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一定要等她开口么?那样强要的解释,又是否真实,他纳兰廷玉就变得那么傲气,连给自己一个解释都不愿意了么。
“太后娘娘驾到——”
门外,传来太监的唱声,顾流芳眉头微微一皱。
北冥太后此时来干什么,自己封后,乃至这几个月来,她都没有来过,今日却为何突然来访。
北冥太后踏入,依旧是素颜的华贵,二人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北冥太后脸色有些苍白,“哀家来看看胎儿,稳定吗?”
顾流芳顿时了然一切,她只不过是忍不住,来看自己未来孙子的,淡淡道:“还好,才三个月而已,并不是很明显。”
“怀胎前三个月最重要,你熬过来,以后的也就容易多。”
北冥太后慈爱地望着她的腹部,笑得和蔼,顾流芳有一瞬间的错愕,她感觉,太后说话的语气为什么小心翼翼起来?
按理说,现在怀胎行动不方便的是自己,该怕的,是自己才对!但是为什么,她一个来看未来孙子的奶奶,对媳妇却如此谨慎,甚至,可以说成是有一丝害怕存在,顾流芳隐隐皱眉,道:“太后娘娘,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
“霁云,母后——”
顾流芳拧眉:“我是顾流芳!”
北冥太后微微惊愕,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你真的把一切忘记了?”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认为我失忆?我告诉你,我不是东陵霁云,我是顾流芳,我不愿意当东陵霁云的替身!”顾流芳不悦地道。
北冥太后不怒反笑,道:“看得出,只有顾流芳才敢用这种口气跟哀家说话——不管怎么样,现在你是天乾皇后,哀家是天乾太后,你我不应该再是死对头,哀家以为廷玉应该会高兴得天天守在这里看着你和胎儿的,谁知道……”
“我不会再帮容太妃跟你作对,我已经懒得周旋你们之间,我当我的皇后,你们没必要来对我冷嘲热讽。”顾流芳淡然道。
“怀身子的女人脾气就是大,没关系,哀家可以忍……”
北冥太后淡淡地弄了弄盖帽,“你跟廷玉怎么了,吵架,还是?哀家可以帮你把他叫过来。”
“没必要。”顾流芳嗤之以鼻,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好心,但她只觉得,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她得处处提防。
北冥太后轻轻一笑,道:“当年,哀家也曾受先皇宠爱一时,可惜过后却散如云烟,他爱上另一个女人。还好哀家能生下廷玉,依靠着他,哀家侥幸活到现在,活成今日这般境况,你只安心生下孩子,不论以后廷玉对你怎样,这后宫之中就都没人能奈何得了你,哀家会保护你,哀家死之后,则是你的孩子保护你。”
“顾流芳从不依赖人保护,纳兰廷玉敢对我不忠,我便杀他!”顾流芳美眸含怒,“我只不过在等他一个解释,只是等——”
“这个等待不会有期限的,你我其实都不了解他,他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人,处在极端,生下来就是,世上只有东陵霁云懂他……”
北冥太后叹息,可惜她把一切都忘记,“后宫,真的没必要为爱字执着,到头空一场,你难道能保证他永远六宫无妃?”
天乾三年,一月。
鹅毛大雪飘然至,顾流芳又一次站在雪地,思绪交错。
如今天下大势已经稳定,四海臣服,天乾终于做到令天下一统的局面。
但他变了,变得自己都感觉到陌生,他再也不是那个只会在危难之际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的纳兰廷玉,他果敢,甚至有着比自己还强的谋略,处事冷静,从容不迫,现在的他真的是一个好皇帝,一个心怀天下,英明神武,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但是如北冥太后所说,他不再是一个好丈夫,他甚至违背自己的诺言,什么六宫无妃,什么一世宠爱,现在看来都只不过是玩笑。
三年之前,自己怀孕之时他虽然与自己关系僵硬,但也没有什么,当自己分娩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虽然嫡长子被封为皇太子,权掌东宫,但是他却开始纳妃,以充后宫,当即娶慕容复之女慕容婉儿,苏远之女苏云思,晋升楚凝香,三人合封三夫人,又纳林青云之女林天音,林赫之女林锦福……
后宫一时热闹起来,而他,也从来再没翻过自己牌子,后宫渐渐传闻,流芳皇后与皇上不和,而事实上却也不尽如传闻。
只不过两人都不再彼此理对方,她不问,纳兰廷玉也没有说,辗转过去三年,一切都变得不同,跟当初北汉差异甚大。
他,再也不是北汉皇。
她,也再不是顾流芳。
一个是东陵霁云,一个是纳兰廷玉,他们之间,再无交集。
惟一令顾流芳欣慰的,就是皇太子,今年两岁,受尽姑姑与奶奶的宠爱,取名纳兰忆,生的面容清秀,一如他父。
这三年来,柳奚笙与芷若长公主夫妻关系和睦,容太妃跟北冥太后的争斗仍在继续,却也是减少很多,北冥太后一心带着小太子,楚凝香倒是安静,虽说断断续续来找过几次麻烦,却也不成大气候。朝堂之中,当年的刘芒太尉与张宝成,几位熟识的臣子都渐渐衰退下来,领兵征战的几位将军,也是死的死老的老……
辗转三年,一切都变得不同,现在后宫莺莺燕燕如云,朝堂上放眼望去也都是一片新人,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更没人会知道,北汉皇宫曾经有过一名御前近身侍女,她叫顾流芳——顾流芳为此每每伤感,几年下来,话也渐渐少去很多,又恢复跟初到古代之时一般,人情冷暖,世事无常,她看得淡了。
“娘娘,雪天里冷,不如回宫吧?”
现在伺候她的是两个宫女,一个名柳儿,一个名纤儿。
哦,忘记讲讲那个赵如雪,她现在也是号人物,纳兰廷玉不但招幸她,更对她宠爱倍加,简直就像是在故意地羞辱她。
顾流芳忍了,她该想到自己当初害死她的姐姐,还有娘亲,让她们在后宫受尽屈辱而死,她怎么可能会不怨恨自己呢?
顾流芳淡淡地道,“走吧,回宫——”
“哎呀,那不是皇后娘娘吗?”两个女子姗姗而至,行过一礼,仿佛恭敬得很。
顾流芳认得,她们穿红衣服的是薛婕妤,穿花衣服的是茹婕妤,她们并不受宠,但是她们老爹的背景却令她们格外嚣张。
顾流芳理也不理她们,径自走开,两人讨个没趣,只能暗骂几声不得好死,然后一扭蛮腰,愤愤地也朝别处离去。
“娘娘为什么不教训教训她们呢,你是后宫之主,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们在你面前嚣张?”柳儿柳眉一皱,不满道。
“那是我们娘娘不想与她们计较,两个跳梁小丑。”
顾流芳摇头,淡淡地道,“你们两个年轻,太过争强好胜,是非只为多开口,凡事皆因强出头,她们至少还有薛、云两位父亲大人为她们撑腰,但我现在这个皇后之位如同是虚设,我是什么,还不就是她们在纳兰廷玉枕边的一句话?”
“娘娘不要妄自菲薄,若不是娘娘这几年根本不肯理皇上,每每皇上前来都被你挡在门外,非逼着他说什么解释,怎会如此?”