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青灯壁冷。山神老庙之外阴风阵阵,寒冰彻骨。黑丛丛的山坳在微弱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阴森可寂。
残窗破门,在飘过的寒风下,发出吱吱的响声,犹如一座久经沧桑的古刹,响声中充满了凄凉。
风动树摇,簌簌雪花落下,入地成霜。
山神老庙内有着两道身影,从泥黄土墙上摇动的黑影就可以大致判断出老庙内的一老一少。
不多时,墙上的影子开始不再摇动,屋内也亮堂了许多,一丝丝热气开始在老庙内蔓延。
邋遢老头在周桐身旁烧了一个火堆,还为周桐拿来一件打满补丁厚棉袄御寒。
火光照耀,光亮填满古朴的老庙,照亮门外的莹雪。
借着火光,周桐开始打量起身边的老头来。
乱蓬蓬的头发披洒在肩头,几许银丝掺杂在凌乱黑簇中。一套破旧的灰布衣裳包裹,就连脚上穿的布鞋都显得格外寒碜。
观其容貌,面色红润无皱,让周桐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略显佝偻的老头看起来居然如此矍铄。仔细一看,原来在凌乱的须发下藏着一张刚毅、俊秀的面庞。清秀的眉目,有股说不出的俊逸绝尘。
这还能叫老头吗?周桐暗道。
他上下张望,只见对方此刻正用着一种和蔼的眼神看着自己。四目相对,原本带着浑浊的眼睛已经不再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洞彻。稍加凝视,周桐惊奇的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一股魔魅。
仿佛超脱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周桐甚至感到自己离开了山神老庙,在一个莫须有的时空中出现,周围成了一片混沌,而自己正坐在混沌中央。
他看到了自己从小到大都在做的那个梦,他甚至在那么一刻看清了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她正是在梦中抱着襁褓紫衣美艳少妇,而襁褓中的婴儿正是周桐自己。周围的一切和梦境相同,美少妇身边的老者,传入耳中的震天怒吼充满了杀伐。
紫发飘扬,凄婉的眼神中满是痛楚与不舍。这一刻,飘荡在周桐内心的是无尽的温暖和熟悉。
他真的好想感受一下这个世界,更是想触摸一下这个夜夜都出现在自己梦中的母亲。
当他出手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变回到了婴儿时期,但迫不及待的心情不由得他多想,小手拼命地往前。
可当他快要触及到美少妇的面庞时,周遭的空间又开始变化了起来!
他的指尖就像触及水面那般,一阵阵空间涟漪以指尖为源向外荡漾开来。一切又开始模糊,最后定格在自己将要触及的那一刹那。
就像一幅画像倒影在水中一般,原本真切的画面就这般硬生生地被自己打散,那个凄婉、痛楚的眼神也随之远去,周遭的空间完全破碎成片,飘洒在漫漫天地之中,化成一个个小光点,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周桐大吼了一声,不甘、后悔、懊恼、悲恸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但此时此刻的他除了产生这些负面情绪之外,还是对远去的一切无能为力。
周围的一切回归了混沌。还是那个中央,还是那个位置。仅仅平静了片刻,这片天地又开始骚动起来。
原本已经消散的小光点再次出现了,就像一个个跳动的精灵一般,在这片混沌中聚散离合。
一种奇异的感觉再次在周桐心中出现,他抬头远眺,挥舞的小光点照亮了这张俊秀的脸。未干的泪痕在双颊留下两道莹亮。
凄婉、痛楚的眼神再次出现了。
月儿?周桐心里一惊,月儿怎么也出现在这了?
月儿的身后正扇动着一对美丽的大翅膀,湛蓝色的翅膀上还有着五颜六色的斑点,绚烂的斑点在翅膀的左右开合之下显得荧光剔透。
浅蓝色的衣裳焕发出阵阵宝光,三千垂坠的青丝,一张倾国容颜上满是泪水。那双饱含爱意的美眸中满是不舍。
“月儿。”这个名字在周桐的口中轻轻地呢喃。他不敢伸手去摸,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自己再次将这一切打破。他只希望这一刻可以永恒下去!
事与愿违,很多东西越是想得到却偏偏得不到。
和刚才一样,周遭再次荡漾起阵阵涟漪,那张如水的面庞也渐渐模糊。
“不!不要!”周桐近乎疯狂,他从地上爬起,朝着远去的身影直奔而去,他想抱着她好生爱抚,可他无能为力。一道紫雷劈在了他们之间,也劈散了这一切。
周桐坐了下来,他再也扛不住心中的恐惧和悲戚,泪雨滂沱,涤荡着这片混沌天地。
当他的泪水划过脸颊,低落胸前时,身边的一切恢复了平静。
山神老庙,刺骨寒风还有暖亮的火堆。
周桐似乎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一般,万籁俱寂,面如死灰。
邋遢老头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桐,并没有将周桐唤醒。
周桐只觉胸口剧痛,宛如万根毒针将他千疮百孔一般。满腔的郁气涨的他无法吞吐呼吸。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全身抽搐起来。面色苍白如金纸,就连原本黑色的眼瞳都变成了灰褐色。
他想了结自己,但偏偏又伸不出手。他后悔,后悔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
生命的尽头是死亡,周桐仿佛经历了百岁沧桑,可奇迹发生了,正当他的生命之火即将燃灭之时,胸口处突然透出一股冰凉。
青龙戒!
一直静静的挂在周桐胸前的青龙戒光亮起来。一条青色巨龙从戒指中飞出,盘旋上空。一双睥睨苍生的眼眸正死死地盯着周桐不放,比起飘雪楼那次不同,这次飞出的青龙显得威严了许多。
倨傲、高贵、藐视、睥睨!
仿佛世间的一切在它眼中都是蝼蚁那般。
邋遢老头起身,静静的看着空间盘旋的青龙,嘴里喃喃自语,仿佛在说:“我等了两百年了,我等了两百年了……”
一道嘹亮的龙吟声响彻天地,带着无上的威严向四周蔓延。黑漆漆的夜,仿佛一只赤面獠牙的绝世凶兽,在这声龙吟呼啸下瞬间销声匿迹。
龙吟持续的不长,但足够涤荡这片天地了。声波浩荡,将老庙震得粉尘飞扬,更是把将死的周桐拉了回来。
噗,只觉身体何处传来一道轻微的响声,周桐开始从新呼吸起这个世界的空气。
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一般,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疲软,直接在草垛中昏沉睡去。
当龙吟结束后,青龙如炬的目光盯了周桐看了许久。最后回到了胸口的青龙戒中,两个斑驳的黄点清晰可见。
“孩子,好好的睡吧,在不久的将来,九霄大陆一定会再次热闹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