅心里答了句,是不择手段的人。
弄权的人有几个善茬?
凤浅也不离开去拿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将里头药粉尽数倒在他伤口上,流出的血遇到药粉,居然再没有象方才一样,把金创药冲洗得干净,反而很快凝固,只一会儿功夫,血就渐渐止住。
她松了口气,这药是在她见到面具后,又在房中搜出来的,和那时小郎常用的一般无二。
如果这真是小郎那时留下的东西,那么这药已经放了近九年,幸好还没失效。
回头,见止烨看着她手中药瓶,不知在想什么。
凤浅下意识地把空药瓶握住,小心地收回怀中。
止烨这才转开视线。
血止了,无颜也渐渐醒来,脸上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他睁眼看见坐在床边凤浅,扬了扬眉,问道:“我刚才敬你的酒,为什么不喝?”
凤浅想到他的恶行,又来了气,冷道:“我怕有毒。”
无颜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撑起身,向她凑近,直到她耳边才停下,吐气如幽,“那酒真有毒。”
那酒真有毒,只不过毒的不是她,而是他……
凤浅脸上淡淡地,“可惜没毒死你。”
“你真狠心。”无颜轻瞥了她一眼,媚眼如丝。
“时间不多了,快换衣服走吧,再不出去,怕是要生出事端。”止烨皱眉,把凤浅从床上拉下来。
无颜只看着凤浅笑,“想看我换衫?我的身价可贵得很,看一看也得不少银子。”
凤浅脸上一红,呸道:“谁稀罕看你。”摔帘子出去。
凤浅从屋里出来,用脚抹去地上血迹,没走多远,就见四公主向这边找来。
四公主看见凤浅,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抱了凤浅的胳膊,“我到处找你。”
凤浅心里一咯噔,被四公主发现一身是伤的无颜,就麻烦了,“有事?”
“我想你带我去找无颜。”
凤浅不哼声。
“你别乱想,我是看他唱的好,想给他打赏。”
“公主刚才不是赏过了吗?”
“刚才赏的不够。”
“公主真有钱,一颗明珠还不够。”
“你是怕我和你抢,才不肯带我找无颜?”四公主噎住,很快想到那些关于凤浅和无颜的传言。
“这时候去找一个男戏子,我是怕我爹打断我的腿。”
“你还有怕的时候?”四公主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在外面鬼混是出了名的,虽然没听说你跟哪个男人当真成了事,但名声臭得都能飘洋过海。”
这话说的太不给面子,凤浅翻了个白眼,“公主也想让名声臭一臭?”
“你不跟别人说,谁知道?”四公主眼里慢慢有了些怒意。
“无颜的戏班子,又不是他一个人,现在都挤一堆收拾东西准备出府,你往那儿一站,谁看不见?”
“给他们钱,让他们闭嘴。”
“人多口杂,这种事,公主要做,自个去,我可不敢。”
“你以前不是一向无法无天的,怎么就不敢了?”四公主为了找无颜,打发了所有下人,独自一人来找凤浅。
她找谁叫无颜去?
“我怕你二皇叔找我爹的麻烦。”
凤浅怕四公主当真一根筋地去找无颜。
耐着性子跟她耗,拖延时间方便无颜出靖南王府。
四公主噎住,皇爷爷想太子娶凤浅的事,她听说过,只是一心想通过凤浅找无颜,压根没想起这回事。
“难道你真要嫁我二皇叔?”
在四公主看来,二皇叔是一朵鲜花,而凤浅就是一坨牛屎。
二皇叔娶凤浅,等于把鲜花插在了牛屎上。
“你二皇叔如果说不想娶我,你皇爷爷能答应不?”
四公主摇头。
“我说我不想嫁,能不嫁不?”
“或许……可以。”
“为什么?”凤浅微怔。
“你红杏出墙就可以不嫁。”
凤浅囧了,“我还没嫁,哪来的红杏出墙?”
“你私会男人,不就可以,你和政国公的婚事不就是这么没了的。”
凤浅差点吐血,“是他在我的灵堂上乱搞,婚事才泡的汤。”
“明明听说你大婚的时候去私会无颜,被人搞死。”
“西门政说的?”
四公主点头。
“那种狗的话,你也信?”
四公主仍点头。
凤浅暴走。
“你去哪里?”四公主拽住凤浅。
“找你二皇叔。”
“这时候,你找我二皇叔做什么?”
“我要打烂西门政那张臭嘴。”
“你打不到了。”
“为什么?”
“西门政被皇爷爷发配去贫州喂牛。”
“无颜……”
“自己找去。”
凤浅再不要脸,被人当面打脸,也是不爽的。
但天黑,四公主丝毫没看出凤浅黑下去的脸。
“你真是怕我二皇叔,不是因为怕我跟你抢无颜?”
“一个花痴男,有什么好抢的?”
“他才不是花痴男。”
四公主虽然很不喜欢凤浅叫无颜‘花痴男’,但听她口气,并不喜欢无颜,松了口气。
凤浅正有些不耐烦,见一晚上不见人影的云末提了个灯笼朝这边走来。
四公主望着云末渐近的身影,杏眼瞬间睁大,“他是谁?”
“我男人,你别乱打主意。”凤浅没好口气。
“你没嫁人,哪来的男人?”四公主立刻回头看凤浅。
“侍郎也是男人。”
四公主瞪着凤浅好一会儿,“你果然是与众不同。”
把侍郎称作自己男人的人,恐怕只有凤浅一人。
云末已经走到面前,听见凤浅的话,眼里闪过一抹意外。
“谢公主夸奖。”凤浅自动当这话是赞扬她。
四公主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可真是无赖。”
“夜了,我要回去睡了,公主自便。”凤浅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主动挽了云末的胳膊。
云末看了眼被凤浅挽着的胳膊,看向凤浅的眼。
凤浅迎视着云末的黑不见底的眼,挽着他胳膊的手又紧了紧,挑衅地抬高下巴。
云末低头微微一笑,任凤浅吊在他胳膊上,看向四公主,“四公主?”
“是我。”四公主两眼在云末身上乱转,无颜勾人,但这男子却打骨子里透出一股让人挪不开眼的魅力。
凤浅伸手在四公主眼前晃了晃,遮去她的视线,“别看了,看了也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