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走到方初晴的寝宫,正好碰到兰叶从里面出来。
她的手里端着一个朱漆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空碗,碗里的勺子上还残留着一点透明的银耳汁液。
端王见了会心的微笑,问兰叶:“王妃今天胃口可好?”
兰叶笑着点头,轻声答道:“刚用过了银耳羹,想着王爷应该来了,还没歇下。”
端王笑着点头,心里也大为快慰。于是就走了进去。
烈风原本一直跟在他身后,此刻也就没有跟进去。
兰叶见了他,害羞的一笑,轻声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
烈风莫名其妙,点了头。
兰叶匆匆离去,过不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青布包裹过来。
她低着头,害羞地将包裹塞进了烈风的手里,一个字也不说,掉头就走。
烈风想喊住她,可是这夜深人静的,万一让人听到或者看到对于兰叶的名声也不好,于是就闭上了嘴。
他拿着包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点亮油灯,就着灯光一看。
里面是一双白底青面的布鞋,密密的针脚很均匀,还有两双白色的布袜,虽然什么绣花都没有,可是从料子上看来,都是很好很结实的料子。
他把鞋子和袜子拿到脚上一比划,大小长短非常合适,显然他的尺寸兰叶早已了然于心。
想起兰叶对自己暗藏的这番情意,烈风不觉痴了!
从前在端王府,几次和兰叶接触,他就觉得兰叶是个好姑娘。将来也一定会是个好妻子。
当时,端王曾经流露过要将兰叶许配给他的意思。他就想着,有这样一个能干的姑娘做自己的妻子也不错。
后来,方初晴流落北胡,在那段日子里,他们两人相依为命,她过人的智慧和勇气也让他震撼不已,无人的时候,心里也常常浮现她的影子。
可是,他自己清楚地知道。他和方初晴之间是毫无可能的。
自己是妄想啊!姑且不提两人所处的地位和身份,就方初晴本人来说,对他也没有半点情意流露过啊!
后来,当他以为方初晴和谢尔曼共处一晚之后,心里简直是非常的愤怒加失望。
一方面觉得方初晴不应该这样,失去了贞洁和妇德,一方面又很失望,觉得方初晴居然被迫在谢尔曼的淫威下屈服,这是不应该的。
因此,他带着一腔恨意掉头离去,可是在路上,他不住地回想当时方初晴对他所说的话,他怦然醒悟,方初晴是在做戏,是想让他快点离去,好回到端王的身边,也是在蓄意赶走他,让他离开北胡这个危险的地方。
他的心里顿生愧疚,觉得自己就这样抛下一个弱女子回到端王身边实在太不应该。
可是细细想想方初晴对他说的话,他也明白,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他一人先走,好带着端王一起再来救她。
这样想明白之后,他才毅然返回端王的身边,却对方初晴其他事情绝口不提。
可是那晚的事始终像个毒瘤在他心里,尤其是知道她有了身孕之后。
他跟了端王这么久,对于端王的心事也十分明白,就连端王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心里都是一清二楚。
谢尔曼已经死去,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再能知道,唯一的当事人方初晴,他们也不可能冒着风险开口去问。
他也在端王为这事苦恼的时候,不止一次问过自己的内心,到底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看方初晴的表现坦坦荡荡,好像根本没有那回事。
可是如果真的有呢?
他相信,端王和他有着同样的困惑和苦恼,不过,看着这副鞋袜,烈风终于释怀了!
自己何必纠结这些了?她不是他所能肖想的。而自己,也应该珍惜自己所能拥有的。
兰叶是个好姑娘,她的真心不应该被辜负。自己也不应该辜负。
烈风吐出一口长长的气,看着油灯下的鞋袜,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
同一时刻,端王也正和方初晴说着话:“你的两个丫鬟我,如今一个去了江南,一个也快要嫁人了,我看,我明日让宫里的总管来一趟,带一些人来,你身边就多挑一些使唤的人吧。”
方初晴点头,抿嘴笑道:“嗯,兰叶和烈风也该办事了,我也不好老是拖着她们。至于竹叶,她一心一意在我表哥身上,这件事我就不好干预,毕竟,这种事情也要两厢情愿啊!”
