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当初弃我而去,我今天不会是这个下场!”
“真的吗?”
他风轻云淡,一句话令我无言以对,真的吗?我一遍遍问着自己,眉宇深锁。
他轻轻一笑,“施主,可知贫僧当初为何看破红尘,出家为僧?”他仿佛在说一件别人的事,那么的淡然,平静如水。
“为一个女人!”
我冷哼,这件事东楚谁人不知道。
“那么施主时至今日,可能感觉到贫僧当时的感受?”他一句话,又令我不禁惊愕。
他和蔼地一笑,“你甘心到此落发为僧,便是因****所困,实际上你我夺天下的初衷,都只是为一个女人,一个心爱的女人……”
他的话在我脑中轰然炸开,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他猜对,我确确实实是受****所困,我夺江山,是为心爱的女人。
实际上。
我知道她杀死浅舞。
我知道她想背叛我。
我知道她一直都在帮北汉,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没有除掉她,因为不知不觉,我已经不知何时起爱上这么一个聪明绝世的女子。
以至于,在知道她与北汉皇关系渐好之时,冒生命危险去北汉找她,只想跟她说一句东楚皇后之位,为她顾流芳空设……随后的起兵,更是被她的拒绝导致方寸大乱,当时的东楚,实际上根本没有跟北汉抗衡的力量,但我还是起兵!
我不愿,我不能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的怀里,何况她已经失忆——我嫉妒纳兰廷玉,她是东陵霁云时跟他琴瑟和谐,她失忆变成顾流芳时,一样的聪明绝世,却偏偏也愿为他付出一切?
我恨啊,我亲手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怀里!
我怨啊,上天生欧阳永君,又为什么还要生一个纳兰廷玉!
我无悔,欧阳永君此生没有输过谁,惟独把江山败在顾流芳的手里——木鱼声,叮叮咚咚地响起,他默然一叹,“爱恨本是空,心中有执念,则是爱,无所谓得不得到,诚心向佛,不是普度众生,是向佛倾述一段情,我在佛前跪求五百年,希望来世还能与她有一段情缘,如不完美,再跪五百年……”
我仿佛明白什么,凄笑一声,“请,大师为我剃度!”
他缓缓持起剃刀,声音苍凉,“你在红尘的爹,托我跟你说,他不是真的无情弃你而去,如果你能够不恨他,一切都会不同。”
三千青丝,落地。
他一边削去我的头发,一边喃喃自语,“他出家对外声称是死亡,自己为自己修建一个陵墓,你们以为他是个疯子,但实际上,他的陵墓里藏有一个惊世宝藏,里边的金银珠宝足矣招兵买马,千年玄铁足矣制造精锐的兵器……”
“我当时真的可以夺下天下,但她死了,也就没有意义。”
我苦笑一声,“我恨你啊,怎么可能去跪你的皇陵?”
听他的话,我仿佛恍然大悟,原来我曾经真的有那么一个机会,是可以夺得整个天下,夺得她的,但是一切都被我毁掉。
“救皇上,快救皇上!”
金銮殿上,响起一阵急促嘈杂之声。
纳兰忆捂着自己心口,早朝只是上一半而已,就感觉钻心般的噬痛席卷而至。
他的第一反应是中毒,因为小时候中过一次,就是这种痛感,但是如今他贵为天子,后宫又没有嫔妃,是何人给他下毒?
与此同时,宸和殿几名太监四处找欧阳巧雪。
她是御前近身侍女,皇上出事自然得问问她,但是欧阳巧雪却已是人去无踪。
顾流芳蹙着眉头道,“该死,立即派御林军紧闭城门搜城,把欧阳巧雪给我找回来,居然敢在你身上下毒——”
纳兰忆中的毒很深,至少是可以毒死人的毒,剧毒!
顾流芳只是没想到,自己如此待她,原以为她真的那么乖顺懂事,谁知道不到一年,就露出真面目?可笑,她倒真有几次是想对自己下手,可怜就是当初命运弄人,自己以为她适合忆儿,所以把她顺势分到忆儿的房里,促使她无法对自己下毒。
可是,侵犯到忆儿身上——这才是真正不可饶恕的!她简直跟她娘一样,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报复自己竟拿忆儿开刀。
“母后,不要抓她……”纳兰忆躺卧在龙榻之上,他体内毒素已清除,只是虚弱得很。
这其实很简单,萧云泽离去之时教过顾流芳一种湘西的去毒方,只要不是直接封喉的剧毒,一般都可以把毒素逼出来。
楚凝香之前对纳兰忆下毒,她用的就是这种办法去毒,只是看着事后虚弱的儿子,她会都忍不住一阵心疼,愤怒地道:“她害你如此,抓她回来我定把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问问她为什么对你下如此毒手,她险些害死你!”
“母后,不要……”纳兰忆摇头,虚弱地呢喃道。
“你好好休息!”顾流芳决然为他盖上被子,起身就要离去,手,却陡然被一只大手拉扯住。
纳兰忆蹙眉摇头,气若游丝,“你害死他爹,杀死她娘,弄得她家破人亡,她如今只是把恨报在你儿子身上,何罪之有。”
“你是说母后的不是?”顾流芳反问一句,脸色有些难看。
“母后,儿臣的事儿臣自己理,不要抓她,儿臣没事……”纳兰忆神色痛苦,几近哀求。
“忆儿!”顾流芳愠怒地咬紧唇,点头道:“好,既然你不希望母后管,我也懒得去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转身离去,有些生气。纳兰忆嘴角却是绽放起一笑,“儿臣,谢母后。”
三日之后,城郊。
欧阳巧雪一袭白衣翩翩走动,美若谪仙。
面前是一个背对着她的女子,云英未嫁,欧阳巧雪朝她跪下,“师父,他没有死,我终究连她儿子也毒不死,怎么办——”
“怎么办?”东陵琉璃冷笑一声,缓缓转过身,道:“他没派人杀你都已经算仁至义尽,没用的废物,滚离我远点!”
欧阳巧雪黛眉一皱,道:“可是师父,我要为娘报仇,我得杀他。”
“叫你亲自下手你不下,不就一刀的事?”东陵琉璃有些不悦地骂道,“偏偏要用毒,顾流芳的解毒术是师父教的,我师父,你师祖!你跟她玩毒?要是惹得湘西那边都派人来抓我回去,我第一个就弄死你,没事尽给我找事!”
“可是拿刀杀他,我怕,我怕我下不去手……”欧阳永君拧着眉,犹豫地道。
“他是你仇人的儿子!”
欧阳巧雪跪近一步道,“可是他对我很好,他那么疼我,要不是我没法对顾流芳下手,我绝对不会碰他的,师父……”
“怎么,爱上他?”东陵琉璃眉毛一挑。
“不是,他是我仇人的儿子,我怎么可能爱上他。”欧阳巧雪连连摇头。
“那就不要犹豫,想个办法再杀他一次——”东陵琉璃目露凶光,冷笑地道,“这次,你亲自动手,必要时师父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