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廷玉猛地把信纸按在桌上,脸色变得阴霾难看,眸光冷冽:“是谁跟朕说,她不认识东楚晋南王欧阳永君的——”
“东楚晋南王欧阳永君,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她矢口否认,“有什么事吗?”
顾流芳突然记起这一段对话,脸色陡地一僵,是啊,她骗过他自己不认识欧阳永君,如今却又说认识,岂不是自食其果?
抬眸望他,纳兰廷玉的神情极为愤怒,交织着失望:“流芳皇后,涉嫌勾结外国祸害天乾,即日起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双手被侍卫押住,顾流芳怔怔地看着他,居然直接打入天牢,就是说再也没有余地是么?
这一刻,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了,仿佛绝望,又仿佛是心痛,北汉皇曾经那般地偏袒顾流芳,如今却因为一句话,一个已经被灭的国家,甚至是一个不知下落的人!他打自己入天牢,前一刻风光一时的皇后,转眼被打入天牢……
金銮殿上。
众目睽睽。
纳兰廷玉,纳兰廷玉……你让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纳兰廷玉冷然地道:“如查不出皇后之前身世,其时,以欺君之罪论处!”
“你好狠的心——”顾流芳眉头一皱,冷然开口,“查不出来的,真的,我顾流芳其实什么都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不配做天乾皇后。”
“把她给朕拉下去,打入天牢!”纳兰廷玉怒喝一声,有些失态。
顾流芳美眸迸射出冷光:“纳兰廷玉,你最好能把我弄死在天牢里,否则等我出来,纵单身匹马,也定教你江山不保——”
甩开侍卫,冷然,转身而走。
东陵莫黓压抑住怒意,冷声斥道,“皇上,如此对待皇后,臣等不服!”
“怎么,你们也想像她一样气朕?”
“皇上处事不公!”
“是凌大人存心偏袒吧,她方才恐吓朕,狂妄至极,你们没有听到?”
东陵莫黓无言,她方才那一句话确实把所有问题都解决,顶撞皇上,公然的,这已经可以安上个欺君犯上之罪……
纳兰廷玉冷然,冷冽的眸光扫过群臣,“此事就此作罢,若查不出皇后身世,无法证明她没有与东楚勾结,以欺君之罪论处!”
天牢。
顾流芳被关在一间单独的牢房之中,仍旧是凤冠霞帔,锦衣玉服,无人敢碰。
只是周围环境确实恶劣,一股潮湿腥臭,不过对于当初随地扎营作战,餐餐糟糠,粗衣麻布,顾流芳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应。
佳期如梦,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梦醒之时,但觉,恍若隔世。
这种际遇的变化,地上与云端的逆转,确实令她突起伤感,转眼间六年过去,风云变幻,世事沧桑,回忆初时,穿越在战场一枪打死南越将军,然后被迫嫁给北汉皇,翻讲红楼梦,初始露锋芒,御前近身侍女更是红极一时,北汉皇多少柔宠冠盖汇集一身。
他说,只拿江山天下为换你微微一笑……
如今却见宫廷寂寥空深锁,愁云惨淡,日落黄昏,一转身——原来自己一无所有。
“来来来,吃晚饭了……”
狱卒吆喝着端来膳食,一个牢房扔给一碗,青菜白米饭。
顾流芳淡淡地看一眼,理也不理,狱卒看起来有些恼怒,怒斥道:“你什么意思,有的吃还不吃,你找死是吧你?”
“手伸过来。”顾流芳走到牢门口,朝他吩咐一声。
“嘿嘿,想让哥哥摸你是吧?”狱卒淫笑着把手伸进去,却被顾流芳猛地一抓,掐住手腕,狠狠往牢房里扯去。
狱卒痛得惨叫,“放手,你放手——”
“好大的胆子,敢挑衅我?”顾流芳冷然之色,溢于言表。
“娘娘,我来了……”一个彪悍的身影冲过来,正是那日恐吓徐福贵的王牢头,直接一只手拎起那狱卒就往外摔去。
王牢头冷叱一声,“你******不要命了,敢对娘娘动粗!”
狱卒见是王牢头,吓得魂飞三条,战战兢兢道:“小人不知是娘娘,恕罪,恕罪——”
“莫黓让你来的?”王牢头把那狱卒赶跑之后,顾流芳淡淡地撇撇衣袖脏处,站在牢内,淡淡地朝王牢头询问道。
“是,凌大人要小的好生照顾娘娘,他说他正在组织朝堂势力,准备逼皇上放了你。”
如顾流芳所料,淡淡一叹,“叫他尽力而为便是,纳兰廷玉这次真的生气了,他不能为我这件事丢了性命,不值得的。”
辗转在牢中度过十数日头,她已一身囚服,只是气质依旧,傲然地站在牢房中负手而立,沉思细恨,终日默然不言语。
王牢头倒是挺讲义气,当日东陵莫黓请他去时,给他几两银子的好处,现在知恩图报,天天在她饭中多加几块肉,虽说不如宫内,但至少在这儿也是从未有过的待遇,那些狱卒见王牢头尚且对她毕恭毕敬,更是礼待有加,可怜当日顶撞她的那个现在天天发出哀嚎,也不知道被怎么玩的,顾流芳更懒得去理。
王牢头一伙人正吃着晚饭,一道华贵的身影步入,众人连忙参拜,“参见太后娘娘……”
“哀家要见皇后。”
“这个……”王牢头踌躇一会,点头道:“好吧,请太后随我来!”
北冥太后被带到顾流芳的牢房,四目相望,北冥太后唇边溢出一抹薄叹,“顾流芳,你又是何苦?那样公然顶撞他。”
“他,很生气吧。”顾流芳淡淡然,丝毫没有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他不仁,不念旧情,她又何必对他再存情谊呢。
可是,忘得去么,这十几天她一直在想,想不出答案……
北冥太后皱眉道,“你是东陵霁云,不管你是不是她,只要你亲口说出这个身份,廷玉自杀也不会杀你,你傻的吗?顾流芳!”
“我想死……”顾流芳苦笑,“与其靠着他对东陵霁云的情愫活下来,不如死掉作罢,我是顾流芳,我不是东陵霁云!”
北冥太后说不过她,只得离去。
岂料她前脚刚刚走,潘公公便踏入天牢,王牢头众人又是一惊,“潘公公,你怎么来了?”
“咱家是前来带皇后走一趟的,上手链。”潘公公吩咐一声,他自然得保自己的安全,不然她动起手来,自己哪还有命在。
王牢头有些疑惑,“公公,这是皇上的意思?”
“这是皇上口谕,快点把人带出来,废话那么多干嘛!”潘公公有些不耐烦。
“去去去,快去把皇后带出来……”王牢头连忙吩咐一声,狱卒前去带人,他旋即又试探地道,“公公,皇上是想释放皇后吗?”
“我怎么知道?口谕就在那,把皇后娘娘带过去而已,至于怎么处置……我说,你话那么多干嘛,把人带出来就是了!”
潘公公嗔怒一句,王牢头虽然不是很情愿,却也不敢违拗圣谕,只好把顾流芳交给他,又按照他的吩咐带上手脚镣铐。
顾流芳听见走起路来丁零当啷的声音,扯出一笑,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上镣铐。
悠扬的琴声飘忽,思悠悠,暗想当初,他亦曾为自己独奏绿琦琴,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