她最近心情很好,端王不再坚持要她舍弃孩子,乌婆婆的药膳也很有用。自己的心情也不再像从前那么烦闷,心情舒畅很多。
她想,自己还是误会了端王,以为端王是介意那个孩子,其实端王最在意的是她的身体。
可是她想,她还是和他说清楚这个孩子的来龙去脉最好。
之前还以为这辈子就是和端王隐居在那个偏僻的小镇了,可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是和他又回到了这个皇宫。
重新回到这个皇宫,她知道自己和端王即将面对什么。
不但要面对他即将接踵而来众多的嫔妾,而且自己也要面对不可想象的流言蜚语,毕竟自己失陷胡地的消息,是不可能没人知道的。纸是包不住火的!
此刻,她想,趁着自己和端王的心情都还很好,没有因为那即将而来勾心斗角的后宫争宠游戏而分心的时候,还是坦然和他说清楚这个孩子的来历吧。
想到这里,她就微微转头对端王说道:“王爷,我有话和您说。”
端王微微感到意外,他拢着方初晴的肩膀,温和的说道:“晴儿想说什么呢?别急,慢慢说。”
方初晴在心里酝酿了一下要说的话,然后对端王说道:“王爷,我虽然身陷北胡,可是我敢拿我自己的生命来担保,我和谢尔曼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啊!”
她的这句话说出之后,端王就沉默了,没有出声,也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沉沉夜色。
“是的,就连在很多北胡人眼里,也都以为我已经是谢尔曼的人了,可是我和他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去北胡之前就有的,这个孩子是王爷您的啊!”
这句话终于让端王动容,他回过头来对方初晴诧异地问道:“真的?”
两个字出口,随即又觉得自己失言,连忙掩饰的说道:“晴儿,你别怪我误会你。事实上,我也想相信你,可是,每次想到你曾经那么危险,天天在刀口下过日子,我的心就感到难过。其实,我压根就不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现在,你说这是我的孩子,我当然相信你,如果我不相信你,就让我受下刀山,过油锅的罪。”
他这话出口之后,方初晴也觉得感动不已,扑入端王的怀抱里,含着泪说道:“王爷——!你能相信我,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的心里一直介意了!这段日子以来,我的心里实在是难受极了!总觉得你不相信我!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在北胡失身了吗?”
端王心里暗暗叫了一声惭愧,连忙拥住方初晴,温和的抚慰她说道:“怎么会呢?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夫妻之间,不是应该彼此相信不猜疑吗?我也相信你,相信你是清白的。你不能怀疑我的真心。”
方初晴感激的点点头,两只手绕过端王的脖子,主动的在他脸上亲吻了一下。
端王只觉得心好像颤抖了一下,他的心跳顿时急促起来。他从没想到她会这么的热情主动。心里更是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太及时了,更加庆幸自己没有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
屋内一片旖旎,虽然是暮春时节,可是却已经情浓似火,好似盛夏的午后,让人只觉血脉喷张。
自从怀孕以来,两人就一直分房而睡,此刻,方初晴有意调剂两人之间的长久冷淡。而端王自己也情不自禁抱住她,深深的吻住了她。
他急促的索取着她的甜蜜,这甜蜜渴盼已久,还以为再也不能重来。
他的舌头大力吸取着她的香舌。仿佛要把她吞吃入肚一样。
方初晴也对他非常温柔依顺,顺从的配合着他的亲吻和爱抚。
在这一晚,两个人都抛去了从前的心结,彼此打开了心房。
从前的龃龉都已经消失不见,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仿佛经过了烈火焚烧,比从前更金贵,更真挚。
…………
一大早起来,烈风就匆匆来见端王。
“王爷,有太平社李治中的消息了!”
此时,端王和方初晴都刚起来洗漱完毕。听到这个消息,两人都互相看了一眼。
端王立即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睿王呢?”
烈风禀告:“睿王也和他们在一起,太平社的李治中,还有两名女子,一个叫五妹,一个叫做九妹。他们打算今晚去城外的睿王山庄里去,那里关押着太平社的许多人,王爷,看来,他们中了您的计策,自投罗网啊!”
端王摇头叹息说:“我真是不明白,三弟怎么这么糊涂,一个皇子,居然和一个反贼在一起勾搭,更不明白,这人夺了他的位子,纂了他的权,他居然还能和他在一起合谋救人!”
烈风进一步回道:“王爷,据下属观察,睿王好像中了毒,受辖制于李治中,恐怕睿王爷也是身不由己吧!”
端王摇头叹气:“但愿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